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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噩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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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儿微微把头抬起,看到了张守温和的神情。
那眸子里却仿佛燃着大火似的,极度地焦灼、渴望。
虽然棠儿心向朝廷,也愿意为唐军做事,但是如今古凛生死未卜,她根本无心当什么谋士。
可是,她不知道,假如她不答应,这个骨子里很威严的节度使到底会不会怪罪韦晴?
想到这里,她的脸庞仿佛又褪去一层血色。
她垂着头,一声不吭,极为缓慢地走到了张守的跟前,轻轻跪下,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承蒙谋勇节度使青睐,民女三生有幸,自然愿意为朝廷效劳。”
唐怡岳城几乎同时笑道:“太好了!”
孟辉也欣慰地看了一眼韦晴。
张守连忙扶起古棠儿,眼里都是感动:“谢谢你。”
棠儿摇头:“都是我应该做的。”
韦晴却仍然愧于望向她,他的手死死抓着布满鲜血的衣服一角。
一缕微光轻然在屋外晃。
张守当即叫来传令文书,郑重道:“天亮以后你就下发号令,从此古棠儿就是我军中第一谋士。任何将军士兵,倘有不遵她战术指令者,我绝不放过!”
“是!”
张守笑道:“一个是我的第一将军,一个是我的第一谋士,当真妙极!”
孟辉笑道:“可不是吗!”
韦晴尴尬得整张脸都通红了。
棠儿面无表情说道:“节度使,既然您已封我为谋士,我有一计划,能不能说给您?”
“当然了!你说!”张守道。
“现在韦巍几名守城大将都死了,虽然城池难攻,但我认为此时不妨一试,现在我们就可以派几万人攻打离我们最近的良郡。良郡守城将领是郭昭,他已身亡,现在良郡应该只有几个副将。”
“对呀,我们刚才怎么没想到!”岳城惊呼。
张守道:“好!就这么办!孟辉,你觉得呢?”
孟辉点头:“妙计。”
张守即刻将上官烈叫来。
上官烈过来,冲古棠儿行礼:“古姑娘。”
张守道:“情况有些紧急,你以后再认识我们这位谋士吧!现在良郡缺失主将,你立即前往谷宁,与吴冷霜带五万人马攻打。我们救人经过,他会告诉你!若是良郡攻打下来,你直接驻守,正好你原来就是良郡守将。然后让冷霜带三万人回去,剩余兵以及降兵全部留给你。”
上官烈笑道:“歇了这么多天,骨头早就咯吱咯吱响了,终于又有仗打了!哈哈!”
张守笑道:“你直接去就是,不用和李执告别了。他如果醒了知道我派你去而不是他,估计又得闹一阵,你就去不成了。”
棠儿心里想着这都是什么人……
上官烈道:“我还不了解他?多谢节度使!”他抱一抱拳,刚要走,忽然被孟辉叫住。
“烈哥,冷霜哥之前和苏浅打斗的时候,不小心被苏浅击中一掌,他嘴上说没关系,但你还是得让他小心!”
张守吃惊:“怎么冷霜都不说,而且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受伤了。”
孟辉声音带着气愤:“他还不一贯如此!”
上官烈道:“成,我护着冷霜。”
“那我就放心了……”
孟辉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不对劲,果然张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上官烈前脚刚走,去永宁的几个探子后脚就回来了。
张守连忙过去,虽然非常紧张,但是话语声不乱:“打听到什么了?”
棠儿定在原地,浑身抖得几乎要晕过去。
韦晴也紧张得掌心都是汗。
一发言人喘得厉害,尽力说:“禀告节度使,在永宁发现了他们。我们比他们还先到,在韦巍家门口一直等着。后来,一辆马车在他家门口停下,韦巍、韦母先下来,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挺瘦弱的再下来。”
“那是不是就是宁换?”张守问。
“应该,应该是。”棠儿声音发颤。
探子接着说:“后来,韦巍从家里找了一些人,把严绝抬出来,严绝眼睛睁着,一定是个活人。脸上有疤痕的应该就是古凛吧,古凛也是被抬出来的,他也活着。”
张守知道古棠儿的分析肯定没错了。
棠儿早深信自己的判断,也早接受古凛没被救出来的事实,所以她变成只在乎古凛死没死这个问题,现在她听到他还活着,感觉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也是现在所能达到的最好结果。
但是,她觉得哪里不怎么对劲。
“严绝受了伤无法走,被抬下来没问题。但是我哥,他怎么了……”
探子怯生生道:“我们看到,他,他眼睛瞎了,应该是,被人用手直接挖出来的。”
毫不夸张,所有人听到了,都觉得末日来临了。
若不是亲眼看到,韦晴绝不相信有人的脸可以瞬间失去所有的光,变成惨白如雪的纸。
他不自禁地声音发颤:“棠儿!”
而古棠儿两只膝盖全软了,一瞬间倒在地上,磕得满嘴是血。
韦晴下一刻就抱起了她,冲出门外,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张守在后边一边追一边冲孟辉喊:“孟辉,找噙露先生!”
吴冷霜和上官烈只用了两天时间,就让张守听到了良郡城破的消息。
可是过了这两日,古棠儿都没有醒来。
韦晴在两天里没有合眼地照料着她。
她昏迷时,面如金纸,时而大汗淋漓,时而大喊大叫,不知道梦里究竟有什么骇人的场面。
而韦晴心痛得根本受不了,很多次都放声痛哭。
所有人看着他,都非常揪心。
可是和他说话,他又什么都不说,只是痛哭的时候他才自己断断续续地呓语,说的最多的就是:
“我成千古罪人了……”
岳城听得伤心,甚至在他这么说的时候一拳把他掀翻在地,大吼:“你他妈的要是再这么说,信不信我整死你!”
韦晴双眼失神:“让我死,反倒是好!”
李执把岳城弄出了门,张守和孟辉把韦晴扶起。
所有人不光看到他就难受,而且还替他难受,但是谁都知道,没有什么话能安慰韦晴了。
噙露先生开了药,可棠儿闭着嘴,根本吃不进去多少,韦晴经常喂药喂了很长时间,那药汤还洒了很多。
虽然张守夺回良郡,但是丝毫没有高兴之意,他经常流连在棠儿房门外,听着韦晴独自和昏迷的棠儿小声说话,心中不是滋味。
韦晴说:“棠儿,你醒来之后一剑杀了我吧!”
“我根本没脸再面对你。”
“如果你让我去给古凛报仇,我立刻就去。”
“你想打我,骂我,杀我,都好,但是求求你快些醒来吧!”
张守听完后,默然很久。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孟辉叫来了。
他凝望着孟辉,非常诚恳又非常疑惑:“我是不是不该杀了宁独?”
孟辉叹道:“哥哥!你杀宁独是按军纪办事,完全正确。宁换叛逃,又被带到守黎,又学您说话骗了晴弟,那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您怎么可以这么想呢?”
张守黯然:“可是,可是我看到晴弟这么痛苦,我,我心里太不好受了……”
孟辉亦是久久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晚,韦晴出来透气。
他看天上一轮秋月。
不禁更加悲痛。
现在的明月就是旧时的,可是他多么希望自己也是旧时的自己!
他独自走上凉亭,扶着一根柱子。
“我既怕她不醒,又怕她醒来!因为我无法面对她!”
“我到底该怎么办!”
趁没人他吼了几句,可伤心难耐,一拳不禁打下去,柱子顷刻折了,凉亭瞬间坍塌。
孟辉和岳城连忙跑过来,扶住满手鲜血的他。
“你不爱惜我家的亭子,总该爱惜你自己的手啊!”孟辉叫道。
韦晴摇摇晃晃地,一把将他俩推开,自己瘫坐在废墟之中。
“你不是想如何面对她吗,我告诉你。”岳城道。
韦晴望着他。
“你就把你在晏生温那破洞里怎么用自己的命救她的告诉她就行了。”
韦晴听了,呆了半晌。
良久,他哑声道:“不。”
岳城没想到韦晴拒绝,蹙眉:“为什么?”
一缕月光轻轻飘飘地在韦晴脸上晃。
他脸色雪白地呆呆抬眼看他们。
时间仿佛静止了,韦晴漏了一缕苦笑,低声说道:“让她恨,就恨得纯粹、痛快些吧。”
孟辉和岳城同时互相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天上的皎皎明月也在望着韦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