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来临》魂遗世

111、夜话

　　韦晴颤声问：“棠儿，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埋在雪里，都要冻死……”棠儿走到韦晴的面前，看到他双眼上覆盖着一段白绫，顿时眼前发黑，说不出话。

　　霎时间，她全都明白了。

　　“你把眼睛，给了我哥？”

　　“棠儿，真的是你吗？哥哥，你帮我看看，她是不是棠儿啊？”韦晴面容失血，被天光笼盖，脸色比白绫还要白。

　　张守自从见到棠儿出现，脸唰地雪白，更衬得眸子黑幽深邃，沉沉如水。

　　他甚至不自觉地难以呼吸。

　　“是，是她……”张守从齿缝间说。

　　“你没死？”韦晴紧紧地搂住满脸是泪的棠儿，几乎喘不上来气，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说得没错，我一直都在想你念你，果然你就回到我身边了！”

　　他把软软的身躯狠命地揉在怀里，那温热的呼吸律动的心跳他都如此的熟悉。

　　这就是他的棠儿，他自己就可以确认！

　　“太好了……”韦晴感觉自己腿都发软，站都站不住。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棠儿的眼泪一瞬间就掉下来了，她被人搂在怀里，全身冰冷僵硬，手想狠狠地掐他，却用不上力气。

　　古凛怜爱地望着棠儿，又有些愧疚：“妹夫对我如此，我实在受之有愧。”

　　棠儿握住哥哥的手，道：“回来就好了，娘终于不用再担忧了。”

　　韦晴又把棠儿搂在怀里，毫不顾忌旁边有人，轻喘着低声说：“我爱你，你再也不能走了，你这辈子再也不能吓唬我了……”

　　棠儿哭道：“可是你没有眼睛了。”

　　“你的模样都印刻在我的记忆当中了，一辈子都忘不了，只要你活着在我身边，我每天都可以看得到你。”

　　她轻轻把他的碎发撩在耳后，轻抚他的脸，在温热的唇上印下一吻。

　　夜晚，棠儿给韦晴沐浴完毕，韦晴伸手去找自己的白绫。

　　“不用蒙了，在我面前，你还蒙什么白绫呢。”棠儿按住他的手。

　　她带着他坐在床沿，轻轻偎在他的怀里。

　　韦晴笑：“你快和我说说你是被谁救的？”

　　棠儿声音微颤：“你还是先和我说说谁给你换了眼睛，不是说我哥的眼睛已经换不了了吗？”

　　韦晴道：“我从无爱室里翻到一本书，里边详细记载了如何换眼，哪怕筋络断了也可以重接，有灭噬派弟子告诉我，那是他们护法梼杌写的医书，后来我回来救出哥后，就让噙露先生依照书中所记，给我换了眼睛。”

　　“又是梼杌？”棠儿喃喃道。

　　“怎么了？”

　　“就是梼杌救了我。那天晚上，我们打开了无爱室的门之后，梼杌从里边跑了出来，后来就一路尾随我们两个。就是他把我从雪地里刨出来，找了一间房子给我治病，他知道我中了什么毒，也会配制解药的秘方。我在里屋躺着，每天都听他拿着一根小棒槌在那里捣药，然后把药熬好给我喝。我问他为什么要救我，他说只有跟着我才可以找到他掌门，他相信他掌门没有死，而他掌门手里还有能解他毒的解药。”

　　韦晴问：“他也中毒了？”

　　“孟映用不同的毒药控制着四大护法，让他们死心塌地跟着他，所以梼杌才着急去找孟映解毒。”

　　韦晴点头：“孟映确实没死，辉哥知道他在哪儿。”

　　棠儿道：“梼杌那人不错，有是非善恶，当年也是被孟映所迫，才不得不为他办事。多亏了梼杌的照顾，解了毒，我的肋骨伤也养好了。现在他在驻城一家客栈住着，我们以后把他带到孟映那里去。”

　　“好。我之前老想着以后把古凛送家以后为你报仇，报仇的火焰一刻都熄灭不了，现在你回来了，报仇的事情眼见就没有那么让我着急了，等我们都休息好之后，再去找仇人。”

　　棠儿叹口气，“这个事情以后再说。”

　　“你心里知道仇人是谁，对吗？”

　　“不知道。”棠儿垂了眸子。

　　她扳过韦晴的脸庞，轻轻抚摸着韦晴没有眼珠的眼眶，在上面悉悉索索地吻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低声问。

　　“我答应过你娘，要把一个完好无损的古凛带回去，所以我必须把眼睛换给他。”韦晴的声音四平八稳，如一泓不掀微澜的水泊。

　　“可是你自己怎么办？想过没有，嗯？”

　　“我以为你死了，就打算给你报仇后也自尽，所以有没有眼睛，对我来讲都无所谓了。”

　　棠儿听得心里发酸。

　　良久，棠儿问：“你们打败了韦巍，是不是？”

　　韦晴来了精神：“对呀，还是我亲自杀了韦巍的呢！”

　　“什么？”棠儿的心猛地悬起来，“你亲自杀了他？”

　　“对，没想到那个韦巍那么蠢，连我们的诈降都看不出来。”

　　“你，你把计策给我详细说一遍。”

　　韦晴立刻警觉：“棠儿，我怎么感觉你这么紧张啊！”

　　棠儿搓了搓掌心的汗水，道：“没有。”

　　“其实计策也很简单，不过就是哥哥让我从营房往外提几个人头，然后告知全军，我杀了节度使和几位将军，再去韦巍那里诈降。”

　　“那韦巍就相信你了，就接待你了？”棠儿不甘心地追问。

　　“对，哥哥还跟我说，无论韦巍到时候说什么让我都别相信，结果韦巍那家伙居然说我是他儿子，我没当场气死就不错了。”

　　韦晴噗嗤一声笑出来，棠儿眼皮跳动脸色发青，连手指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紧紧地搂住韦晴，借他的体温来温暖自己，弥补她心底泛起的冰寒。

　　良久，棠儿道：“节度使跟你说，无论韦巍和你说什么，你都别相信？”

　　“没错，哥哥是这么告诫了我一句。”

　　棠儿道：“以往我们从不敢想诈降的计策，因为韦巍是不轻易上当的人，可是这一次，韦巍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你？”

　　韦晴点头：“说实在的，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棠儿内心已经被愤怒所占据，她心中再次印证了给她下毒的就是那个人。

　　她望着韦晴，目光难掩的怜伤惆怅，轻轻抚上他的脸。

　　韦晴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了一个温热的吻。

　　夜晚埋葬在狂热的沉沦中。

　　棠儿不停地亲吻他空洞的双眼，吻得细腻缠绵，心感受不到欢愉，完全被痛苦掩埋。

　　但韦晴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欢喜之中，他小心地亲吻着怀里的人，温柔地动作着，生怕棠儿马上就会消失一样。

　　“棠儿，我爱你，我太爱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韦晴喘着气在棠儿耳畔低声说。

　　棠儿在喘息之间抹掉泪水，却还是抑制不住哽咽：“我也爱你。”

　　韦晴听到她的啜泣，抓住她的手十指交叉，也感受到了掌心里的泪。

　　“不要这样……古凛有了眼睛，你妈妈也高兴，她就能接受我了……”

　　“嗯……”棠儿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心酸哽咽。

　　她一遍遍去吻韦晴的眼眶。

　　“棠儿……”韦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有个孩子好不好？”

　　棠儿温热地喘了几口气，点头道：“好。”

　　韦晴轻轻吻着她的唇，低声：“棠儿，有了你，我又活过来了。”

　　后半夜，韦晴沉沉睡去。

　　棠儿睁开了眼睛，轻轻把他抱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拿下去，然后绕过他下床。

　　她穿好衣服，在碎银般的月光里来到庭院拐角一片枯树林中，枯树尽头是一面墙，墙上正是张守房间的窗户。

　　窗户下，就是张守的书桌。

　　棠儿看到窗户没完全关死，她轻轻一推，便把窗户推开了。

　　屋内没有动静，想来张守已经睡着了。

　　桌面上摆着一些信件，她趁着光亮，把每一封都看完了。

　　她心里一直在补充张守这条计策，然而看到这些来往书信，她终于明白了计策的全景。

　　回屋的途中，她失魂落魄，以至于都走错了方向。

　　等走近自己房间时，她才发现，韦晴正穿着薄薄的中衣，在庭院里踉踉跄跄地走着，口里还叫着棠儿。

　　她立马跑上前，叫道：“晴哥，我在，我在。”

　　“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不怕冻着啊。”棠儿扶他回屋，把他按倒在温暖的被子里。

　　韦晴抓着她的手，声音还带颤意：“我发现身边没人了，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就出去找你了。”

　　棠儿鼻子发酸，她的手被韦晴的大手捂住，暖意窜上了心扉。

　　“我出去解手了。以后啊，我就在你旁边放一床被子，这样你睡梦中也感受不到我走了。”

　　韦晴严肃道：“不行，你不能走！解手也不能太久！”

　　棠儿弯下身子贴在韦晴胸口上，软糯道：“你太烦人了，解个手还规定时间啊。”

　　韦晴“嗯”了一声，把她抱进了里侧，又搂着她一通狂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