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荒》小大哥

6、第 6 章

　　小包子瞪着圆溜溜的葡萄眼小心翼翼地蹭动，白生生的小胖手缓慢地抬起，一把揪住了陈津南的裤子。

　　“？”
　　陈津南皱眉看着他。

　　小包子鼓着肥嘟嘟的脸颊，好像下一秒就能从红润的嘴巴里吐出泡泡来。小胖手变身九阴小骨爪，留有短短指甲的手指微弓。

　　陈津南扯扯裤子：“干嘛？”
　　小包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陈津南语气不是很好：“有事？”
　　小包子嘴角下拉，张开嘴。

　　“不许哭。”陈津南当机立断。
　　小包子立刻把嘴紧紧抿起，葡萄眼里蓄了点泪光。

　　在他泪珠即将要往下掉的时候，陈津南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把声音放柔：“菜包，怎么了？”

　　菜包吸吸鼻子，低头缓了会儿，才伸手指向零散堆落在客厅一角的乐高积木。

　　原来是积木不会拼。
　　陈津南叹了一口气，抓抓头发，认命地跟过去帮小菜包拼积木。

　　小菜包看了眼在陈津南修长的指下逐渐成型的积木，低头翻找了一会儿，递了一块新的过去。

　　陈太太从厨房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一人一狗和谐共处的场景，欣慰的笑了。
　　陈狗爷：“.....”
　　——

　　万里无云，一片澄蓝。
　　滚滚热浪压住夏蝉的肚子震动，再被风带去远方吸引雌蝉。

　　杨木把钥匙捅进钥匙洞，钥匙沾了汗液带着黏糊糊的铁味。直到门锁里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后，她才突然想起门锁被换了。

　　昨天就试过了。

　　一小块铁棚拢了一小片阴影，杨木在门墩子的阴影里坐下，拉开昨天没喝的可乐。红色的可口，不冰带点甜，越喝越渴。

　　明亮的阳光轻跃过楼房楼顶斜打在水泥地上，一大团的刺眼的光，地面好像飘起了肉眼可见的热气。
　　可乐虚握在手上，杨木看着那一团光有点走神。

　　她突然想起了去年暑假吴女士发的一条朋友圈。

　　那年夏天雨特别多，暴雨来得又急又凶，天空很快拢起大片厚重的阴云又很快散去。她恍惚记得那年夏天她高中毕业，和吴女士爆发了一场争吵。她拖着行李甩门而出，吴女士在身后咆哮：“你有本事走！走了就别回来了！”

　　后来，她真的大一一整年都没回“家”。

　　那场争吵过了大约两三天，吴女士发了一条朋友圈。配文“一家人”。还附了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吴女士侧着脸看向站在她前面的两个背影，一个有点佝偻一个年轻正好。吴女士嘴角微弯，眼里混了点浑浊的光，连眼角的皱纹都上扬了几分。

　　当时看到这个的时候，杨木说不出是什么心情，该说她竟然没屏蔽我吗。

　　杨木突然觉得这盛大的夏日泛着股深深的凉意，她转了转拿可乐的那只手的手腕，抵着唇又喝了几口。

　　拿着手机给可乐拍了张照，发到了微博小号上。
　　文案：喝吗？

　　评论和点赞多起来。
　　——堂主来秀手了，别理她别理她下一个更好。
　　——可乐真好喝，我把那只碍眼的手P掉了[图片]

　　——蹲地上呢，天这么热，小心长痔疮[狗头.jpg]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她的可乐来了。

　　一堆不正经调侃的评论被顶高。杨木表情逐渐微妙，一脸果然如此。认真想了想，回怼。

　　——下一个？女人，是我给你的自由过了火。
　　——？？？瞧把你能的。
　　——dbq我太美了，地面都不舍得烫伤我。

　　手指又往下滑，给杨木看得直乐。

　　“你坐在这干嘛？”
　　一道冷硬的声音蓦然而下。

　　她抬头，吴女士正皱着眉看她，左手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我没钥匙。”
　　杨木收起笑，站了起来，阴影瞬间罩住了吴荔，她接过吴荔手上的塑料袋。

　　“你....”吴荔顿了顿，任她拿过手里的袋子，突然想起来房东好像把锁换了。

　　“你不会打电话吗？你弟在家.....”吴荔边开锁边说。

　　杨木生得好，眉目间最像吴荔，眼型被浓密的睫毛勾勒得狭长。
　　她提着袋子，弯下腰进门。

　　楼道狭窄拥挤，墙面灰白，涂了一些难以辨认的涂鸦，墙角窄窄地挤着剥落的墙灰。

　　“所以说，租房子就是不好.....”吴荔一边上楼梯一边絮絮，“时不时来个什么交警大队就进来检查，这里说不行那里说不行....还总是有什么证件要拍，寄人篱下的.....”

　　侧身避过蜘蛛网时，杨木特地看了一下——小红蜘蛛，圆润的，有点透明的红。

　　“所以我当初也是为了你好，当初叫你报个师范你不报，你当个老师多好，女孩子家家的安安稳稳的多好，你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也不用像我们现在这样居无定所，寄人篱下......”

　　“你不报师范就算了，当初我们叫你选专业的时候你也不听，还跟我们吵架，你说说你选个心理系有什么用？！以后出来做什么？”
　　吴女士的声音逐渐拔高，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
　　狭窄的楼道形成了回音。

　　杨木有些疲惫，又是这样，无论什么，最后都能演变为争吵。
　　她突然感到一股深深的疲倦涌上心头，这种疲倦甚至吞噬了此前的不耐。

　　她叹了口气。
　　“可是我不喜欢。”
　　“即使不当老师，我也能养活我自己。”
　　我也能有赡养的能力。

　　吴荔噎了噎，沉默了一瞬接着说：“...那你以后不要回来求我们养你。”

　　杨木拖着行李箱来到自己的房门前。
　　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一张电脑桌，上面放了手提电脑还有一些零碎的物件，一张电脑椅，甚至还有一个小冰箱。

　　独独没有床。

　　“你不在，你的房间你....你戚叔叔就先改成书房了。”吴荔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有些尖锐的音波，“你先把东西放那，等一下我给你整理睡的地方。”

　　三室一厅，外带一个厨房和阳台。
　　四个人。
　　杨木垂下眼，把东西放好。

　　餐桌摆在客厅，电视里放着最近大火的偶像剧。
　　此时正播到男主接受女主表白，空气中飘着粉红泡泡，bgm是甜甜的讲述喜欢的歌曲。

　　“我不是说了叫你不要出去找工作吗？一大把年纪了，谁要你？”
　　戚规眉头拧成一座小山。

　　“戚光旭和杨木下个学期的学费要攒了，平时吃那么多，也不节省，再说了你工资又不多.......”

　　“砰——”
　　戚规把筷子拍在桌上，粗旷的男声拔高音量：“我工资不高怎么了？你们照样不是吃我的穿我的这么多年？”

　　“说不能好好说，我这不是为家里着想吗？我出去打工是为了谁？再说了，我已经找到工了，虽然挣得不多，但起码——”

　　戚规冷漠的打断了吴荔的话，“我已经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拿起碗往书房走。

　　吴荔愣了愣，没说话，接着把碗拿起来继续吃饭。

　　杨木有些漠然地把视线从戚光旭坐在电视机佁然不动的背影上收回到碗里。
　　戚规算半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认为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做饭洗衣。

　　“你今天就先睡沙发吧。”
　　吴荔的声音传进杨木的耳朵。

　　电视里爆发出欢呼，戚光旭好像被电视攥住了心神，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连后脑勺都写着冷漠两个字。

　　杨木闭了闭眼，轻轻地喘了口气，压下不耐。
　　“妈。我去我朋友家睡。”

　　“.....去什么去，不麻烦人家，又不是不能睡沙发。”吴荔突然警惕了起来：“哪个朋友？我认不认识？男的女的？你是不是觉得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

　　日复一日的争吵，年复一年的压抑。
　　根本不能好，每个人都像是疯子。

　　杨木把头上的皮筋扯下，挑染的青发散开。

　　“她要去就去，我们家容不下这尊大佛。”戚规从“书房”出来打算夹菜，显然是听到了刚刚的对话。

　　杨木牵了牵嘴角，搁下碗筷，径直去拿行李。

　　“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戚规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尖酸恶劣的刻薄。

　　杨木拖着行李箱经过戚规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是继父在她回家以来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也没理，一瞬不瞬地走到吴荔面前，把早就揣在兜里的银行卡拿出来放在她面前。

　　“这个是这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以后不用给了。”杨木语气淡淡的，垂眼看着吴荔。

　　吴荔早就不年轻了，眼角爬上了皱纹，眼珠变得浑浊，脖子上有深深的颈纹，半点也看不出来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受人追捧的姑娘。

　　她被生活磨得傲气不在，只有在面对儿女和砍价的时候才有那么些盛气凌人的气势。

　　“以后....每个月我会往这张卡里打钱。密码你知道。”

　　吴荔动了动嘴唇。

　　杨木没有让她把话说出口，直接说：“我有正经工作，养得活自己，不会辍学，也有钱打给你们。”

　　“妈，我成年了。”
　　杨木拖着行李箱径直走向门口。
　　行李箱的轮子在瓷砖上滚动，发出轱辘轱辘的声音。

　　这次是彻底闹掰了。
　　不理解，懒得理解，不想理解。这些人性的自以为是和自欺欺人让人与人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直到无法弥补的地步。就像衣角的线头，生拉硬拽只会让它无限无限延长，最后衣服不再是那件衣服。

　　杨木坐在公交车的独座上，熟练地把电话挂掉，然后关机。
　　手机很快暗了下来。

　　她手指点在窗户上，窗外汽车尾灯和交通灯交织，红绿黄，光线一团团的往四周发射射线，眼睛一眨，又多了好几个角。

　　故事是俗套的话本子。书生为前程抛弃了糟糠妻，迎娶京城高墙中的富家女。糟糠妻携幼女上京报官反被夫家羞辱，得了一部分抚养费，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同年，下堂妻更嫁变为另一个人的糟糠妻。次年，有喜。又一年，诞下一名男儿。

　　至于书生和下堂妻的幼女去哪儿了？没人关心。

　　九点半，大多数去往繁华地带的公车是最后一班了。
　　车上剩杨木和司机，还有坐在后头的两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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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感谢
——鞠躬
狗爷育孩三连——干嘛有事不许哭
宠木三连——怎么了别哭啊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