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荒》小大哥

17、二更

　　杨木蹬着马丁靴，破了几个洞的牛仔裤裤脚扎进里面，耳骨戴着几个银环。红色的耳机一只在耳上另一只勾在手里，手机屏幕上是拨号页面。
　　激烈的奏乐声通过耳机传出，杨木手指捏着耳机线无意识地晃了晃，她眼帘垂下，看着“正在拨号”后面的三个点。
　　直到耳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杨木的指尖才往下挪了一分，等到女声说出流畅的英文后，才按下红色的挂断按键。
　　微信最新显示的消息还是2019年2月5号的——杨木收了黄冲的压岁钱，再往上两条就是互道新年快乐。算起来杨木和黄冲已经半年没有任何联系了。

　　黄冲一行人于杨木高三下学期离开了这座城市。杨木至今记得那是在还带着凉意的初春，男人剪了寸头，睫毛在高挺的鼻梁上落下阴影，唇边是桀骜的笑，对她说：“小家伙，我们要走了。”杨木眼睛掠过他看到了一张极其冷淡的脸。
　　无名乐队，流浪数年，且行且唱。
　　...
　　杨木唇角微牵，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走进身后的酒吧。
　　现在是下午六七点，夏天太阳下山晚，天际还有隐约的一小半弧形。

　　酒吧里昏暗，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四处散乱飘散，犹如美杜莎波光流转的眼。杨木恍惚一脚踏入地底，无数兴奋的欢呼在耳边破裂开来，这是庸俗的凡间仙境。
　　几乎是舞池上的灯光照过来的一瞬间杨木就觉得脑内的多巴胺在疯狂分泌。走到吧台前坐下，她冲正在调酒的男人说：“一杯水。谢谢。”

　　？谁来酒吧喝水？
　　男人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惊诧地抬起头。但当他看到杨木的脸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丝怔愣，半晌，他挑了挑眉，金属的光泽在黑暗里闪烁，语气平淡的说：“来啦。”
　　杨木支着头，手指指骨在光滑的大理石桌面上敲了两下，回道：“嗯。”
　　李思加紧把手上的这杯酒调好，给杨木倒了杯水。

　　“秋哥呢？”杨木捏着高脚杯的细柄。
　　“他？生病了。”李思已经开始调下一杯酒了，修长的手指夹住量杯，棕黄色的液体倒入混酒杯，“前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咳嗽又感冒。今天就发烧了。”
　　“你说说，大夏天的感冒？怎么身子骨就这么弱呢？”在杨木表达了诚挚的关心后，李思低着头继续自顾自得说着，也没管她到底在不在听。

　　杨木视线从李思的眉钉上挪到吧台后的“Nihility”的花体英文字样上，这是酒吧的名字。
　　“Nihility”译为虚无。Nihility虽说也不是多大，但毕竟在本地做了这么多年，名气还是有的，客人也多。酒吧里只有两名酒保，除了小常外就是柴良秋，柴良秋生病，又正值酒吧高峰期，小常一个人忙不过来，李思就顶上了。

　　“大非！过来！”滤冰器扣在混酒杯上，李思把调好的酒倒进新拿出的杯子里，做完这一切，冲某个方向招了招手。
　　被唤作大非的人听到声音后，转身往吧台走来。还没走进，就看到了一双狭长的眼，在黑暗中模糊的看不真切。大非几乎是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屏住呼吸半秒，突然小跑着冲过来。

　　“木木木！”他猛地在杨木面前刹住车，“杨木！你...你怎么来了？”
　　大非是酒吧的常客，以前和杨木也是在酒吧认识的。

　　“哟！这么高兴呢？”杨木语气特别欠揍，“这么迫不及待，果然是我的光芒太耀眼了。”
　　“嘿嘿。”大非听到这话却也不生气，只傻傻地笑。李思和小常听到这句话后竟异口同声的啐了好大一声，心里暗骂不要脸。
　　李思简直是痛心疾首，他想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缺心眼呢？越想越恨铁不成钢，最后心累的挥挥手，说：“滚，你们两个都滚。”
　　杨木站起身要跟着大非走，临走前还不忘恶心李思一句：“这么多年没见，您真是越来越像老鸨了。Nihility真是多劳您操心了。”

　　老鸨？我明明这么年轻貌美。
　　“哈。”李思怒极反笑，抄起一瓶罐装雪碧就砸过去，“滚。杨木，你给我滚。”
　　杨木伸手接住，还冲他扬了扬，神采飞扬地笑着说：“多谢了。”
　　李思简直要气炸了，他打算下班就在酒吧门口挂个牌子，上书：杨木与狗不得入内。

　　“来来来，介绍一位新朋友。”杨木跟着大非来到一个卡座，“我朋友，杨木。”
　　“呜~欢迎欢迎。”一阵乱叫和鼓掌声响起，“欢迎新人。”
　　杨木友好地扯了扯唇，很快加入了众人的狂欢中。
　　杨木一身叛逆少年的打扮，耳朵上排列的好几个环不时晃动。她很享受一群互不认识的人聚在一起尖叫游戏的感觉，在这里暂时可以抛弃掉现实世界。在黑暗里，可以放肆嬉闹，暗无天日的狂欢不舍昼夜。

　　“津南，我记得你初中是在这附近读的？”周张怼了怼陈津南的手臂，紫色的灯光打到他身上。
　　陈津南扫了他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回台上，台上的歌手正指法快速地拨动着吉他弦，低沉沙哑的嗓音引得台下响起阵阵尖叫。

　　灯光晃了一下，陈津南眼睛微微眯起，眼尾挑起一个弧度。他好像恍惚间透过这片灯光看到了一双桀骜又戾气的眼，手腕上下翻动，鼓面震动。

　　“周张，你前阵子怎么回事？听说在这里打工？”众人见陈津南没回话也没在意，毕竟他一直是这样的狗脾气，很快又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害。别提。”周张摆摆手，也不嫌丢人地说：“马哲没过，我妈停了卡。我刚好想买把新吉他。”
　　“那你还不快滚回去补考？”其中一个人说，“我要是你妈都操心死，从小到大成绩一样差。”
　　“不急，明天不就回去了吗？”周张听到这话，也自嘲地说了句：“可不是？一百分的试卷考五十，一百五的也考五十。”
　　众人一阵哄笑。

　　这场聚会是为陈津南和周张送行办的，这么说大概不太吉利？但确实是这个意思。明天他们俩就要登上回X市的旅程，D市的一群小伙伴们计划着给他们办一场送别会，毕竟一年就见这么几次也挺舍不得的，地点还是周张提的。说是要和这个他自食其力的地方来个正儿八经的告别。
　　陈津南没什么兴趣的听着他们聊天，最后拿出手机给杨木发了条微信。等了好半天没见回，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隔壁传来一阵爆开的欢呼声，陈津南微微偏头，在黑暗中有什么金属的东西闪了一下。
　　隔壁显然玩得很激动，他看见有人的脚蹬上了沙发，隐约还能听到：“大非，你耍赖...”
　　陈津南突然被猛地拍了一下，转头就听见周张说：“津南，你绯闻CP。”
　　“不对。”周张突然刹住车，顿了顿，接着说：“杨木，你的绯闻兄弟。”
　　周张从音乐的海洋中抽身，在经历了自食其力的艰苦生活后，他也终于村通网，从A大的论坛上看到了关于他兄弟的贴子。

　　这贴子是这么说的。
　　【一大早起来看到两个飘红的贴子，楼主被这俩绿头的颜值惊到了。然后我悲哀的发现了一个事实：性向不重要，我果然只喜欢好看的。
　　我看到有很多人都嘤嘤地说ta们是不是染的情侣头？对此本楼主嗤之以鼻，搞笑呢？心真大，染个绿的情侣头？作为很荣幸的见过他们俩个（就远远地瞧了一眼）的人，我能很负责任地说这两人气质一点都不搭好不好？一看就是会打起来的样子。就他俩说做兄弟我信，情侣？呵，母猪上树都比这可信。】

　　刚好一局狼人杀玩完，杨木的鬓角出了些汗，因为激动而砰砰直跳的心还没停稳就听见一个清越的声音说：“可以让我们加入吗？”
　　杨木抬起头，看到了一双眼，五颜六色的光在黑暗中闪过，琥珀色的眼睛真像颗星星。
　　“陈津南？”杨木说。
　　“好巧。”陈津南的眼底蕴了点笑意。
　　问话是周张说的，大非见和杨木认识也没犹豫热情地邀请他们加入。
　　陈津南一行人加入后，这个卡座的人就有些多了。不过所谓酒吧游戏就是要人多才好玩。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又笑着闹着玩了几局游戏，最后不知怎么的成了杨木和陈津南比大小。

　　灯光昏暗，杨木手里握着盅手法娴熟地晃着。反观陈津南则很随意地晃了几下。
　　最后双方的手都不动了，静置在桌上，耳边有很多人声在喊：“大大大”“小小小”。
　　开盅的那一秒，四周都静寂了。“戚~”“哇唬~”两种不同的声音响起。
　　陈津南眉头不抬的喝了一杯，显然他的点数较小。

　　杨木拍了拍他的肩，开了下一局。接下来连着五局杨木的点数都是小的，她已经连喝了五杯，酒量已经过了百分之六十了。杨木对今天的手气不做评价，但确实是不能喝了推脱说自己不玩了。大非知道她不过四瓶啤的酒量，也在旁边替她说话。
　　陈津南视线落在她微垂的眉眼上，青色的眼线从眼角处勾出来，好像有些不虞。半晌，陈津南扣住一个高脚杯的杯口把它拖到自己面前来，黄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
　　“再来。我保证你赢。”
　　杨木抬眼看他，觉得他这话没头没脑。
　　下一秒，听见他低沉的嗓音说。
　　“你输我喝。”总会赢的。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周遭闹起来，说什么的都有：“干什么啊？小情侣？破坏气氛啊”“这样就没意思了”“卧槽”“大型护妻现场”“情侣狗可耻”
　　杨木透过灯光发现陈津南的睫毛很长——和她不一样，她的密一些。

　　周张看着眼前两人的眼神互动，生平头一遭觉得自己说错了，这两气质这么野的人在一起相处气氛竟然诡异的融洽。
　　最后杨木又玩了一局，这次她赢了，无论是谁都没有喝上那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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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各位
——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