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为谁开》锦天晨

6、认门

　　叮铃铃……

　　地理老师还没走出教室，班里已经是一片欢呼雀跃。最后两节课，吴语非都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黑板，心里却在想第一次和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人一起出去，该做些什么才不会让对方觉得无聊？先别说穷学生没有几个钱，就算是有钱，这小县城也实在是没什么可逛的。什么依山傍海，山清水秀，别有洞天，什么高楼林立，灯红酒绿，摩登时尚都和这里无关。吴语非开始有些困惑，他真的很在意，毕竟这是他的第一次，也是他们的第一次，他希望能给徐超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楼道里熙熙攘攘都是人，吴语非从教室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翘起脑袋往楼梯那边看了看。会心一笑，徐超先到了。背靠着栏杆，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头低着。

　　“走吧。”吴语非走到徐超的面前。

　　徐超抬起头，看了一眼吴语非，没有什么表情，也没说话，摘下塞进一只耳朵里的耳机。

　　两人随着纷纷下楼的人群缓步行进。吴语非看着脚下的台阶道，“你刚才在听什么歌？”

　　“《星晴》，周杰伦的。”徐超看了一眼吴语非说道。

　　“你也听周杰伦的歌啊？我很喜欢周杰伦，他的歌都很好听。”吴语非说着很兴奋。

　　“嗯，你最喜欢周杰伦的哪首歌？”徐超问完后又看了一眼吴语非。

　　吴语非抬起头看着前面，转动着眼珠子，很认真地想着，“呃……《安静》，《回到过去》，其实好几首歌，我都很喜欢。你呢？”

　　徐超反而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不假思索道，“《龙卷风》”

　　“爱像一阵风，吹完它就走。”吴语非不自觉地说了一句歌词。走在前面的学生回头看了一下吴语非。吴语非有点害羞，嘟起嘴，低下了头。

　　“这样的节奏，谁都无可奈何。”徐超接了下一句歌词。

　　……两人相视一笑。

　　“其实我也不只喜欢一首，《东风破》，《半岛铁盒》，刚才听的《星晴》都不错。”徐超言归正传。

　　走出教学楼，吴语非眯了眯眼睛，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今天的天气真好啊！”吴语非觉得好久没有这么身心舒畅。

　　“还是在老地方吃？”徐超像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堵得水泄不通的校门口。

　　“老地方？呵呵……嗯！还是去老地方吧。”吴语非觉得“老地方”这个叫法很有趣，很像是一个只属于二人之间的暗号，他喜欢这个“老地方”。

　　郭鹏正和几个同学嘻嘻哈哈，边走边聊着，突然看到前面的人群里好像有个人很眼熟，是吴语非？不像以往独自一人，而是和身旁的人，好似还有说有笑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对儿情侣。郭鹏甚是好奇，没有再顾着旁边的人说什么，而是心里嘀咕着那人到底是谁？

　　等吴语非和徐超走到小饭馆，里面已经坐满了吃饭的学生。老板娘忙的已经顾不上招呼周全，操起大嗓门一直在向后厨吆喝。吴语非有点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这还是那个“老地方”吗？紧跟在徐超身后，找了一桌，和一些不认识的人挤在一起。吴语非有些不情愿的坐下，一脸无奈的表情看了看周围，全是人。徐超也不喜欢这样嘈杂和拥挤，他早已猜到今天会是这样的状况，每次到这一日必定会是这样。

　　徐超靠近坐在身旁的吴语非的耳朵，小声问道，“你吃什么？”

　　“呃……鱼香肉丝盖饭吧。”吴语非看着徐超，怕徐超没有听清楚，准备靠近再说一次。

　　徐超点了一下头，没等吴语非靠近，站起身走向柜台前和正在记账的老板娘说：“老板娘，两份儿鱼香肉丝盖饭。”

　　等徐超回来时，吴语非好奇地问：“你呢？吃什么？”

　　“和你一样。” 徐超觉得点两份一样的，这样上菜速度会快，徐超想赶紧吃完，离开这个地方。“等会儿我们吃完，先去我的宿舍聊吧。”

　　吴语非点了点头道“哦，好。”心想就等你这句话呢。吴语非早就好奇徐超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室友是什么样的。

　　从小饭馆出来后，徐超走在前面，吴语非走得稍慢，一脸懊恼的样子。刚才知道要去徐超住得地方参观，有点迫不及待，一向吃饭慢腾腾的吴语非一改往日作风，没想到吃得太急，有一点不舒服。

　　徐超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吴语非，想笑又忍住，淡淡地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刚才有点不舒服，现在好多了，可能是吃得多了。”吴语非苦笑着说道。

　　“噢，前面就到了。”徐超说完，转身放慢步伐继续往前。想到刚才吴语非吃的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知道会这样，不过徐超没有说这些话，不然显得自己也太事后诸葛了。

　　拐进一条小胡同，吴语非赶紧跟了上去。徐超推开了一扇好像从没刷过漆的很老的木门，斑驳的看起来有点瘆人，不像周围邻居的门刷得都是鲜艳的大红漆。门槛有点高，抬腿迈入，地上是小碎石铺的有花纹的路。抬头首先在眼前的是一个青砖影壁，祸起萧墙？吴语非心中一咯噔，这家看来是很信风水，难不成有什么？吴语非不愿继续多想，睁大了眼睛打量着周围。顺着小径左拐，照壁后面的院子比吴语非住的地方的院子大很多，有几颗像是果树，还种满了蔬菜，架起的架子，接满了西红柿，黄瓜和茄子。被这些葱葱郁郁的蔬菜半遮挡的对面就是徐超住的房子，一个传统的北方民居，灰砖，木梁，青瓦房。正房和东厢房是房东住。西厢房是一个套间，徐超和另外两个同学住在一起。

　　门敞开着，一进屋内，很凉爽。外面这一间摆着一些房东的家具，有篮球，估计是徐超玩的，还有不知谁的自行车。

　　“今天也太热了！”徐超边说边走进里屋，吴语非暗暗下定决心放开胆子，不要让别人看出自己的羞涩。看到徐超的两个室友都在，还没等徐超张口介绍就扬起嘴角，笑着说“Hi ！你好，你好。”

　　……徐超的室友不约而同抬起了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一下子都懵了。

　　“给你们介绍一下啊，吴语非，我的朋友。”徐超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这时两人才反应过来，也纷纷说你好。然后开始笑着亏徐超。

　　徐超看着吴语非说：“你随便坐。”，又指着一个书桌道，“那是我的桌子，你坐那也行。”

　　吴语非走到徐超手指的桌子前，坐了下来，看着桌子上的一摞书，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又放回原处。

　　徐超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要不要喝水？”

　　吴语非笑了笑，摇摇头。

　　徐超的两个室友，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比较腼腆，另一个相对稍微活泼一些。都是家在附近农村的本地人。

　　“他也是咱们学校的，文科班的。”徐超和他的室友们说。

　　“你是哪个班的？”其中比较活泼的那个室友问道。

　　“302班。”吴语非说完，微笑了一下。

　　“你认识马晓芬吗？”较活泼的室友又问。

　　吴语非没有急着回答，嘴里重复着马晓芬这个名字，认真在想。

　　“这女的是谁啊？怎么没听你以前说过。”这时较腼腆的室友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比较活泼的室友看向比较腼腆的室友，“我不可能什么都和你说，和我一个村子的。”

　　“李强的小情人儿。”徐超和较腼腆的那个室友对视，笑着开始一起起哄，“藏了多少个？老实交代！”较活泼的这个室友叫李强。

　　“哪有啊，有几次坐一个车，聊过几句。”李强红着脸，尴尬地笑着解释。

　　吴语非看李强耳朵都红了，转移话题说：“不认识，也许是另一个班的。”

　　“不可能啊，我记得好像是302班啊。”李强纳闷道。

　　吴语非想到自己也不确定，又说：“也许你没记错，我刚来，班里几乎都不认识，没记住几个名字。”

　　“我听到徐超的声音，我来看看。”

　　这时从门外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吴语非不明事态，微微慌乱的眼神在面前的几个人中来回扫视。唯有较腼腆的那个室友看出了吴语非心思，非常小声地朝吴语非说，“房东来了。”然后开始各忙各的。

　　一个上身穿着白色二股经背心，下身是一件掉色的浅灰西服裤，体态中等，身材挺拔，精神奕奕的老头走了进来。吴语非立马站了起来。

　　正蹲在地上擦鞋子的徐超抬头看了一眼老头子，问道，“您吃饭了没？”

　　老头子扫视了一下屋内，才看向徐超说：“吃过啦。刚在院子里听你们这嘻嘻哈哈的挺热闹，过来看看。”

　　“我们开玩笑呢，徐超的朋友来了。”李强从老头子身旁经过，去外面。

　　徐超没有抬头继续擦鞋子，说了一句：“吴语非，也是高三的，文科班的。”

　　吴语非继续标准的微笑表情，“大爷，您好。”

　　“好，好。”这时老头子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吴语非觉得不给这老头子留下好印象，以后怎么能来找徐超？便主动说道，“您这房子真好，院子很大，整理的很干净，屋里也很宽敞。”

　　徐超心想没想到吴语非这一套一套的，这么会讨老头子欢心。

　　“很多学生想租我这房子，我都不租给他们。那些不安分守己的，不要。”老头子转回严肃的表情，继续和吴语非说：“我跟你说，学生们住我的这间屋子是会有好运的，上一届的那几个全考的不错，都是好大学。”

　　吴语文非从老头子的背后看到徐超的那个较腼腆的室友一直在翻白眼。

　　“好啦，不说了，你们不午休啊？”老头子转身看了看其他人。

　　较腼腆的室友看着手里的书说：“准备睡一会儿，您就进来了。”

　　“哦，午休好啊，我走了，你们聊吧，我就是过来看看。”老头子又看着蹲在地上的徐超说：“徐超是个好孩子，当初他父母和我安顿过，我得给照看着，不能交到坏朋友啊，跟一些坏学生一起。”

　　吴语非才察觉到原来房东老头子是看到自己，才过来一探究竟。

　　徐超起身有点儿不耐烦且尴尬的冷笑了一下，走去外屋，没说什么。

　　老头子双手放在背后，又看向吴语非说：“你说，是吧。”

　　“是，大爷，您说的没错，我理解您的意思。徐超不是那样的人，您不用担心。”吴语非尴尬又不失礼地看着老头子。

　　“嗯，徐超是个好娃娃。行啦，我回我屋了。”老头子摆摆手，边朝外走边说。

　　等老头子走出门后，较腼腆的室友看着吴语非摇了摇头。吴语非也是一脸无奈的表情，深深呼了一口气。

　　“他就是个笑面虎，假慈悲，催房租的时候，迟半个小时都不行。”较腼腆的室友说着，从床上下来，去外屋提暖壶进来，倒水喝。还示意吴语非喝不喝。

　　吴语非微笑了一下，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又坐在徐超的书桌前，呆呆的放空。看到徐超回来，才站起来说：“我先回宿舍一趟，大概半个多小时后，我过来找你，然后我们就出发？”

　　“好啊。”徐超爽快的答应。

　　正好李强从外面也回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好奇地问道：“你们去哪啊？”

　　“不告诉你！”
　　“逛街？”
　　徐超和吴语非异口同声，两人几乎同步，却说的不一样。

　　李强摸了摸头，看着徐超一头雾水，问道，“逛街？不是和赵帅他们打篮球嘛？”

　　“他们取消了。”徐超瞪了一眼李强，说着走到了外屋。

　　“取消了？”李强不明缘由，提高了嗓门。

　　“中午那阵子遇到他们还说……”看到了徐超的表情，话还没有说完就收尾。

　　徐超冲回里屋，手指放在嘴前示意李强闭嘴，同时挤了挤眉。

　　这时吴语非已经在院子里，徐超加快脚步又跟了出去，陪着吴语非走到大门外。

　　“行了，你回去吧，大概半个多小时左右。”吴语非回头让徐超回去。

　　徐超点点头说：“嗯，记住这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