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颗糖》兔子爱吃糊菠萝

6、第六颗糖

　　宋唐取了快递回到家里，火速拆了包装把东西收拾妥当，又无骨动物似的倚在沙发上放空。他后知后觉得想起刚才和那人碰面的情景，好像又被对方抓到他幼稚的一面，26岁，小熊睡衣。啊——宋唐在心底无声呐喊。
　　随手捞过一个抱枕在怀里蹂躏，宋唐拿出手机打字:"星扬，橘总怎么样了？可以拍照片看看嘛？"
　　"小家伙睡得香着呢。我拍照给你看。"那边回得很快。宋唐点开图片，果然，一团橘色毛茸茸得蜷着，头埋在肚皮里盘成一个完整的圆形。他摸了摸屏幕，想到马上就可以拥有的小猫，不自觉得有点开心。
　　许星扬又拉着他说了些闲话，吐槽舍友乱用她化妆品，又说起有好些男生追她，莫了颇为骄傲得补充道:"不是我说。见过像我们唐唐这么漂亮的男生，谁看得上他们五大三粗的糙汉子。"
　　宋唐失笑。许星扬是他大学时期做家教兼职辅导过的学生，虽然女孩子长得甜甜蜜蜜惹人爱，一张口却是另一副光景。他一向不愿和人多说什么废话，碰到这么个古灵精怪又可爱的女孩子也只得宠着，权当多了一个妹妹。
　　小猫的名字他原本打算叫做咪咪的，许星扬知道了嘟囔了半天，缠着他说这名字太土，全天下的猫都叫咪咪。"这橘猫一向吃得多，唐唐你可要赚钱好好供着这位老板，不如就叫橘总嘛，多可爱啊。"于是橘总的称呼就这么定了下来。
　　他又陪着她聊了会，察觉自己有些困了，只得先说要休息了。许星扬还没聊尽兴，到底有些不高兴，又舍不得他熬夜太累，飞吻后才依依不舍得下了线。
　　宋唐洗了漱，摘掉眼镜躺回到床上。明天要上班，他得保证精力够用才行。虽然大概率还是会在凌晨惊醒，他叹了口气，索性把被子拉到脸上盖住。

　　宋唐又做梦了。他再次回到那栋老旧楼房里的走廊。空气潮湿闷热，头上的灯泡忽明忽暗，把他的影子打在斑驳墙壁上。只有十岁的身量，小白杨一样直挺挺得立在黑暗中。
　　"什么都不会做！养你有什么用！！狗崽子……干你娘的，给老子滚进来。"他听到里屋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炸起，粗鄙的国骂间偶尔夹杂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宋唐额角附着一层薄汗，手指不由得紧紧扯住胸前的衣服，上面浸着的热汗已经凉透了，湿漉漉得黏在皮肤上。
　　他伸手推门，强迫自己忍着惧意走进这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出租屋内，浓烈的酒精味几乎瞬间冲进鼻腔。屋子很小，靠窗的那张铁架床占了大半空间。有人瘫在上面，努力坐起的动作急切狂躁，床架间金属碰撞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突兀得响起。那张消瘦苍白的脸上散着大片淤青，嘴角干裂，但是眼睛很亮，盛着嘲弄和憎恨死盯着他。宋唐在梦里和那个人对视，刺骨的寒意从脊柱末节快速上爬，钻入心脾，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好像发生了细微的痉挛。
　　一支玻璃酒瓶从男人手里脱出，带着风声迎面而来。他呆在原地，失了魂似的睁大眼睛。
　　宋唐看到自己被狠狠地砸中向后仰倒，浓稠的血液从额角淌下，迅速漫过整张脸庞。酒瓶落地后炸开在他脚边，弹起的脆片在这具过分瘦弱的单薄身体割出一道道深刻的血痕。
　　"你怎么不去死！废物，废物，都是因为你！"面前的男人发出令人心惊的嘶吼，像困兽一般得用力捶打着毫无知觉的下肢。
　　宋唐身体猛地一抖，强烈的窒息感压得他不禁咳嗽出声。终于醒了。他张开眼睛，神情有些茫然，眼角的液体顺着流入鬓角，在黑暗里只留下一条隐约的泪痕。
　　十六年了，他还在他父亲为他亲手打造的牢笼里。好像永远也逃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