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桑七月

1、第1章

　　杜陵萧氏主宅人声鼎沸，阖府上下都沉浸都沉浸在一片欢喜之中。

　　不管是出自真心实意还是敷衍，所有人面上都欢欢喜喜的。

　　在大宅中穿梭的下人脸上的喜悦那是遮掩都遮不住，毕竟府上今天有大喜事。

　　今日一大早宫里的人就来府上宣旨了，他们家的大娘子被封为正一品的淑妃娘娘，而兰陵那边的大娘子也被封为贵妃，闻此喜讯，府上的主子们是喜不自胜。

　　老夫人做主赏了所有下人两个月的月钱，两个月的月钱对他们这些下人来说可不少了，看在这两个月月钱的份上他们也高兴呀。

　　当今圣上后宫没有皇后，两位大娘子进宫就被封为贵妃和淑妃，这主家哪能不高兴呢！

　　杜陵萧氏主枝的各位郎君都在书房里，从宫里来人后宣旨离开后他们就在这书房里坐着了。

　　坐了许久他们的激荡的心情才终于缓和下来了。

　　“父亲，此番萧氏送两名嫡女入宫，圣上应该不会再追究萧氏一族了。”萧璟看着父亲愁眉苦脸，忍不住宽慰两句。

　　这人到底是自己的父亲，看着他为了萧氏殚精竭虑，他就算是心里对他有成见，但是这父子之情终究是断不了的。

　　当初父亲毁诺，断了和顾氏的婚约强硬送阿因进宫，自己也因此对父亲产生了怨怼的情绪。

　　可是如今木已成舟，萧璟很清楚他不能再沉浸再过去，必须想办法为女儿争取利益。

　　阿因才进宫没多久，在宫里没有站稳脚跟，这个时候家族的支持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所以萧璟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压下自己满腔的怨气，向自己父亲低头。

　　“兄长此言差矣，圣上如今虽是放过萧氏一族，可是难保不会有一日翻旧账。姑母可是前朝皇后，我萧氏一族乃前朝外戚，还是不可大意了，何况如今姑母可是在寒山庵。”

　　七老爷萧旭听了自家大哥的话就立即出口了反驳，此前他就反对萧氏送女入宫的事。

　　他们萧氏这么多大老爷们在，何必送两个女孩进宫去呢！

　　可是如今萧氏还轮不到他当家作主，再加上当时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欺人太甚，萧氏后来实在没办法应对，他也只得妥协默认了。

　　只是如今想来，颇为对不起两个大侄女。

　　前朝末代皇后是兰陵萧氏嫡女，如果皇帝要清算萧家，这么大一个把柄在手，他直接给萧家盖上一顶“通敌”的帽子，整个萧氏一族就都完了。

　　现在关键就要看他们这位陛下是如何想的，若是他铁了心要收拾萧家，萧氏一族送多少女孩入宫去都没用。

　　“七哥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各大世家之间互相联姻，若真的清算起来，陛下自己也和前朝皇室沾亲带故，何况几大世家就没有不和前朝皇室沾亲带故大的。”

　　“咱们现在虽然艰难了一些，可是圣上也不会找这种借口来清算萧家，毕竟萧氏两枝可都有女儿嫁入他李家了。”

　　萧氏两枝的嫡长女都送进宫了，萧氏已经将自己的诚意摆在皇上面前了。

　　如今萧氏和李氏多联姻，就算看在姻亲的份上，皇上也不会追究萧氏一族的。

　　“就是，他要是追究起来，咱家祖上有当过皇帝的，难道他要把萧氏灭九族不成。”

　　萧氏乃是南梁皇室，前朝时南梁君主一双慧眼，知晓前朝能一统天下，在前朝和南梁联姻之便顺势归降前朝，最后保全了萧氏。

　　这些年萧氏族人对南梁话题异常避讳，就怕招了如今坐在皇位上那位的忌讳。今日猛然间听到有人提及南梁，其他人脸瞬间拉长了。

　　“好了，都给我住嘴，现在最重要的是约束好族人，不要给宫里的两位娘娘惹麻烦，娘娘的位份怎么来的，不需要我说你们也清楚。”

　　萧老爷子看着这屋子里的人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萧氏一族如今实在艰难，他也不会送孙女入宫，兰陵那边就更不会了。

　　萧氏一族是传承了近千年的世家，往上数几代李家还在地里刨食，那个时候萧氏就已经是皇族了。

　　李氏只不过近几十年前靠军功起家，又和皇室联姻，这才改头换面罢了。可是如今形势比人强，谁叫萧氏如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大族呢！

　　原本几大世家历来互相婚姻，根本不屑于和其他低等氏族联姻。前朝哀帝为太子时求娶兰陵萧氏嫡女，那可是过五关斩六将才抱得美人归。

　　而新朝建立后，先皇想要与世家联姻，可是各大世家根本不带搭理皇家的。

　　在各大世家看来，如今的皇族不过是泥腿子出身，身上的泥点子都还没有洗干净，根本没有资格和他们联姻。

　　虽然皇族宣称自己乃是陇西李氏后人，但是这不过是一种美化的说法，各大世家根本不相信。

　　萧氏也是不愿意和当朝皇室联姻的，可是谁知道崔氏发了什么疯，联合起来把萧氏逼到了绝境。

　　若不和他们这位陛下合作萧氏倾覆近在眼前了。

　　“你们都给老夫记住祸从口出的道理，如今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巴不得萧氏猖狂，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了，谁要 是出去给老夫胡咧咧，就别怪老夫无情。”

　　老爷子如今一心约束族人，现在的局面对于萧氏来说已经比前几年好多了。

　　所以他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让萧氏这些年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兄长，这新帝不可小觑，咱们家和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新帝打压世家的心思这么明显，和他合作不是就得罪了崔氏、卢氏等几家了吗？”

　　老爷子同辈的兄弟想着他们代表的终究是世家，这个时候和皇帝合作恐怕会被各大世家排挤。

　　“我与新帝的合作仅仅只是为了皇室不要对萧氏如此咄咄逼人，这样一来咱们就不用面临着被皇室和崔氏两方夹击的局面。咱们家只是送女入宫了，我可没答应会帮助皇室对付氏族。”

　　老爷子冷笑一声，皇帝的心思他又不是不知道，又怎么会真的成为皇帝打压世家的“走狗”。

　　萧氏本身就是氏族，帮皇帝打压氏族对于萧氏毫无益处，老爷子他还没有头昏眼花。

　　新帝登基三年，礼聘贵女，各大世家中唯有萧家牺牲了两位嫡女，而其他各大世家送入宫的不是旁支就是庶女，在他们看来萧氏已经足够给皇帝面子了。

　　此刻宫里又是另一番景象，萧因被封为正一品淑妃，赐居长乐殿，而堂姐萧兰封正一品贵妃，居春安殿。

　　此番入宫的世家女中，唯有她二人品级最高。

　　不过萧因在受封之后却并没有待在自己的长乐殿，反倒是待在春安殿中。

　　萧兰和萧因作为萧氏两支嫡女，自幼相识。在知晓长大后要入宫后，萧兰便被兰陵萧氏家主送到杜陵萧氏寄住。这些年相处下来，两人的感情如同亲姐妹一般。

　　“此次大封，我们姐妹二人占据了贵妃和淑妃之位，荥阳郑氏女为德妃，河东裴氏女为贤妃，韦氏女封了顺华，博陵崔氏女封了修仪”

　　“除此之外便是为陛下诞下大公主和二公主的许氏封了充容，陈氏封了婕妤。”

　　“如此一来贵妃三夫人已封，九嫔位置上已有三人。”

　　萧因低头沉思，九嫔位置上现在只有三人，看来这宫里要热闹了。

　　“阿因，这是你的信，今日从家中来的。”萧兰想起家里寄来的信，便将信递给萧因。

　　送信的人说这是从北地快马加鞭送来的，必须尽快交到萧因手上。

　　萧因拿过信打开一目十行的看下去，脸色越来越难看，捏着信纸的手指都开始泛白了。

　　“阿因，到底怎么了。”看萧因神色不对劲，萧兰赶紧问道。

　　“我之前安排顾家人去北地，可是还有人不依不饶的追过去想要斩草除根，索性我入宫前把自己的护卫全部派去护送顾家人了。”

　　萧因死死的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怒火，只是现在自己势单力薄，一切唯有一个忍字。

　　“顾家之前掺和进端琰太子一案中，想要他们死的人太多了。”

　　萧兰并不想让萧因继续掺和顾家的事，可是她也知道，就算是自己开口劝说，萧因也不会丢下顾家不管的。

　　顾家掺和进端琰太子一案，嫡支只留下了老弱妇孺，萧因答应过顾琮会照应顾家，照应他的母亲的。

　　“我曾是顾琮的未婚妻，哪怕顾琮死了，萧氏已经和顾家解除婚约，我也不能看着顾家如此艰难却袖手旁观。”

　　萧因知晓萧兰并不赞同自己去管顾家的事，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顾家被人“斩草除根”。

　　若是她真的袖手旁观，她就对不起顾琮那些年的付出。

　　“剩下的事情我传信给祖父，让他安排人庇佑顾家。顾家去了北地，那是窦氏的势力范围，只要有窦氏庇佑，哪怕是当今圣上，也不会再追究端琰太子一案的余孽了。”

　　窦氏乃是当今圣上母族，当今圣上能登上皇位，窦氏出力甚多，而新帝也十分亲近自己的母族，应该会给窦氏这个面子。

　　何况窦氏不仅仅是当今陛下的母族，也还是端琰太子的母族。

　　“姐姐，只要给顾巍十年，十年内他必定带着顾家重回长安。”萧因看着萧兰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如此帮助顾家，除了因为自己与顾琮曾经有过婚约，在顾琮临终之际带话求自己照顾顾家的老弱妇孺，这是她与顾琮的约定。

　　萧因相信只要给顾巍十年，在十年之后顾家必会风风光光的重回长安城。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如果我们没有用了，我们就会被家族抛弃？”萧因突然将话题一转，萧兰听了萧因的话后愣了愣。

　　“想过，在得知自己会进宫的那天就想过了，何况我们如今不是已经被抛弃了吗？”

　　她们是萧氏嫡女，生来便金尊玉贵，比之皇族公主也差不到哪去。

　　可是为了让皇族看到萧氏的“忠心”，她们还不是被送进宫来了。

　　在被定下命运的那一刻，她们就已经是萧氏弃子了。

　　同一批进宫的世家女中，只有他们两人是嫡枝嫡女。世家又向来不爱与皇室联姻，这不是被放弃了又是什么。

　　“所以既然已经被抛弃，他们就已经不值得我全心全意的信任。又何必将未来的希望放在他们身上，万一有一天世家和皇室撕破脸，咱们恐怕是第一个被放弃的。”

　　萧因一向看得清楚，所以从进宫那日开始，她便对家族没有了信任。

　　“所以咱们需要真正的“自己人”，圣上登基未久，和世家的争斗落于下风，但是一旦他掌握了权柄，世家恐怕不得不低头，到时候这宫中必定会有更多的世家女子。”

　　“世家之间的关系一向复杂，我们到时候难道把希望寄托在家族身上？”

　　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是最愚蠢的，相比起依靠别人萧因更喜欢自己掌握力量。

　　萧兰看着把玩着团扇的萧因眼神闪了闪。“阿因你说的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如今世家把控朝堂，朝中官员多数都有世家背景，咱们就算是想拉拢也没法子。”

　　萧兰乃是举全族之力养出来的嫡女，她又如何不知道如今的局面对她们姐妹二人不利。

　　只是就像她说的，如今世家把控朝堂，就连皇帝都在世家面前碰了一鼻子的灰，何况她们呢！

　　“姐姐你可是糊涂了，端琰太子一案牵连多少人，这些人险些被抄家灭族，整个家族都被排挤出了长安城，不得不去依附往日他们瞧不上眼的人。”

　　“既然敢掺和这种案子，姐姐你相信他们没有野心吗？”

　　既然敢掺和谋反，谁会相信他们没有野心，不想让自己的家族“更上一层楼”。所以哪怕是被打落到尘埃里，他们的野心也不会停止。

　　萧因有信心，只要她们姐妹二人伸出橄榄枝，这些人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如今圣上和世家博弈，圣上想在朝中拥有更大的话语权，那么他必定会选择寒门士子，咱们在这其中不知不觉的塞一些人进去，也不打紧。”

　　“何况被贬离开长安的人不出十年，圣上必定会重新启用他们。但是为了让这些人感激涕零，圣上必定会让他们在此之前过得分外艰难。”

　　说到这姐妹俩相视一笑，未说完的话她们都已经猜到了，就不必说得如此明白了。

　　“家族利用我们，我们又何妨不能利用家族。”萧因端起茶杯，轻轻的拨弄了一下茶盖。

　　“只是为了隐蔽，阿因你安排在顾家的人要尽快撤回来，一旦被人察觉咱们的处境就尴尬了。”

　　“尴尬什么呀，我关照顾家说出去也没人说我不能照顾，圣上就算是要追究又能追究什么。”

　　“我入宫前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顾琮的前未婚妻，如果不是家里强硬的解除了婚约，然后还把我送进宫，我现在还在给顾琮守寡呢。”

　　萧因说道这就忍不住冷笑，她当初不愿意和顾琮解除婚约。

　　哪怕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男女之情，可是这么多年顾琮为自己这个未婚妻做的，她看在眼里，对于嫁给顾琮她也是愿意。

　　毕竟身为萧氏嫡女的自己总得嫁人不是，除了顾琮之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只是顾家一出事，萧氏就趁机威逼顾家解除婚约，想要送自己入宫，而她那高高在上的祖父甚至跪求自己入宫。

　　萧氏一族和皇家联姻不管是嫁女亦或是娶媳都可，只是萧家不愿意娶皇家公主来玷污了自己的血统，所以就让她们嫁入皇家了。

　　萧因就算是不愿意，但是这也由不得她自己选择。她受萧氏养育，就必须得为萧氏“贡献”，所以她就必须进宫。

　　胳膊也拗不过大腿，所以哪怕她在不愿意，如今不还是在这深宫里了。

　　如今在这宫里，她和姐姐就只能互相依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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