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与白》九尾狐狸Lj

18、我为你赎身

　　璧山县后堂内灯火通明。
　　一群捕快听说自家老爷差点儿噎死在天乡楼，纷纷怒吼着要冲过去抓人，幸好被赶来的赶来孙主簿拦下这才没闹出乱子。
　　范大人其实早就醒了，只是头有些晕，喉咙那里也是火辣辣的，别说说话就连喝水都觉得困难。此时听说前院闹了乱子，便不顾老妻的劝阻赶来安抚同僚，大家亲眼见到范大人并无大碍这才慢慢散了。
　　范大人被人扶着回了后堂，谁都没注意到，从阴影闪出两个人缀在范大人身后跟进了卧房。待仆人关门出去后，其中一个身材修长的蓝衣人便慢慢踱到床前，他微笑着抽出长剑指向床上的范大人。范大人听见身边有人，睁眼却看见一柄长剑已经抵在自己的咽喉之上不由一惊，待看清了来人的脸时才又放下心。
　　他喉咙肿痛的厉害，说话声音缓慢而且嘶哑：“你们怎么进来的，不请自来是为无礼，待老夫日后回京可要参你一本。”
　　长剑一抖便收回剑鞘，梁书笑着坐在床沿上：“你这里的护卫不行啊，如果我是刺客，嘿嘿……”
　　他见范大人不理他，便揶揄道：“你为了不见我们而特意赶去赴宴，结果见了美人把持不住心神，竟险些被丸子噎死……这事儿要是传到京里……”
　　听了这话，范大人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都绷起老高，哑声道：“胡说！老夫是与名士共赋诗词时被呛到的！说，你从哪里听来的闲话，是哪个敢污我清白？！”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梁书赶紧为他顺了顺气，笑着说道：“看美人也好，赋诗词也罢。下次把嘴里的东西咽干净在说话，人上了岁数就要多注意嘛。”
　　范大人嘴唇颤了颤，很是疑惑地说道：“当时我正在赋诗，吟到日暮苍山远时，突然觉得喉咙里卡着东西，没多大功夫便不省人事了，老夫于诗文一道虽然没什么才华，可以不至于一边嚼东西一边吟诗啊，这事儿有古怪！”
　　梁书和十三交换了个眼神。
　　他用枕边的手巾轻轻擦去范大人额头上的虚汗，有些无奈地说：“所以说，你何苦躲着我们二人呢，今天要是有我们二人在场定能找到线索，搞不好过几天我们就能回去交旨了。”
　　范大人摇摇头：“老夫此次升迁本看似平淡无奇，实则也是几方势力角逐后的结果，谁知道今天酒席上宾客都是谁的附庸。陛下既然任命你做‘观风御史’，那你就应当明白‘观风’的意思，不要以为有云骑卫配合你就天下无敌了。”
　　他喘了几口气后继续道：“退之，重庆府这潭水深的很，我本意是不想你卷进来的……万一有个闪失，老夫以后怎么面对李相还有你父亲啊。”
　　梁书在他肩上轻拍了两下，轻声道：“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向你丢果子的野孩子了，我长大了。”
　　范大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是呀，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分寸了，那老夫的性命就交与你了。”
　　说完便闭上眼睛，像是松了口气，轻声道：“你们也去休息吧。”
　　江屿和十三走出卧房时正好被门外侍立的侍卫看见，侍卫见是两个陌生人从大人房里走出来，立时警觉，拔刀喝到：“什么人！”
　　其他仆役听到喊声也都聚集了过来，江屿笑着举起一块腰牌说道：“别误会，自己人。”
　　一个书童赶紧跑到梁书跟前，十分惊喜的问道：“梁大人！许久没见，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梁书嘿嘿笑着说道：“就是你送范大人回房的时候呀，我们就跟在你后面呢。”
　　书童瞪大了眼睛：“什么？你们……跟在我后面？”
　　十三冷笑了一声：“小子，我们要是坏人呀……嘿嘿嘿……”
　　梁书摆了摆手：“别瞎说，要是吓坏了长生，老范可不饶你呢。”
　　那个叫长生的书童转向侍卫厉声问道：“有人跟在我们后面混进房里你们都没有发现吗？你们是不是偷懒了？！”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不可能啊，我们两人一直站在这里，一步也没有走开过啊！”
　　梁书微微一笑：“不要为难他们了，你还是尽快给我们安排个住处，再给我们准备些吃喝，虽然你家范大人小气的紧，可他这会儿睡的正香，你把他藏起来的梨花白给我们弄来些，想必他也不会怪罪你吧？”
　　长生笑道：“梁大人说的哪里话，我先带您去客房稍事休息，酒菜备好之后我给您送过去。”
　　梁书笑着点头，转而对十三说：“别看老范平时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说道藏酒一道，他在蜀中可是排的上号的。”
　　十三听到梨花白便来了兴趣，笑着应道：“哦？看来今晚我们有口福了啊？”
　　“对了长生，卤猪脚也要几个！”
　　夏夜静谧，只有窗外不时传来一两声虫鸣。客房桌上摆了几样精致的菜品和一个酒坛，梁书、十三和长生三人相对而坐却没人去碰桌上的酒菜。
　　梁书沉声问道：“长生，你再仔细和我说说老范出事时的情形。”
　　长生沉吟着说道：“当时范大人和几个相熟的朋友一起赋诗，李举人出题，后面依次是王秀才、李通判、孙先生，然后就是范大人。他们一人一句接的很快，我记得大人之前一直都在专心作诗，完全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吃了东西啊。”
　　“他身边一直都是这几个人吗？可曾有旁人接近过？”
　　长生摇了摇头：“场子很大，中间有伶人舞蹈也有小厮上菜，很难确定当时大人附近都出现过什么人……梁大人，你问这话……难道是说大人今天不是意外？”
　　梁书摊手道：“我也只是例行询问一下，毕竟你家大人出行在即，多加些小心总不为过嘛。对了，天乡楼的肉丸子好吃吗？”
　　“肉丸子？今天没有肉丸子呀。”
　　梁书一怔：“不是说你家大人是被肉丸子噎住了吗？”
　　长生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是一粒莲子！我亲眼看见大人吐出来的，后来被那个郎中给捡走了。”
　　“莲子？”
　　“对，银耳莲子羹里的，但是我家大人只喝了两口而已，怎么会被莲子卡到呢，真是奇怪。”
　　梁书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在场宾客里还有郎中？那还真是巧，要不然……”
　　长生摇头：“不是宾客，好像是天乡楼的伙计从外面找来的，挺年轻的，手法也奇怪得很。”
　　“年轻？他长什么模样，手法有多奇特？”
　　“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模样，中等身材，看着也不甚出奇。说到手法就怪的很了，他让人把大人扛在肩上，然后原地跳！”
　　“跳？”梁书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不由莞尔，他和十三对了个眼神，问道：“你说的那个郎中，是不是嘴角上有颗小志，而且喜欢挠鼻子？”
　　长生略一思量，点头道：“是呀！莫非大人认识那个郎中？”
　　梁书一边拍开酒坛上的泥封一边说道：“明天我们见见他，算是提老范谢谢救命恩人，今天我们便先喝个痛快！”
　　梁书这边酒足饭饱之后便美美的睡了一觉，另一边的江屿则几乎整夜无眠。
　　前半夜哼哈之声不绝于耳，好容易大家都折腾累了，番薯又开始打呼噜，等番薯也消停的时候，外面的鸡也开始叫了。
　　天乡楼虽然是晚上营业，可白天还有很多工人做事，天才刚刚放亮，外面就已经想起嘈杂的劳作声，时不时还有妇女间的调笑和嬉闹声。
　　短短半个时辰，江屿就知道了马寡妇不守妇道、赵四喝多了会打老婆、厨子偷肉被管事的捉到了，他还听说周捕头要和惜玉姑娘成亲。
　　江屿打着哈欠心里想着：“难怪人家说青楼里的消息最灵光，听几个洗衣婆子聊天都能知道这么多秘密，看来朝廷花钱养云骑卫真的不如多开几家青楼啊。”
　　“青楼本就是各类消息的集散地，有的人来这里是为了打探消息，有的人则是来散布消息的。”
　　一个妖媚的声音乍然出现在江屿耳畔，他猛然回头却看见解文娇正站在门口笑着看他。
　　江屿眨了眨眼，心里暗道：难道刚才自己不知不觉间念出了声吗？
　　他有些尴尬道：“原来是店……额娇娘，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找我，我这里还没什么线索呢。”
　　娇娘轻轻哼了一声：“我可没这闲心大清早的来找你谈心，是有客人要点你。”
　　江屿愕然：“客人要点在下是什么意思？”
　　“外面来了两个客人，点名要你接客，搞不好你也不用帮我找线索了，毕竟你也是第一次……”
　　娇娘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只是用手帕掩着嘴嗤嗤的笑着。
　　江屿迟疑道：“娇娘你莫要和我开这种玩笑……这朗朗乾坤……岂可……”
　　娇娘白了他一眼，道：“这儿是青楼，做的是皮肉生意，朗朗乾坤照不到这里来，你还是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对了，去之前你先整理一下洗个澡什么的，这一身的狗味也真是够了。”
　　几个小厮不由分说便打来了热水，江屿好说歹说才争取了自己洗澡的权利。天乡楼不愧是数一数二的青楼，这里的洗澡都带着花草的香气。江屿泡在热水里，鼻子里嗅着清香十分惬意，若不是饿着肚子有些头晕，他几乎想在桶里睡上一觉。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小厮又给他上了一层淡妆。
　　梁书和十三面正在大厅喝茶，见到江屿之后，十三的一口茶便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你……你这是当了娈童吗？”
　　梁书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古怪：“江兄，你这是……”
　　江屿讪笑道：“不要误会……在下只是因为一些误会……欠了些钱……”
　　梁书沉声道：“可是这里有什么不法之事？”
　　江屿摆手：“没没没……他们对我很好……”
　　梁书又问：“你是欠了多少钱，何至于委身于此啊？”
　　江屿挠了挠头：“一千八百两……”
　　梁书愕然：“欠这么多钱？你怎么做到的？”
　　江屿叹气：“因为一碗凉糕和一泡狗尿……”
　　梁书皱眉沉吟片刻后拍案而起，喝到：“把你家主人喊来！”
　　江屿赶紧阻拦：“梁兄不要激动，确实是在下失手……梁兄不要惹出乱子……”
　　梁书白了江屿一眼：“区区千余两银钱算不得什么，在下这便为江兄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