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女主的道系日常》敛长空

2、相处

　　“可哪里还有不适应？”

　　谢长很是关注这个初来乍到的“侄女”，如今他一大家子难得齐聚，他的目光依旧时不时扫过身边安静的寒璧，见她自刚才就若有所思地盯着快把头低进茶盏中的幼珠，这般问道。

　　寒璧从里到外都不像是个会把自己心事说出口的人，她收回视线摇摇头，谢长努力从这看不出情绪的动作里揣测着她的意思，再看看神色古怪的幼珠，又想起方才那场乌龙，自以为恍然道：

　　“你还在纠结幼珠那句话？嗨，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叔父早就给你说过，幼珠小时就常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我们都习惯了。”

　　“听不懂？不然。”

　　寒璧似是这样说道，她的声音本就虚软，就算是谢长这种早年征战沙场的人都听不清，他疑惑问了句“你说什么”，反倒惹得有些恍神的寒璧眸子一凝，她回望谢长。

　　“您自称的‘叔父’甚是熟练。”她记得谢长并没有什么能让他自称叔父的后辈。

　　谢长脸皮不厚混不到镇国公这个位置，可面对着寒璧那双淡泊无波的眸子，他总有种撒谎就会心虚的感觉，于是他只能用大掌摸摸自己脑袋，嘿嘿一笑。

　　“这不是怕你不自在么，叔父在你爹娘来信时，就琢磨着怎么说话称呼，不然惹你哪里不高兴了，你爹肯定能提着大刀从漠北来京城砍我的。”

　　谢长所言也不算假，是她爹能做出来的事，寒璧目光一动，她看向一脸凶相却努力做出慈祥表情的谢长，嘴角微微一勾。

　　“您待寒璧之心寒璧知晓，其中爹娘是否威胁并非原因。”

　　谢长没因为寒璧这难得体贴之言感动，反而将那双虎目睁的更大，如同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奇观一般，语气也是那种惊奇之极的样子。

　　“你爹说你身体不好，性子也淡，一个月里能笑个一两次就是能让全龙泉府上下都高兴的大喜事，如今你来叔父这里才一天，就笑了，叔父当真是……”

　　谢长兴奋的搓搓手，嘴里还喃喃着要写信给她爹娘显摆一下，让寒璧本就浅淡的笑消失在嘴角，并带上些无奈。

　　寒璧身后侍奉的大丫鬟菱春却是笑着看着这一幕的。

　　老爷夫人不是镇国公这般可以称得上是活泼的性情，否则小姐也不至于清冷到现在这个地步，不过这样有些情绪的小姐也挺好，就是这府上的女人太多了，这女人们的心思，也太深了。

　　这不，就来了，菱春冷眼看着盯着这边半晌，终于决定插嘴的正房齐氏，眼中是只有沉浸在后宅里弯弯绕绕的女人才能看懂的讥讽。

　　真以为她装的天衣无缝呢，对小姐的敌意来源暂且不表，先说这幅伪善的模样就实在看得人恶心，还打算跟小姐打好交道，好表面一套里面一套？做梦呢。小姐可不是那种愿意与人虚与委蛇的人。

　　齐氏没看到菱春眼中的讥讽，她也自持身份不屑去看，于是就成功得遇了寒璧性情的一面。

　　她问了几句长辈与小辈寒暄时的废话，寒璧先前还应和几声，而在听出齐氏是在旁敲侧听自己消息后，眉心微蹙沉默起来，菱春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莫名的兴奋。

　　齐氏问了几句没有回应，在她终于忍不住叫了声寒璧的名字后，菱春看着寒璧抬眸欲开的唇角，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来了来了”，随即做出口型道：

　　您说什么，我没听见。

　　“您说什么，我没听见。”寒璧这样说道。

　　她就知道，菱春急忙转过头去强忍笑意，而齐氏则没这样的轻松。

　　没得不到任何消息不说，还被这样落了脸，齐氏看了眼时不时扫寒璧一眼的谢长，勉力维持着她的笑意，忽的想到寒璧只自称了名字，并无姓氏，想着问出姓氏便能有更多线索，便佯做无意间问起这事。

　　“只听得你名字，却不知姓氏几何？知道姓氏，以后下人们叫起来也方便些。”

　　这话说的天衣无缝，奈何寒璧的身份实在敏感，她眼睫微抬还没说话，一旁不搀和她们说话而对下属交谈的谢长已经猛的侧过头来，正目光森冷的盯着齐氏。

　　谢长严肃起来的脸威慑力不是常人能比的，齐氏眼中闪过恐慌，怯怯道：

　　“可是妾身说错话了？”

　　“你——”谢长皱着眉刚想说什么，就被寒璧的话打断了。

　　寒璧对他摇摇头，放下茶盏看向甚觉委屈的齐氏，目光仍没什么波动。

　　“叔母多心了，想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姓氏便没多说，叔母既想听，自然告之。”

　　寒璧说话间，鼻尖微微一动，目光从齐氏腰间的香囊一扫而过，随即看着齐氏暗藏算计的目光，顿时丧了提醒的欲望，接着她的话道：

　　“寒璧乃是容姓，”她顿了顿，“国姓的容。”

　　齐氏本因为她的前半句话目光微凝，又在她直接指出是国姓时，将心中思绪缓缓压下，笑道：

　　“容、寒璧。这样的名姓当真是韵味十足，配上姑娘这样的才貌，真是合拍。”

　　寒璧，不，容寒璧没有应答，她又看了眼齐氏的腰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而谢长早不耐烦这样的对话，他一挥手，引来所有人的视线。

　　“家宴将近，各自落座吧。”

　　齐氏知晓这话其实是给她说的，因着这点小事，她心里对容寒璧的愤恨又深了一层，旁人却不知晓。

　　刚才被容寒璧盯得不敢开口的幼珠终于忍不住了，她扫了眼餐桌，看了眼紧挨着主位的空位，看向谢长。

　　“阿爹，不等大哥么？”

　　谢长笑着脸瞬间耷拉下来。

　　“等那个逆子做什么，他心里有没有把这当家还未可知呢。”

　　幼珠苦着脸扫了一圈眼观鼻鼻观心的众人，将目光落在了气质明显不同于众人的容寒璧身上，眼中有些莫名的期盼。

　　期盼她什么？容寒璧注意力从齐氏的香囊移到幼珠身上，对她的目光有些不解，难不成觉得她会因为一个从没见过的人去反驳自己叔父的话？

　　幼珠看出她的意思，失落低头，对啊，大反派和大哥还没碰面呢，况且他们前期相处的也不算好，甚至还……算了算了，不想这些烦心事了，幼珠甩甩头，对着依旧看着她的容寒璧灿然一笑。跟大反派还是要搞好关系的嘛。

　　这位幼珠小姐……寒璧心中所想愈加肯定，不过此事日后再想法子确定不迟，眼前的趣事却是不能错过，她看向齐氏，令一直盯着自己的齐氏心虚移开视线。

　　她清冷的目光下是些微的瞧好戏的眼神，齐氏那种不屑蔑视又下意识关注的阴冷眼神实在让她不喜，这香囊不管是谁坑了齐氏，对她而言都是见难得一见的趣事。

　　幼珠时刻关注着容寒璧，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她有些意外的眨眨眼。

　　看着这女人做什么？大反派不是不喜这人么？等等，幼珠想到什么，睁大眸子。

　　大反派与大哥第一次见面，不正是齐氏出丑惹得众人慌乱，然后……

　　她正想着，头顶就传来一声低哑难听的叫声与翅膀拍打的声音，幼珠已经知道头顶飞来的是什么，哪敢抬头，而耳边已经有尖叫传来。

　　“家里怎么会有老鸹飞来！”

　　老鸹，学名乌鸦，在古代被意味不祥之兆，幼珠脑中飞快掠过这段信息，身子已经站到了容寒璧的身后，没再感知到身边乌鸦的翅膀拍打声，她松了一口气，终于有心思旁观其周围来，却没看到容寒璧望向她的一眼。

　　谢幼珠隐瞒的事情好似并非只是她想的那样，容寒璧收回视线，暂且先看起眼前的一幕来。

　　足有百只乌鸦盘旋在屋内，屋外还有乌鸦前赴后继的往里冲来，庞大的数量无法避免的波及了旁人，众人慌乱之下没注意到别的，而容寒璧看得明白。

　　这些乌鸦是冲着齐氏去的，或者说，是冲着齐氏腰间的香囊去的，那香囊里被放了人类无法闻到，只有嗅觉灵敏的动物才能嗅到的，名为“引兽香”的香料，丛林的猎人常用这香引诱猛兽。

　　可京中猛兽难遇，不过这乱葬岗盘旋的乌鸦却是少不了的。

　　容寒璧再次挥挥手，飞舞的乌鸦离她更远了些，幼珠闻了闻微弱的奇异香气，看着容寒璧修剪整齐的圆润指甲，目光更敬畏了些。

　　这方小世界十分惬意，小世界之外却没法从容，谢长早开始是直接护住了容寒璧，如今见她并无危险，顿时眼中闪过了然之色，然后终于想起了他那一干后宫与儿女。

　　他厌恶的一把抓住朝他飞来的乌鸦，随即看都没看一眼便将捏成一滩烂泥的乌鸦扔至屋外，大步走近乌鸦群，与下属们驱逐起了乌鸦。

　　他们杀的快，然而香味不绝，乌鸦来得更快，谢长与侍卫的动作明显有些慢了下来，而寒璧看着齐氏被乌鸦围在正中心的竭力嘶喊着，逐渐小下来的呼声，将指间的香丸彻底搓开。

　　不会再有乌鸦来了。

　　容寒璧对此事失去兴趣，将目光移向了清晰许多的门外，却不曾想撞进了一双沉稳内敛的眸子里面。

　　再看眼睛的主人，好一个清雅高华、玉雕冰砌的男子。

　　但能让容寒璧目光驻足的，反而是那男子几近完美的脸上，那唯一美中不足的瑕疵——眼角浅淡的一道旧痕。

　　是他。

　　容寒璧微怔的神色彻底松开，露出道恍若雪山初融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