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伶仃谣》陆宜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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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有风从竹帘缝中吹进来，萧如拭已然躺在床上昏睡了大半天，风凉浸浸地惹她不由打了个寒噤，思绪也渐渐清明起来。

　　萧如拭坐在榻边定了定神，趿拉起鞋子站起身来，在屋里茫然来回走动，玄关外响起开门声，她立时迎上去，见是沉微进来。

　　“魏婴呢，魏婴他还好么？”萧如拭拉扯住沉微的袖口，情绪很是激动，穷奇道一幕幕在她脑中来回撕扯，她头疼欲裂，痛苦地拧眉，低低嘶吼了一声。

　　沉微大惊，“姑娘，你怎么了？”

　　外头响起阵阵钟声，萧如拭从疼痛中醒神，已是满头大汗，她问道:“外面怎么了？”

　　“金子轩穷奇道遇害，外头已经操办起来了。”沉微幽幽长叹一声，道。

　　惊闻噩耗，萧如拭眼泪登时决堤，她颓然跌坐在沉微臂弯中，无声地哽咽起来。金家两条人命，先后断送于穷奇道，温宁无心之失，害了金子轩与江厌离一家，而这将会成为世家讨伐魏无羡的有力借口，她自责不已，没能帮上忙。

　　“姑娘，这都与你无关...”沉微轻声宽慰道，转而间，她愤愤啐了一口，“是温宁，温氏余孽痛下杀手，害金家喜事变白事，怪魏无羡救了一个白眼狼，竟害的金家如此地步。”

　　萧如拭借着沉微的手臂，缓缓站起了身，“我去看看江姐姐。”

　　“金夫人在灵前守着，不方便见人。”

　　她胸口有一阵深邃的痛楚隐隐发作着，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我要见魏婴...我要见魏婴。”

　　“姑娘，事已至此，是他和温宁害死金公子，你还要包庇么？”沉微始终不解，“我并非要坏你姻缘，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姑娘所托非人，沉微没办法束手旁观！”

　　“我亲眼所见，温宁莫名失控，才失手杀了金子轩，与魏婴毫无干系。”萧如拭低喝道，一双眼睛微微泛红，眉眼冷然。

　　沉微又道:“姑娘信魏无羡，可仙门世家众人又怎会信？夷陵老祖魏无羡嗜杀成性，是骇人听闻的魔道祖师，与金子勋不睦已久，自然有杀他的理由。”她细细分析来，“众人皆知你与金子勋有过节，有尸体为证，他百口莫辩。”

　　萧如拭再也忍耐不住，眼底已经隐隐发红，“难不成我要看着他被世人所误解？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你们逼迫至此，我替他不忿。”

　　“听闻此事已有了定论。”沉微道，“金宗主说，只要温氏姐弟上金麟台请罪，魏无羡的罪责便一笔勾销。”

　　她有些不可置信，声音已然嘶哑，“温情与温宁也是无辜的...他们虽出身温氏，但却从未行凶作恶过。”

　　“姑娘还不懂么？”沉微立即接口，“姓温，即罪。”

　　萧如拭的眼神不知停在何处，嘴角牵了牵，惘惘道:“姓温...即罪。” 她想了想，苦笑几声，“这借口，迟早也会祸及旁门的。”

　　灵堂就设在金麟台正厅之中，彩幡皆换成了惨白的白幡，一溜白纱灯笼随风飘扬，有淡淡哭声在房梁环绕。灵堂只有金夫人和江厌离还有怀中的小金凌三人，清清静静的，再无外人。

　　江厌离抱着金凌，沉默地跪在灵前，神台上窜动的火烛照亮着她苍白至极的面孔，她并未失声痛哭，一蹶不振，依旧端庄稳重地操持着丧事，温柔地哄着怀中隐隐啜泣的婴儿。挚爱离世，她伤心之余，更担心逃窜再外的魏无羡，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萧如拭偷偷地拐去灵堂，远远地祭拜过，她凄惶地看着江厌离单薄不堪的身影，心头生漫出几分愧疚来。等到金夫人退出灵堂下去歇息时，江厌离这才彻底崩溃，生气全无，陷入沉重的悲痛之中，呜咽悲泣了起来。

　　萧如拭趁四下无人时进了灵堂，伸手搀住了江厌离，“江姐姐，你要节哀。”

　　江厌离抬起含泪的眼睛，幽幽叹气，突地答非所问道:“阿拭...你有见到阿羡么？”

　　“穷奇道，我赶去了。”萧如拭挥袖，朝江厌离深深一俯拜，“江姐姐，我没能阻止，实在抱歉。”

　　江厌离摇摇头，虚扶她一把，“我知道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我也不怪你半分。”她低首看着怀中襁褓婴儿，“阿羡....也不知道阿羡怎么样了。”

　　萧如拭出神片刻，似自言自语道:“但愿他没事。”

　　正当此时，灵堂外响起动静，江厌离与萧如拭不约而同地回首，便看见魏无羡隐在湖石后偷偷地望着灵堂。方才打斗，萧如拭还没来得及细细看他，如今远远一见，魏无羡脸庞又消瘦了几分，棱角更加分明，剑眉星目因憔悴愧意变得黯淡，他半张脸隐在夜色之中，清泪两行凝望着二人，嘴唇轻颤，终是一句话没说。

　　“阿羡...”

　　“魏婴！”

　　魏无羡的出现似乎惊动了金麟台，四面八方皆涌来各家修士护卫，魏无羡见状，只得狠心逃离，不留只字片语。

　　萧如拭连连追出门外，魏无羡已然跃上屋檐匆匆逃离，她站在门廊外张扬，只恰好看到魏无羡身影消失在浓浓墨色之中。修士们也急忙追赶，乱哄哄地离开了灵堂。

　　萧如拭要去追，正要提步追上，江厌离便抱着婴儿急忙忙走上两步，眉心曲折渐深，气若游丝地唤道:“阿拭，你和阿羡都要平安回来...”

　　一众人追着魏无羡的身影往穷奇道去，萧如拭还未追上众人脚步，便撞见了一众家主在增派修士前往乱葬岗围剿。萧涧鸣正好看见了萧如拭的身影，连忙低声呵斥了一声:“阿拭！你怎么在此处？”

　　萧如拭不想搭理，微微颔首，欲转身离开。未曾想，有数十修士持剑杀来，将萧如拭团团围住。

　　萧涧鸣见状，登时起怒，朝金光善道:“金宗主，你这是何意？”

　　“萧兄教女无方，我这是替你管教。”金光善冷哼一声，负手在后，傲然地看向萧如拭，“萧姑娘曾有世家第一美人之名，如今却和魏无羡尔等人物纠缠，萧如拭目无仙门，结交奸邪，应当惩戒。”

　　萧如拭听后，登时气结，她回身面向众人，冷道:“结交奸邪？何为奸邪，说的是你们么？”

　　“大胆！”姚宗主开口呵斥。

　　“魏无羡可从未出手伤人，若出手也是你们逼的吧？奸邪，我等行事光明磊落，有就是有，无就是无，你们呢？只会躲在阴冷暗晦的地方盘算心机，暗箭伤人，打着正义旗号打压异己势力。”萧如拭回头望了望金麟台上的金匾，只觉得荒唐可笑，“莫不是，你们都想成为下一个岐山温氏么？”

　　“逆女！住嘴！”萧涧鸣怒喝道，转而他向金光善道，“金宗主，你说过，不会为难小女的。”

　　“我定不会为难萧姑娘的。”金光善骤然色变，挥袖招呼道，“只是要为难萧姑娘，在金麟台先呆着了。”

　　萧如拭目光有森森寒意，怒火已经腾腾烧起，她一字一句道:“想抓我？你们拦得住么！”

　　金光善一声令下，修士纷纷围而攻之，萧如拭掏出辰砂符，以血画之，狠狠朝众人挥去。修士们被镇压符止住步伐，难以挪步，有一两个品级高的修士挣脱开，挥剑朝萧如拭刺去，碧落察觉剑光自动出鞘，挡下两剑。

　　萧如拭伸手接过，碧落在掌间挽了个花，随后稳稳握住，她身段轻盈，躲闪的身影轻快，弯腰一闪便伶俐躲过两人合攻，游刃有余。萧如拭修为受损，几番冲杀，修士们竟都不是她的对手，众家主不由开始忌惮起这位看似柔弱的姑娘来。

　　江澄轻声道:“身轻如燕，碧落顺风而出，锋芒所向，寒意凛冽，萧姑娘修为过人，难怪众人忌惮，要清剿萧氏门徒，削弱势力。”

　　蓝曦臣拧眉，亦道:“萧姑娘体内灵脉有两股灵力冲撞，本来修为就不俗，如今更是如虎添翼。”

　　聂明玦愤愤道: “可惜，世家美人，奈何为贼。”

　　“给我把她抓住！”

　　良久，不少修士已经挣脱镇压符，纷纷挥出缚仙索，试图禁锢住萧如拭的出招。萧如拭的表情越发隐忍不住，有怒火直窜心头，握剑的手青筋骤起，已经按捺不住体内作祟的灵魂。她不再忍让，抬手一掌向修士的天灵盖击去，把辰砂符直拍在其脑门处，几个中招的修士受伤跌坐，俯在地上呼喊。

　　一腔怨恨全然支配了萧如拭的理智，她抬手捏住一人的脖子，似乎是在向众家主示威，她睥睨匍匐在脚下的手下败将们，手中微微使劲，“要拦我，就这点能耐么？”

　　萧如拭的张狂彻底惹怒众人，萧涧鸣纵身现在萧如拭面前，轻声唤道:“阿拭，停手。”

　　“是你们招惹在先。”萧如拭并未散力，依旧死死掐住那修士的脖子。

　　“你若迷途知返，我等定不计前嫌。”聂明玦站出来说话道。

　　萧如拭闻言，随即冷笑，“迷途知返？我未曾步入迷途，为何要返？我萧如拭一生赶尸行善，未曾行恶，秦缈更不是我杀的，我又为何要承认我未做过的罪过！”

　　如此狂悖之言一出，惹起众怒，声讨声起伏着，无数武装齐全的守卫蜂拥而入。萧涧鸣脸面挂不住，已是满脸涨红，他陡然出掌，想要擒住萧如拭的手，萧如拭侧身一躲，将掌下修士推出挡下攻击。她几纵跃上房顶，挥出几道黄符，符篆贴在那些倒地修士的眉心上，突然间，所有负伤的修士竟像获神力一般站起，四肢发出骇人咯咯的声音，元神似乎被人控制住一般。

　　众人戒备起来，只觉得这招数熟悉的很，江澄一眼就认出这是魏无羡的诡道术法。被控修士失魂般朝守卫们攻去，所控修士虽不多，但攻击力极强。这一场面，众人觉得眼熟，就像是攻上不夜天那日，被阴虎符所控的傀儡一般。

　　“符篆上有阴虎符的痕迹。”

　　一闻阴虎符，众人如临大敌，又惊又怕，萧如拭见着众人反应，很是满意，现出琵琶，潇洒拨出战曲。被控修士一闻音律浑身抽搐，不一会儿又如获神力一般，异常难缠。

　　萧如拭并不想和他们纠缠，想趁乱斗之时逃离，萧涧鸣一把扯住萧如拭的衣袖，沉沉道:“阿拭，你别傻了！”

　　“父亲！”萧如拭坦然迎视，“我说过了，此次离了澶渊，我便再与萧氏无关。父亲为了萧氏，不必再保我。”

　　“你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去送死！”萧涧鸣死死不放手，眉目间有几分无奈与悲痛，“阿拭，回来吧。”

　　萧如拭眉睫一动，清泪瞬然落下，她稍作敛容，目光幽幽，“我说过的，我永不背弃我心之所向，永不背弃魏婴，离经易道，只为他。”她仰首苦笑几声，“这样的仙门，我耻于与你们为伍。”

　　言罢，萧如拭凛然出掌，狠击向萧涧鸣的肩膀，萧涧鸣身体孱弱，一下便被打倒，咳出一口鲜血，猛然昏倒了过去。

　　场面炸了锅一般混乱，萧如拭凝目看向昏倒在地的萧涧鸣，她的嘴唇突然动了几动，吐出了一句语音极轻。

　　“萧氏还有您和沉微，可魏婴，只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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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章更新了！这周应该可以三更了，争取快点更新完就可能开写《醉余年》了！血洗不夜天就要上线了，阿羡和阿拭的感情到底会怎么样呢，我也不敢说我也不敢问，你们别骂我别给我寄刀片就行！会有绝对管甜的三个番外，陪大家走过夏秋冬的《伶仃谣》很快就要结束了，小可爱的书评是不是可以安排起来了呢？我已经准备好给你们买礼物抽奖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