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伶仃谣》陆宜安

29、29

　　“你说什么？”

　　萧如拭声音微微上扬，略显惊讶地看着他，花树堆雪般的面容被晨光镀上一层薄薄的碎金，素雅衣裙上散发淡淡光晕。她的惊诧幽幽地钻进魏无羡的心里，他不知该作何解释，双手停愣在空中，不止地比划着什么，他眉心拧的越发紧，最后彻底一松，整个人都泄劲儿了。

　　“好啊，我愿意跟你走。”

　　萧如拭舒展开的眉心攒起淡淡的笑意，魏无羡一闻眼光一闪，眸中又复光亮，随而萧如拭又道:“可你舍的下这里的一切么？”

　　“江宗主，江姐姐，蓝二公子，聂公子他们，还有你养育你的云梦江氏，你都放的下么？”

　　魏无羡的眼底渐渐有沉重的阴翳徘徊，眸光渐暗，陷入沉思当中。萧如拭所言属实，他牵挂太多，留恋太多，根本不可能义无反顾地带她抽身远离，一边是江澄他们，一边是萧如拭，要他选一个，放弃一个，他没办法抉择，没办法放弃。

　　萧如拭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小巧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臂，迎着灿烂天光看向眼前人，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知道你的难处和委屈，但你我终究是没办法说走就走的，你要辅佐江宗主重振江氏，我亦要接过萧氏继承之位，我们都不可能说走就走了。”

　　这才是魏无羡难过的，澶渊萧氏一旦真的被世家清剿，她便是首当其冲受死的，但他了解萧如拭，让她撇下族人苟且活着，还不如让她死了痛快，几经思索，他仍想不到一个两全的法子，看着萧如拭，他只剩满满的心疼与心酸。

　　沉吟良久，他终究长叹道:“我是不想让你再受非议，也是因为我，他们才把你我看做同党，说我修习邪魔外道就算了，他们造谣诬陷你夺舍重生，说你是邪魔妖女的，一句比一句难听。”魏无羡抬手握住她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我只想带你离开，远离这些腌臜是非，过我们原本想要的日子。”

　　“带我走，你才会真的后悔。”萧如拭垂下眼眸，静静地说了一句，她声音很轻，语气里有难掩的怅然，转而她又扬起笑意，玩意地拍拍他肩膀，“魏无羡，那你娶我吧。”

　　这话只是萧如拭随口的一句，可落在魏无羡耳里，却是深深的触动，他手指轻轻动了动，嘴唇微微翕动，眸光泛起圈圈涟漪，他有些不可置信，“啊”了一声，“你...你说什么？”

　　“不是想带我走么？总不能让我无名无分地跟着你吧？”萧如拭栖身上来，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抚平着他衣衫上的褶皱，她偏头打量他，眉宇带笑，开玩笑道，“怎么？你不愿意啊？”

　　“没...没有。”魏无羡结巴地否认，如同拨浪鼓一样摇头，“我怎么会不愿意...”

　　萧如拭眼中闪过一丝悲色，但很快便被按压下去了，她颔首傲然道:“我萧如拭怎么说也是出身世家，品行修为出挑，才貌精绝的修女，想娶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呢，看在咱们的情分上，给你一个近水楼台的机会，你呀可得偷着乐呢。”

　　魏无羡含了一缕淡笑，“那我还得多谢萧姑娘青睐了。”

　　“待射日之征结束啊，你可得准备好彩礼来登门求亲央媒啊。”萧如拭笑意更深，掰着手指头道，“锦缎，首饰什么的都不能少啊。”

　　“娶世家第一美人，倾家荡产也不为过啊。”魏无羡笑着摇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眉飞色舞，笑容粲然的萧如拭，心里生出丝丝温存安定来。就这样吧，哪怕拼尽己身护她周全，也是值得的，萧氏的事，能挡一日是一日，挡不住了便拿自己的命补救就是了，总而言之，他不能让萧如拭再受伤了。

　　萧如拭满意点头，“不错，有这点觉悟还是可以的。”她旋身走到魏无羡身旁，偷偷把一个小锦囊塞到他掌中。魏无羡正欲低头看是何物，便被萧如拭捂住了手掌，她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回去再看，偷偷看。”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魏无羡越发好奇了。

　　“回去再看。”萧如拭不松口，笑容明亮又清澈，娇波有波澜摇曳，偷偷瞥了瞥魏无羡的神情，而后娇怯地垂下眉眼，唇角笑意遮都遮不住。

　　魏无羡笑着应好，萧如拭这才肯松开手，她安然掖手在前，与他并肩而立。一黑一白两抹身影在白寥寥的光下熠熠生辉，宛如九重天仙苑里的仙人，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天成的一对璧人。两人谈心了一番，魏无羡心中沉重减轻了许多，终是释然了一些。

　　这时，有修士在不远处揖手，通报道:“萧姑娘，萧宗主来了，请姑娘去正堂会面呢。”

　　“父亲来了？”萧如拭很是惊喜，心头打了个顿儿，她朝魏无羡道，“你回去吧，我先去一趟。”言罢，她抬步往回走，步伐匆匆忙忙的，很是轻快。

　　“你慢点跑。”魏无羡看着难得这般没架子的萧如拭，不由轻笑，瞧着那抹素白身影在尽头一闪而过后，面上的朗朗笑意尽然消散尽了，只剩几缕悲寒。

　　射日之征进入最后的进程，就连长期卧病的萧涧鸣也出山参战，亲自领了一众萧氏修士前来不净世与众人会合。萧氏根基虽不能与几大世家相提并论，但萧涧鸣在玄门修真中却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只身闯荡，斩妖除魔，以澶渊秘术救死扶伤，是个侠骨柔肠的侠士，纵各大世家再忌惮萧氏势力，从心底里也是敬佩他的。

　　众人在正堂接待萧涧鸣，聊起攻上不夜天的事宜，不一会儿便见萧如拭如一只白蝶翩翩入内，端然地朝众人行过礼，“赤锋尊，泽芜君，江宗主。”

　　“萧兄啊，你可是养了个好女儿啊。”聂明玦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道，“痛杀温晁，狠狠挫了温氏锐气，谁说女儿不中用，萧姑娘比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可是优秀太多了。”

　　萧如拭依立在萧涧鸣身边，听到聂明玦的夸奖，脸上一红，娇娇地攥了攥衣袖，笑着道:“我不敢邀功，痛杀温晁不止我一人功劳，那是江宗主和含光君也在，我实在称不上什么。”

　　蓝曦臣亦笑道:“萧姑娘过谦了，当时在我蓝氏听学，就连我叔父都夸萧姑娘功课好啊。”他朝萧涧鸣鞠了鞠，“还是萧宗主教女有方。”

　　“各位谬赞，阿拭还年轻，该同各位前辈大家多多学习才是。”萧涧鸣面容略憔悴，但眉宇意气风华不减，他环视堂内众人，才问，“怎么不见魏公子？”

　　众人面上一哂，皆不言语了，坐于一旁的江澄道:“不知道他到哪儿野去了，失礼了。”

　　萧涧鸣倒不以为然，笑着说没事，很快便转移了话题，“明日攻上不夜天，不知赤锋尊如何部署？”

　　“我等在岐山下驻扎安营，由各家族为首修士领人攻上不夜天，誓取温若寒首级。”聂明玦负手在后，镇静道，“萧兄身体有恙，还是镇守营中为好。”

　　萧涧鸣摆摆手，“温氏欺我萧氏太甚，这口恶气我得亲自出了。”他侧首朝萧如拭道，“阿拭，明日你便留守大营，为父与沉微参战就是。”

　　“父亲.....”萧如拭有些担心地看着萧涧鸣。

　　“姑娘别担心，我会护好宗主的。”沉微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战中难免出现伤士，有姑娘留守阵地，我等才能安心。”

　　“好。”萧如拭福了福，“我知道了。”

　　启程前夜，不净世上下熙熙攘攘地传来将士们的呐喊声，声势浩大如天雷，满城皆是浩荡。魏无羡坐在南窗上，看着雕花窗外的一弯弦月，伴着风声萧萧，清浅月色更显凄凉，魏无羡愁意满目，饮一壶清酒消遣，也消不去满怀的憋屈。

　　“怎么又喝上酒了？”江厌离端来一盅莲藕排骨汤，她顺着窗外望去，和颜道，“原来我们阿羡是在触景生情呢？”

　　“师姐你说什么呢？”魏无羡憋着嘴嘟嘟囔囔，拿起勺子搅着羹汤。

　　江厌离摸了摸下巴，眯眼看着魏无羡，“阿羡在想什么？”

　　“在想....师姐啊。”魏无羡逗她一笑，又复少年笑脸。

　　“油嘴滑舌的。”江厌离亦被逗笑，宠溺地拍拍他脑袋，她神色渐渐平静下来，柔声问道，“明日攻上不夜天，你和阿澄一定要小心，一定得平安。”

　　魏无羡郑重地点头承诺，“我和江澄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江厌离这才舒展笑意，她又道:“等射日之征结束了，你得给我好好静心了，可别再乱跑乱窜的，师姐我这颗心可再经不起一点风浪了。”她微微倾身凑近，有意打听，“我们阿羡也到了年纪成亲了，师姐得给你好好物色一个。”

　　“师姐先给江澄物色一个吧，他那张嘴得找人好好修理才是。”魏无羡抿了口，拖长声音撒娇道，“师姐，你不用替我操心，我心里有数。”

　　“你是心里有数还是心里有人？”江厌离仍旧追问。

　　魏无羡立刻赖个干净，“没...没有，还没到那个程度。”

　　“那就是有喜欢的了。”江厌离肯定。

　　果然最能看穿他心思的还是江厌离，看似平常的关切问候，句句都挖着坑等他跳。魏无羡无从抵赖，耷拉着脑袋算是默认，他拿余光去瞥江厌离的脸色，生怕她不同意自己的心意，抿着唇等待她开口。

　　“明眼人都看出来你和阿拭不简单，但她终究是个姑娘家，你还是得注意分寸。”江厌离长长叹了叹气，伸指推了推他脑袋，“也看得出阿拭心里有你的，也不曾介意别人对你的误解流言，有能力有才华，她会是个很好的夫人。”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把人夸上天去了。”魏无羡伏在江厌离肩头上，嗫喏道，“你们一个个都那么喜欢她，要是真成亲，我可不得被你们踩到土里去？”

　　“你啊，还是孩子心性。”江厌离笑着抚抚他额顶，大袖一挥，指了指汤盅，“好啦，我得去看看还有什么收拾的，你喝完汤早点歇息。”

　　魏无羡乖巧地点点头，亲送了江厌离到门下，等她离开才回房的。他一个箭步朝大床上扑去，胸口突被硌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软软地撞在心口上。

　　魏无羡一个翻身，伸手去掏怀里，一伸手便抓到了一个月白色的小锦囊，他猛然想起萧如拭塞在自己手里的宝贝，立时仰身坐起，走到灯下细看。

　　那是一个锦缎锦囊，看上去平淡无奇，甚至针脚有些歪歪扭扭的，锦囊上绣着鹣鲽，萧如拭擅舞剑更甚于女工，一针一线皆是女儿柔肠，不知她熬了多少时候才绣出这么个小锦囊来。魏无羡对灯细看，越看越喜欢，嘴角竟绽出丝丝满足的笑意来。

　　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姑娘家的礼物，他捧至鼻尖轻嗅，似乎还有山茶花的清香，指腹抚过锦囊光滑一面，目光殷切地打量着上面的鹣鲽，眸光无限柔情，一池春水摇曳。

　　他小心解开顶端的小绳，里面藏了一张纸条，魏无羡揉了揉眼睛，细细展开纸笺，纸上落有娟秀小字，婉婉一句。

　　“青天共白月，我共你，吾愿等羡归。——阿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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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今天我就是要来发糖，小年轻谈恋爱就是这么可啊，我不要你觉得，我要觉得，萧如拭对魏无羡真的是喜欢，是喜欢！现在的魏无羡是feel不到自己对萧如拭的喜欢的，还需要一个契机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这就需要时间了，不要着急，该给他们安排上的，绝对不会不来的。至于是不是be，我还在考虑呢，一切都还没有定，让我再纠结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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