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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   穿过乱葬岗的枯木林,有一个可以安憩的小洞穴。

      魏无羡顺着惨淡的月色望了望洞穴周围,石壁上挂满了以白布鲜血所写的驱邪符篆,阴恻恻的,的确有几分骇人。他拧了拧眉,伸手按在潮湿的石壁,仰头望了望那符篆上的符文,略有所思。

      “这是驱邪符咒,因为这儿没有黄表纸和朱砂,所以只能用布条和血代替。”萧如拭道。

      魏无羡的目光凝在她的右手腕上。

      萧如拭伸手去摘下高挂在石壁上的符篆,宽宽的袖管滑落在手肘上,手腕上缠绕一截白布,鲜血渗出,将白布染得鲜红。

      他抓住萧如拭的手,终是忍耐不住道:“以血画符会伤身损血气,你还怎么回魂。”

      萧如拭忙将手抽回来,放下袖子,将符咒握在手中,若无其事道:“损伤多少血气,我心里有数的,而且放的是我躯壳的血,我也不觉疼。”

      魏无羡刚想开口劝她,就看见不远处石床上的那具尸体,他缓然抬步靠近,每靠近一步,他的脑子里浮现起梦里那满脸是血的女子,勾起了他心底最深最真切的沉痛。他不由热泪盈眶,紧紧咬着牙,憋着一腔怒意和恨意在心底。石床周边撒满了朱砂,布满了驱邪符咒,那具尸体面容如旧,神情安和,就像睡着了那样。

      “朱砂可保我的灵识不散,□□不腐,符咒便是拿来巩固灵识和驱邪的。”萧如拭的心伤再度被勾起,她坐在自己的躯体旁边,伸手去抚摩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蛋,声音变得坚如磐石,“你也看到我这副模样了,都拜温氏所赐啊。”

      魏无羡的手握紧了铁剑,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听来格外冷硬,“这仇,这口气,不手刃了温狗,又怎能痛快啊。”他捂着胸口重重咳嗽了几声,拧眉忍着痛,可抬眼间却只见他目光狠厉,血丝密如蛛网,并无一丝惧色,声音沉稳,没有一刻迟疑,“咱们得韬光养晦,只待有朝一日,能亲手了结了仇人。”

      萧如拭正要说话,抬首便见魏无羡神色不对,他额间发丝膩满冷汗,脸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双目似睁似闭,似乎十分疲倦。她想来魏无羡定是被拳打脚踢了一番后,才被扔下乱葬岗的,想是身负重伤,体力不支了。

      萧如拭一时着急,忙忙扶住了魏无羡的手臂,“你脸色不好,先歇息会儿的。”

      他笑着摆一摆手,身子却经不住寒风凛冽一吹,浑身瑟瑟发抖,身子欲往后一倒,他强撑着道:“不碍事,咳咳...”

      “强撑着伤痛又不会好起来。”萧如拭嗔怪道,扶他到另一边坐下歇息。“这里入夜后风大阴气重,难免会凉,这儿不比外头,只能用裹尸的竹席和白布御寒,将就点吧。”她举手去探魏无羡的额头,眉宇多了几分浅淡的忧愁,“发高热了。”

      她伸手再去探他的脖子温度,却被魏无羡戒备一挡推开了她的手,他微微蹙眉,有些不好意思,“嗯”了一声,“没...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萧如拭扭不过他,只好就罢缩回了手,只默默地为他收拾安置出一片休息的地方,她的杏眼微微一转,不时瞟向神思倦怠的魏无羡,心里莫名漫起一阵不安。

      魏无羡因为发着高热,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萧如拭则片刻不离地守着他。深夜偶有鬼邪逼近洞穴,都由她一一出手解决,绝不让一魂一魄近魏无羡的身,清扰他休息。

      魏无羡伤重,又经那铁剑黑气侵蚀了身体,损耗了灵力,所以浑身孱弱无力,昏昏沉沉,恍恍惚惚地睡着,偶然半梦半醒地睁眼,只觉眼中酸酸迷蒙一片,只能望见一抹白茫茫的人影在洞穴里来回穿梭忙碌,不时拧干布条搭在他额头上缓解高热,不时端水来一点点喂入他嘴中,事无巨细。

      萧如拭歪坐在一旁,左手支着太阳穴,定定地望着石床上踏实安睡的魏无羡。他的发髻有些松散了,束发的红色发带枕在脑后,偶有风来,额前细碎的发丝吹拂着脸庞,他安然瞑目,微微苍白的嘴唇轻抿着,面目温润清秀,有青山般俊郎的侧颜,魏无羡本就出身世家,气度不凡,潇洒恣意,原来的明朗少年郎,现在却变得面目全非了。

      萧如拭低低感叹一声,魏无羡是刻板无趣的仙门世家中独特的一枝,看似懒散顽皮,却天资聪颖,正义满怀。当日敢在云深不知处和蓝启仁拌嘴,敢明着面儿和温晁对呛,这便是他最真性情的一面啊。若不是因为温氏,不是因为江氏灭门,想来魏无羡定会是世家未来的顶梁柱,会是仙家中最出挑明媚的公子。

      萧如拭深深凝视于他,一时晃了神,见魏无羡被风吹的发颤,立时起身替他掖好被角,见他恢复平静这才安心。正当她欲坐回去时,心下一动,想探探他高热如何了,蹑手蹑脚地半掀开他的被角,伸手去探他脖子温度。

      高热是退了一些了,但萧如拭似乎察觉到端倪,她略略沉吟,炯炯注视着他的侧脸,随而伸手去探他的颈部命脉处,方一探来,掩在面纱下的菱唇瞬然紧绷起来,她发现他体内并没有凝结灵力的金丹。她有些不相信,掀开被子再替他把脉,只能察觉到微弱的灵力在他体内流转,整副身体变得孱弱不堪,甚至连轻轻的一掌都接不住了。

      萧如拭定一定心思,在他身边坐下,轻轻伸出手去,按上他轻皱眉心,抬指为他舒展开。历经太多变劫,魏无羡一时间无法接受巨变,曾经爱笑的少年,变得敏感阴沉。萧如拭也发觉,就连魏无羡哄她的笑都带着丝丝苦涩。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安然入睡的他,心底生出无限宁静来,乱葬岗虽暗无天日,狰狞可怖,但起码这里远离红尘是非,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日子很清静安生。

      魏无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了。

      他双眼睁开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萧如拭的身影,她伏趴在自己榻边,睡得正香甜。他眼眸顿时柔软成水,抚一抚她头顶额发,含着浅淡安心的笑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魏无羡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下床,将那件厚厚的白布轻轻披在了萧如拭的肩头,不料身体力气尚未恢复完全,脚下虚浮无力,站起来不稳地磕绊了一下,吵醒了在榻边小憩的萧如拭。

      “你醒了?”萧如拭惊喜道,她冰凉的手覆在魏无羡的额头上,高热已经散退了,这才松了口气,“高热退了就好,我还给你温着药呢。”

      “这儿还有锅碗瓢盆呢。”魏无羡嗤笑道。

      萧如拭亦低低温柔一笑道,“乱葬岗还未堆尸成山时还只是一片坟地,枯木林深处有不少墓冢,我随意挖了一座墓,没想到里面陪葬品挺丰厚的。”她把温热的汤药递给魏无羡。

      他抿了一口药,一口一口地呷着,静静地望着在忙碌的萧如拭,忽然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气氛来。

      “你倒是能吃苦啊。”魏无羡将那碗浓黑的药一饮而尽,苦的舌尖直难受,拧着眉头道,“换做是旁的姑娘被扔在这儿,估计会一头撞死在这儿吧。”

      她略略苦笑,笑意凉薄,“我只有活着,才有机会亲手报仇。”萧如拭不觉暗暗握紧了双拳,轻轻哀叹了几声,“死有什么可怕呢,活着才可怕吧?有些人想死,并非想不通,而且想通了,看透了这尘世无情无义,觉得死了才是解脱。”

      魏无羡附和地点点头,朗然笑道:“那你倒是想的通透。”

      “在鬼门关走了几回,如今犹如新生啊。”萧如拭自叹道。

      “看来咱们都变了。”魏无羡往石床上一躺,唏嘘感叹道,“咱们也算同病相怜了啊,命运都将我们绑在一块,是让我们联手反击啊。”

      萧如拭的笑意浮起在唇角,旋身走近到他身边,眉心一动道:“想报仇就赶紧把身体养好。”随而,她神情凝重地瞥了眼魏无羡,低声问道,“但你的金丹,怎么没了。”

      “你都知道了?”魏无羡并不惊诧,也不打算瞒着她。萧如拭心细如尘,他当时反应如此激烈,戒备心重重,他各种抗拒的言行举止就是在欲盖弥彰,萧如拭又怎会察觉不到异样呢。他心头也松了松,释然一笑,耸耸肩,“没了金丹又如何呢?我魏婴就算不习剑道,也能一骑绝尘,你信不信?”

      萧如拭自然是信他的实力的,但她只是担心没有金丹的他无法凝结灵气,许多正道术法是无法再学了。她微微掩饰眼中愁色,还是忍不住提醒他,“虽无法再结丹修炼,但邪门外道是万万不能碰的,不然和温氏一流有何区别呢?我并非质疑你的心性,我只是担心你复仇心切,会偏执地误入歧途...”

      “放心好啦。”魏无羡眼神颤了颤,刮刮她鼻尖,唇角勾起一抹顽意的笑,“大不了我跟你学澶渊蛊术啊,控制蜘蛛蜈蚣蝎子爬来爬去,咻咻咻地爬,挺过瘾的。”

      萧如拭噗嗤一笑,才复几分昔日的温沉柔婉神色,魏无羡见她终于展露笑意,不禁莞尔,他靠近些道:“你们澶渊还收男修士么,像我这种惊世之才,绝对不会给你们澶渊丢脸的。”

      “贫嘴。”萧如拭目光微微闪烁,又复光亮,笑道,“我可不敢和江公子抢人。”

      魏无羡微微昂头看她,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姑娘,笑意渐深,以前她总端着疏离清高的架子,对他是无言又冷淡,轻飘飘的,总是不以为然的,但如今熟络起来,她不显露人前的性子都赤裸裸地摆在眼前,她有决绝固执的一面,也有温柔婉婉的一面,这亦刚亦柔的性子,着实很让人着迷。

      她很好,就算没有倾城的容貌,她也是个颗耀眼的明珠。

      天光渐渐亮起,厚厚的乌云只渗入丝丝缕缕的晨光,勉强驱散了乱葬岗中的层层浓雾。待天亮起,便需要外出去摘果子,寻一些有用的草药来备用。乱葬岗埋了成千上万的尸体,在这儿长出的果树植物大多都是以尸体腐烂成泥后养出来的,阴气极重,但在这儿生活也顾及不了这么多,为了活命,只得硬着头皮享用了。

      魏无羡拎着铁剑走在前面开路,不时回首看顾着跟在他身后的萧如拭,他拿铁剑杵地,为她清开脚下磕绊,僻出一条平缓的小路来。不时遇见陡峭山坡,魏无羡便伸手去搀萧如拭,二人一前一后走着,一双影子渐渐重合在一起。

      二人往枯木林的深处走去,越往深处走,头顶的天光便越暗然了,因着木林深处戾气最重,就连坟头和尸体也稀少了,荒草渐渐覆盖住小路,几乎看不清脚下。魏无羡见路不好走,虽并未回头看望身后紧跟着的萧如拭,却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边拿着剑斩断碍路的荒草,紧紧牵着身后的人。

      萧如拭亦乖乖任他牵着,替他留心两旁的动静,二人很是默契,很快便深入到枯木林腹地。

      眼见路越走越长,没有尽头,萧如拭拉了拉魏无羡的手臂,有些犹豫:“要不别往下走了吧,实在怪瘆人的。”

      “没事,跟着我就好。”魏无羡递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以身护着萧如拭,慢慢往前走。

      “听说这枯木林深处埋着一族被仇家灭门的小仙家,个个死状惨烈,尸体被切碎了埋起来,底下都是骨骸,怨气冲天的,里头还有一片竹林,竹林尽头便是那仙家家主墓冢。”萧如拭敛了敛被风吹起的面纱,只一瞬间,阵阵尸体腐烂的恶臭便扑鼻而来。

      “且就看一眼,不碍事的。”魏无羡并无停下脚步的意思,“你若是怕就躲我身后。”

      “我是灵识,一般人伤不了我,倒是你是一驱肉身,恶鬼侵身可不是闹着玩。”萧如拭扯了扯魏无羡的袖子,担忧地看着他。

      魏无羡道:“那咱们走到竹林就回去。”

      萧如拭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跟随在他的身后,二人一步一步往木林深处走去,根根枯木上立满了毛色乌黑的寒鸦,便可知此处埋了不少尸体了。

      忽地,头顶传来声声呼啸,四周阴诡可怖,又有成群寒鸦围绕,越发显得这地邪门了,但站在这儿便觉得汗毛直立。

      眼前成片的竹林被团团黑气围绕着,竹叶被吹落一地,只剩光秃秃的竹杆立着。魏无羡手中长剑一挥,斩断三两根竹子来,他弯腰拾起,收入囊中。

      萧如拭见状,略有不解,她抬头瞥向魏无羡,又望着那片阴风阵阵的竹林。

      “你执意去竹林,就为了砍了几根竹子回来?”她低声道,“这竹子长在百鬼夜行,怨气最重的地方,比外头的竹子更邪气,你是有什么打算了么?”

      “不愧是萧姑娘。”魏无羡抽出一根竹子握在手中把玩,目光深沉地仰头望望眼前一片亮光,“我没了金丹不能习剑,自然要寻别的出路。所以我就想到姑苏蓝氏的音律,还有平时使用的符咒,换条路走,或许行得通。”

      “这话虽是有理,但你体内灵力尚低,蓝氏的音律术也非十天半月可以修炼成功,你这条路不一定能走。”萧如拭眉头深锁。

      魏无羡按一按她的手,歪头朝她展眉一笑:“我有它。”他掂了掂手里的铁剑,挑眉道。

      “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铁剑。”萧如拭并未发觉此剑有何特别,不解道。

      “它可不普通。”魏无羡目光往四周一旋,看向手中的剑道,“之前我和蓝湛在屠戮玄武腹中发现了这把剑,起先我还以为只是玄武误吞了谁的佩剑罢了,后来我才想通了。”

      萧如拭眼珠微微一动,认真地凝视着魏无羡的侧颜,竖耳倾听着。

      “四方之气,尽归玄武。温若寒苦苦寻阴铁操控傀儡,却万万没想到,有一物可敌四块阴铁碎片的力量。”魏无羡的笑意隐秘而带着一点傲气,“便是这把镇压屠戮玄武的铁剑,若我可将一把铁剑炼成像阴铁那样的铁符,且能操控它,压制温若寒手上的三块阴铁,应该绰绰有余了。”

      萧如拭望着他的眼睛,温然道:“我信你,你且做来就是,有需要我帮忙的,我自全力相助。”

      “就知道阿拭你是最信我的!走吧,摘果子去吧。”他温然一笑,将剑扛在肩上,从善如流地牵起萧如拭的手,往枯木林外走去。

      萧如拭嘴角轻轻扬起,抬头瞧他一眼,慢慢抬起手,摘下覆住伤容的面纱,一角黑色随风而去,也吹散了她心底深深扎根的不安与怨恨。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我写了什么,问了就告诉你这些都是纯纯的糖!复仇什么的去他的,俊男美女过过和和美美的小日子才是真的!之前因为顾忌忘羡,不想把魏无羡和女主凑一块,现在一下笔就怎么甜就怎么写吧!不管了,有人骂就骂吧!我写的开心就好!还有关于陈情和阴虎符的来历我不是很清楚原著是怎么交代的,我就按照我的理解来写,有出错的话请指正哦!
    以后都是周五,周六,周日更新了哦,大家平时好好工作好好上学,我也好好更文存稿给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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