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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辍学嫁人? ...

  •   大暑过后,气温持续居高不下。

      四方村已经一个月没有下过雨了,加之此刻烈日当空,知了聒噪,毫无遮挡的走在路上的林夏,眼见的冒了满头的大汗。

      “哟,搬砖回来了?”
      还没进院子,林夏就听到在邻院晒太阳的堂姐林真传来一道幸灾乐祸又讽刺满满的声音。

      “今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该不会人家把你辞了吧。”

      林真摸了摸自己七八个月大的孕肚,特意提高音量对着屋子里头喊道。

      “读了这么多年书有啥好处,自己亲爸病了,还不是只能搬砖,要我说,还不如早早嫁人,对了,前个我妈给你说的那家不是挺好嘛,有权又有钱,虽然人傻了点,但是肯给钱让二叔治腿啊,说不好,还能让你继续念书呢,这样的人家,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就这还不知足呢。”

      林真的声音很大,好像生怕屋里的人听不着似的,字字句句咬得又重又清。

      一时间,林夏倒被她这个堂姐说得有些心虚了,她去砖厂干活家里人是不知道的,尤其是她父母,她更是不敢透露一点风声,如今这个秘密被人这样大喇喇地揭穿,她的双颊瞬间红得像染了彩的夕阳。

      只是不提还好,提起来她心里就窝火,就算她家现在穷得揭不开锅,但你不借钱就罢了,怎么还能趁乱给她家添堵呢。

      而且,林真打小就看不上她,但再怎么说她们也是实打实的亲戚,平日斤斤计较阴阳怪气也就罢了,怎么到了这节骨眼上,还能如此落井下石呢。林夏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再忍了。

      于是,皱了皱眉,正想开口回击,然而嘴巴刚张开,便听母亲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夏夏,你进来。”

      林夏“哎”了一声,转头瞥了一眼林真。

      只见林真正得意洋洋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狡黠地看着她。

      “夏夏!”母亲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林夏无奈地转头,掀开门帘正要进屋,脑海里却不知怎的忽然浮现出一幅奇异画面。

      画面里的林真痛苦地捂着肚子,面目扭曲地躺在院外的厕所门口,而她身下则缓缓淌出了一摊殷红的鲜血。

      嗯?这怎么回事?
      林夏一头雾水。

      难道是她进屋前一秒余光瞥见的情况?

      思及此,林夏迅速转头想要确认,视线刚到达方才林真站着的地方,就发现林真已经背对着她往屋门口的方向去了,而她的双手正放在自己的孕肚上,整个人看着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林夏见状不由咬了咬唇,想着这可真邪门,林真明明好好的,那刚才她脑海里那一幕到底是从哪窜出来的。

      “夏夏,妈喊你没听见嘛!”
      还欲在想,但忽然出现在门边的王艳红生生打断了她的思路。

      “你堂姐说你去搬砖了,是真的吗?”

      母亲对她向来温柔,如今这问话却犀利严肃的紧。

      林夏被母亲的决绝唬了一跳,脑海瞬间一片空白。所以连辩解都没来得及说,就已经被自己的表情出卖了。

      “那是女孩该干的活嘛,我说家里的事不用你管,不用你管,你怎么就不听话,我还说你怎么整天早出晚归的,原来是背着我和你爸去干了这事,我供你这么大是让你去做这个的嘛?”

      王艳红看着女儿瘦弱的身体,一时悲从中来,从小到大,林夏一直是让她骄傲的好孩子,她聪明懂事,勤劳要强,从没让她操过一点心,而且她还刚刚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市里的高中,这是何等风光何等自豪的事啊,整个柳屯镇哪个不羡慕她又有哪个不服气她呢,就连村里人跟外村人提起的时候,都是沾沾自喜的。然而就是这么懂事的一个孩子,一眨眼的功夫,就背着她跑去做这种脏活累活了,那是她该做的事吗?那是她那小身板能承受得了的苦吗?

      王艳红双眼通红地瞧着林夏,已然是气得不行,“我要真愿意你干这种活,还不如直接让你嫁了小河沟的老张家,虽说他家儿子不顶用,但至少还有个拿事的老公公,你到了他家不必吃糠咽菜,更不必为了我和你爸到砖窑厂里跟老爷们一起干活!”

      “妈!”
      “艳红!”

      两把声音同时响起,一把是林夏带着埋怨和难堪的声音,而另一把则是林建国愧疚又愤怒的声音。

      是他无能,他摔折了腿,不能干活不说,还拖累了媳妇闺女,可闺女已经这么坚强懂事,为了给他凑钱受了这么多累,媳妇怎么能这样说她呢,而且,她这话又说得这么重,这么直白,女儿还只是个刚满十六的小姑娘,正是脸皮薄得像纸一样的年纪,这话让孩子听来,不是成心让人上火嘛。

      “别说了,先让夏夏进屋吧!孩子累半天了!”

      林建国强支起身子,以使自己能够靠着窗台坐起来,他费力地扬声,想要将生气的妻子和委屈的女儿一同叫到屋里来。

      王艳红闻声,往屋里的方向看了一眼,转头又看向自己向来乖巧的女儿,见女儿一双眼睛浸满泪珠,却还咬唇忍着没有落下泪来,一时间她这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于是,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子。

      林夏见状,也跟着走了进去。

      林建国已经好几天没有下过地了,这些天一直是王艳红在伺候着,但有时王艳红要去亲戚家借钱,又有时会去别人家打打零工,所以,她不在的时候,就是他们的小儿子林冬照顾他,如今林冬去小卖部买酱油还没回来,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王艳红一进屋就坐到了炕边上,随后看了一眼林建国,又瞟了一眼林夏,“瞧,你的好闺女回来了。”

      林建国见自己媳妇还在气头上,也没在意她话里的挖苦和机锋,他只是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眼,小心翼翼站在门口不敢到他们跟前的林夏。

      大夏天的,她竟然还穿着他从前的旧衣服,一张娇嫩的小脸如今热得大汗淋漓,那头柔顺的长发,也被她费尽心思地挽成了短发的模样,而她那双本应用来拿笔的双手,此刻却又红又肿地垂落在身体两侧。

      林建国越看越心酸,也更加怨恨自己为什么在这时候受了伤,闺女刚考上高中,他却不能劳动,那孩子的学费怎么办?

      思及此,林建国的心不由越发苦闷起来。

      “闺女,这几天受累了,以后别再去了知道嘛。”

      林夏听着她爸温和沉稳的声音,不由抬头深深望了一眼面前人,那是她们家的顶梁柱啊,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变成了这样呢,原本那么强壮健康的一个人,如今却有了几分虚弱苍白的模样。

      林夏已经不敢再看,怕看得多了,心更疼。索性,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只是为了宽慰父亲,她还是乖乖点了点头,“爸,我记着了,以后不会再去砖厂了。”

      当然,她也去不了了,因为她上午中暑的事情,砖厂老板已经不同意她再去了,即便她再死乞白赖地去求也没有办法了。只是给父亲治腿需要的五六十块钱还不知道怎么凑,这几天她在砖厂干活,总共去了八天,也才挣了六块四。

      林建国听女儿这样说,心里这才顺畅了一些,于是,又接着说道:“我和你妈已经筹到钱了,这事你不用再担心了。”

      “还有,你的学费,也不用着急,爸妈自会想办法的,记住了吗?”

      “真的?真的已经筹到治病钱了?”
      林夏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母,不确定似的又问了一遍,“钱真的凑够了吗?”

      王艳红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当然是真的,你二舅和老舅已经答应借我们钱了。”只是需要她每天早晚帮他们干活而已,这又有什么难呢,农村人哪个不是天天干活的,所以,就这么点要求,几乎比没有要求差不了多少。

      还是娘家人亲啊,王艳红在心里叹口气,又想起自家的大伯子、小叔子,不肯雪中送碳不说,还要趁机落井下石。

      一个非要给林夏介绍傻子对象,说不同意还不乐意的,一个知道侄女在砖厂干活,不告诉他们还要到处宣扬诋毁,说大夏天的,和男人一起干活不害臊的。

      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亲戚啊!就是这阵想起来,王艳红还是气得胸口发闷。

      心说,要是再让她碰见这种事,她一定上去跟他们好好理论理论,真当谁是软柿子随便任人揉捏呢。

      “还有林真那丫头,你以后不用理她,她说啥你也别放在心上,她就是嫉妒你学习好,嫉妒你爷爷在世的时候向着你,她自己学不来,就盼着你不好,所以,咱不跟她一般见识,显得我们很小家子气似的,像她那种人就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就她还敢欺负我闺女,王艳红一边回忆,一边一脸嫌弃地续道:“反正以后你肯定是要去大城市的,可她呀,到那时指不定得在哪个犄角旮旯窝着呢。”

      想着林真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王艳红不由翻了个白眼,还真以为自己嫁了村支书的儿子就高人一等了,实际上还不是得自己回娘家待产,她婆家又有哪一个真把她当一回事了。就这样还要挤兑自己的堂妹,可见当真是个傻的。

      林夏听她妈这样说,寻思了一会,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父母问道:“既然凑够了钱,咱们啥时候去医院啊,爸的腿不能再耽误了。”

      王艳红沉思了一下,“后天吧,明天我先收拾好东西,后天我和你爸还有你王大爷一起去。”实际上借的钱还没到手,至于哪天才能真正去上医院,王艳红也说不准,不过,为了安慰女儿,她只好随口定下了后天,现在她只希望,二哥和小弟能够信守承诺按时将钱借给她。

      林夏不知这些情况,自然只顾得高兴,“那太好了,爸的腿有救了!”

      林建国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是熨帖许多,以至于这么多日盘旋在心头的阴霾,也似乎渐渐散开了。

      一家四口因为借到了钱,所以心情都不错,于是晚饭后不久,大伙就上炕睡觉了。

      听着家人安稳的呼吸,林夏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闭上眼睛正要入眠,没想到白日里凭白出现在她脑海里那一幕竟然又跳到了眼前,而且这次,林真的形象变得更加清晰了,她甚至可以看到林真一边无措地捂着肚子,一边用手用力扒着厕所外面的矮墙,而她身下流出的血也似乎比之前更加鲜红汹涌,以至于将她原本就白皙的脸色衬得愈发苍白无色。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夏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了一跳,于是挣扎着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正想尽快从刚刚的恐惧中挣脱出来,然而她才皱了皱眉,就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庞大力量袭向自己的头顶,像是被人捏住了脑仁,又像是被什么啃噬了大脑,林夏忽然觉得头疼得厉害,连带着眼睛也酸涩胀痛起来,像是被人撕开了眼角,逼着她去看不想看的世界一般。

      林夏实在不知自己怎么了,从小到大,除了感冒她似乎从未体验过头痛欲裂的感觉,不过今天,她想她应该是感受过了。

      可她今日并没有做过什么啊,尽管上午中了暑,但被工友抬到外面阴凉处时她已经醒了,而且喝了凉水后,她就又能干活了啊,所以,她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又感冒了?

      但没有其他症状啊。

      不对,有的,她好像出现了幻觉,她看到了林真摔倒。

      可她为什么会看到?

      她闭了闭眼,想尽快找出答案,然而,大脑还没开始运转,她的头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再次有规律地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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