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洲录》逢佳境

1、第1章 半壶花酿半壶酒

　　大同499年，西乾金氏夫人病重，中艮黎氏举全族之力仅保其一息。

　　大同500年，北坎澄氏灵宝仙果遭窃。

　　这灵宝果乃北坎至宝，五百年方结一仙果。

　　生者食之，不老长生，死者食之，起死回生。与此同时，澄氏族主一亲传弟子不知所踪。

　　针对这一巧合，五洲猜测群生，皆传这灵宝仙果乃澄氏失踪弟子所盗，澄氏对于这一传闻不置可否，流言更是甚嚣尘上。

　　无多日，五洲族主云集北坎，无人知其谈话内容。

　　翌日，五洲联合放出追缉令，矛头直指澄氏叛逃弟子。

　　东巽在五洲依着灵宝果之仙气设下天罗地网机关阵，与南离火联手分列追捕之将帅，西乾金氏物资支援。

　　一时间，颇有五百年前九州之役的架势。

　　大同505年

　　东巽

　　曲水汤汤，绿竹猗猗，青衣竹影，东巽穆来。

　　正在打坐感应的穆来星眸猛地一睁，眼神中蹦出的一丝光亮又转瞬间淹没在其如墨眸底，归于沉寂。

　　“哥哥，可是天罗地网有所异动。”穆末见穆来有异，出声问道。但心底却知，三年未动的天罗地网应是再难动了。

　　“未曾。”穆来又闭上双眸，进行下一周天的调息。

　　穆末见状，行一礼静静退出淇奥林。

　　待四周归于沉寂，穆来复又睁眼，置于双膝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几不可闻地喃了一声：“中艮。”

　　中艮

　　“神女损，天神怒。神女灭，中艮覆。”中艮不知从何时起坊间便传着这样的民谣，细听竟似谶语。

　　“白督洲，北坡又多了十具族人尸体，与之前一样皆是元神俱散，右臂无踪，现已将尸首运至黎南岭统一处理。”一小统领行一端正礼禀报道。

　　正位端坐之人从案牍中抬起头来，起身道：“有劳统领了，可禀明朱小将军？”容貌温厚方正，眉间一点朱砂鲜若血水。朱砂开智，眼明心明。

　　“已禀，只是夜色已深，朱小将军说需得明日再去黎南岭处理。”

　　白附子略点头道：“应当如此，烦劳统领知会族人子时不得出。”

　　“是！”小统领作一标准礼。

　　白附子安排完后，正欲回座处理公务，余光扫见小统领接了命令并不退下反作神色难言状，便出声问道：“可是还有要事？”

　　“白督洲，洲主他......”

　　白附子心下了然，眉头微锁道：“洲主一心求护息之法，仍在闭关。”

　　得到答案的小统领行一告退礼缓缓退下。

　　中艮黎氏洲主黎苏木为保求其妹一息已闭关藏书楼中三载有余。闭关前将洲中大小事务皆托于亲信白附子。白附子确不负所托，两载总领，中艮泰安更胜从前，又有其为人踏实礼厚下属，满洲之内人皆服他督洲。

　　但近一月来，中艮却异事频发。中艮族人间或离奇而死，元神俱散，右臂无踪。地点难测，手法异诡，只是多在夜间行凶。

　　自五年前五洲联合追捕令下达，便有离朱嫡长子朱煜明为小将镇守中艮，因其少年英武，故人称朱小将军。不过，这次中艮的散神夺臂案却使得初出茅庐的朱煜明碰了壁，饶是朱、黎联手皆无从下手、无功而返。

　　既不能攻，退而守之，子时不出，性命无虞。

　　此外，被散魂夺臂的尸首置黄土则腐、非离火不化，故白附子与朱煜明相商择了遍布花岗石的黎南岭作统一焚尸之地。

　　或因焚尸众多、阴魂遍布，每逢夜晚，黎南岭满岭皆布鬼火，间有阴风呼啸，是故中艮族人又将黎南岭称为“罹难岭”或“鬼岭”。

　　但元凶不除，族人忡忡，一时间流言迭起，纷纷道是族小姐年寿将尽，天神怪罪降祸于中艮。

　　白附子将笔搁于笔架上，眉心微拧，纸上笔墨未干，工整小楷在中艮录上记道：“七月十日，中艮北坡，十人亡，元神俱散，右臂无踪，累之亡者总计九十八人。”

　　微出一口气，起身将小佛尊前的香火续上。屋外，夜色正浓。

　　中艮黎明酒肆

　　“客官，要用什么？”

　　“小店家，先取盆清水来。”玄衣男子将一缠着布匹的剑置于木桌上，朗朗开口道。

　　店小二手脚麻利地从缸中舀出半盆清水置于客官前，入眼便是一古铜色面具，一张薄唇正开口道：“多谢，要半壶花酿兑上半壶酒酿，半斤牛肉匀上八两花生。”

　　“马上便来！”店小二深觉这客官要求奇怪，但也本着客官即佛祖的原则忙活了起来。

　　“来咯。”店小二干脆利落地上了菜，正见得玄衣客官的手从木盆中拿出，用素色手绢将骨节分明地手指擦得一丝不苟。

　　就算是隔着面具难窥其神色，小店家还是捕捉到了客官眼神中的亮光，道上一声染了喜悦的“多谢”后，便狼吞虎咽了起来，如此生猛的吃法令店家嘴角抽搐。

　　“小店家，黎南岭可是再往南走？”筷箸放下后，玄衣男子抛出一锭碎银又重拾风度问道，与刚刚风卷残云的进食之相判若两人。

　　“再往南行一百里便是了。不过客官我看你是从别的洲来的吧，罹难岭现在中艮满洲都绕着走呢。”

　　“哦？”玄衣客官给出了愿闻其详的回应。

　　“同之前一样，被吸光了元神，右臂还被肢解走，那可真是魂飞魄散、死无全尸啊。”

　　“那还真是吓人，也不知二师父让我来此处干嘛。”玄衣男子暗自嘟囔了一句，便将手中的碎银抛向店家道：“多谢小店家。”便携了剑往黎南岭的方向去。

　　小店家接了银锭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摇头道：“现在的人，还真是不知死活呢。”

　　“半壶花酿半壶酒。”一声如上世古琴粹清泉般清雅低浅的声音，略一低吟，小店家已嘴快道：“客官，是否还要半两花生半两肉？”

　　待店家一转身便对上青衣竹衫男子如墨石般漆黑的眼眸，饶是店家接八方来客、晓五洲人事却还是被这男子的相貌晃了神，待回神后，立马道：“客官莫怪，刚刚有一客官便是这般要求的，我还以为这是最近五洲的时兴吃法。”

　　青衣男子腰间所佩的玉玦青络微晃，已然起身：“何时去，何处去？”

　　“刚走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往黎南岭去了。”

　　话音刚落，青衣竹影男子踪迹全无，只是桌上多了一锭金子。

　　店小二本能地拿着这锭金子两眼放光，可一想到这位美男子去了黎南岭便又撇下嘴来，叨叨道：“此时离子时还有三个时辰呢，应该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