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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番外篇:人生序曲(下) ...

  •   番外篇:人生序曲(下)

      冼君是在马斯年的病房里接到了帝国情报局通知自己进行心理复测的电话,这一天是公历八月一号,从鹿鸣岛回来之后的半个月。
      这已经比他预计的要晚很多,估计是刚刚才找到了替代尹文斌的有资历的权威医生。
      这半个月来,他一直陪着马斯年的父母呆在医院里,马斯年的情况没有好转,让人忧虑。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好消息,唯一的安慰就是他的情况没有再继续恶化,主治医生安慰说曾经有病例在昏迷好几年之后醒过来的,叫他们不要灰心。
      接到电话的那一天,阳光很灿烂,医院内部的公园里开满了浓艳的花朵。冼君挂掉电话,努力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该来的终究要来。
      回到病房,他和马斯年的父母做了告别,离开时,他回头看着昏迷不醒的马斯年。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躺在那里的是自己,这样就不用面对决定命运的心理复测。
      但是很快,他就振作了起来。
      在特种部队服役时,他曾经数次在死亡线上挣扎,此时此刻,他不允许自己表露出恐惧。
      何况,这半个月以来,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准备。就把命运交给上天来决定吧。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时,他的脑海里仿佛又浮现出了尹文斌那张挂满嘲笑的脸。
      下午两点,冼君准时到达了帝国情报局的六号行政楼,这是一栋平平无奇的十层建筑,专属于心理部门。这里不仅要负责所有军警人员的心理测试与治疗,同时也在进行着情报心理学的研究——比如如何攻破俘虏心理的防线,以达到获取情报的目的。毕竟现在的逼供药剂副作用比较大,有些人当场就死掉了,给日后的情报工作造成一些损失。
      冼君乘电梯来到六楼,找到挂着“刘冰婕主任”名牌的办公室,伸手敲了敲门。
      “看来是个女医生。”冼君想着,等到门里面传来许可的声音后,他推门走了进去。
      “冼先生是吧。”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三十岁左右的温婉女人柔和地笑了一下,示意他坐下来。
      冼君礼貌地颔首,目光迅速扫过墙上贴着的她的简历。
      伊丽莎白·刘,华人,博士学位,德国顶尖的心理学家,于两个月前获得帝国国籍,现在是情报局心理部门的总负责人。
      “冼先生你好,你不用紧张,”伊丽莎白微笑着道:“喝水还是喝茶?”
      “谢谢,我不渴,”冼君淡定地道:“可以开始了吗?我等下还有事。”
      “好,那麻烦你先把这张表格填一下。”伊丽莎白敏锐地感觉到了冼君暗含的敌意,但她没说什么,对于心理测试有抵触太正常了,更何况这是一个进行心理复测的情报人员,那就意味着,如果结果不合格,这个人就可以从帝国情报局收拾东西滚蛋了——所以,有敌意才是正常的。
      冼君接过递过来的表格,大概扫了一眼,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和之前尹文斌的表格内容不一样,也和网络上他搜集过来的资料不一样,也就是说,他之前的准备,恐怕都白费了。
      冼君不由有些忐忑,他知道自己这种窘迫的神情肯定被伊丽莎白尽收眼底,所以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不好意思,刘医生,我不是质疑你的专业性,只是——”
      伊丽莎白微笑着打断他的话:“冼先生,这是我自己的研究成果,已经得到委员会的批准了。”
      冼君低下头。
      她自己的研究成果,也就是说,可能没有规律可循。果然,比尹文斌那个照本宣科的家伙厉害多了,难怪一来就当了主任。
      “那——”冼君决定还是为自己争取一下:“那您如何能保证它具有普遍性?”
      伊丽莎白仍旧温柔地笑着,回答道:“测试表仅供参考,我会综合考虑的。冼先生,还有问题吗?”
      冼君握住了自己的手掌,骨节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决定听天由命,拿起笔飞快地填写起来。
      不出所料,伊丽莎白浏览完整个测试表之后,轻轻叹了口气,道:“冼先生,很遗憾,您的测试结果不合格。”
      冼君感觉仿佛有一桶冷水从自己的头顶浇了下来,这一刻,他似乎看到坐在位子上的不是这位温婉动人的刘医生,而是那个面露讥笑的尹文斌。
      果然,是自己自作聪明了吧。他或许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掉一百个刘冰婕这样的女人,但是终究还是在人家擅长的心理学面前败下阵来。
      “哦。”冼君冷静地,不带感情地蹦出这个字,准备起身。
      “我还没说完,”伊丽莎白稍稍提高了音调:“我刚刚说过,测试表只是参考。”
      冼君的心里又燃起了点希望,同时,又暗暗对自己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深感不满。
      “我看过失踪的尹文斌医生对你的评测,”伊丽莎白直视着冼君,说道:“他认为你有反社会人格,不适合从事情报工作。”
      冼君默不作声,看着她那双在阳光照射下变成琥珀色的眼睛,等她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有不同意见。”果然,伊丽莎白说出了他最想听到的话。
      “我调取了你的档案,仔细研究之后,再结合你的评测结果,我决定,推翻尹医生对你的评价。”
      冼君的万年冰山脸也忍不住开始动容,惊喜地道:“真的吗?为什么?”
      “但是,你仍然要接受心理治疗。”伊丽莎白随即给他泼了冷水。
      冼君的神色又黯淡下来,他尚未正式入职情报局,此时接受心理治疗,终归不是什么加分项。
      “冼先生,相信我,克服了缺点之后,你会变得更强大。”伊丽莎白微笑着,吐露出这句话。
      冼君看着眼前一头大波浪卷发,有着一张明艳脸孔的刘冰婕医生,想到,这个女人真的很厉害,一下就说到了他的痛处。
      “你可能会有点疑惑,”伊丽莎白拿起水杯喝了口玫瑰花茶:“为什么我和尹文斌医生的意见并不趋同——据说在他失踪前,你去找过他?”
      “没错,”冼君不准备隐瞒,眼前这个人经验丰富目光敏锐,在她面前隐瞒,只怕会弄巧成拙。
      “他只是很公式化地说我有反社会人格,其他的也没说什么。”
      “没错,你是有反社会人格,”伊丽莎白没有否认:“过于偏向用暴力来解决问题,这对于情报人员来说,不是一个加分项。”
      “那——”
      伊丽莎白微微笑了一下,道:“但是对于你来说,这恰恰是正常的。”她迎着冼君的眼神,娓娓道来:“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十八岁加入陆军特种部队,七年间共参与境外任务143件,任务地点囊括中东、非洲、南美洲等,你第一个带领的任务小组,到现在就只剩你一个人还活着。”
      “是。”冼君沉默着,转过了头,他不是很想提这个话题。
      “人是血肉之躯,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的人,倾向于使用暴力,这再正常不过了。因此我觉得尹医生这种一刀切否决的做法,不是很合适,没有考虑到你们每个人的特殊因素。”
      冼君有些感动。当时但凡尹文斌表现的有这个刘冰婕医生一半的专业和友善,他也不会被激怒,从而铸下大错。
      然而,杀人终归是杀人。冼君心里叹息了一下,没说什么。
      “我觉得比起你这种嗜杀风险,你对帝国的忠诚度位于最高的那一个档次,我想对于情报人员来说,忠诚显然更加重要一些,所以,”伊丽莎白柔和地笑道:“你通过了测试。”
      冼君愣了几秒钟,站起来,由衷地向她鞠躬道:“谢谢您,刘医生。”
      “不过你需要在我这里定期治疗,”伊丽莎白道:“人的缺点,总是越少越好,你认为呢?”
      “我同意。”冼君干脆的答应了。
      离开前,他透过即将关闭的门缝,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伊丽莎白,她的长发披垂下来,盖在半边白皙的肩膀上,细细的吊带绕过肌肤,冼君忽然觉得自己对她有了种对于异性的那种渴望。
      他赶紧关上门,一边走一边告诫自己,她是唯一可以拯救自己的人,不亚于一个女神,千万别做出什么事情惹恼了她。
      一向大男子主义的冼君,第一次被女人打败了。
      ————————————————
      九月,马斯年仍旧还是老样子,冼君反而听到了吴之倩醒来的消息。
      但是无济于事,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就是凶手。
      所有幸存的人,洪白、薛祝他们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工作;费庭一如他之前所说的,退出了娱乐圈;倒是温雯,来看过马斯年几次,冼君注意到她背着自己暗暗流过眼泪,看样子,似乎对马斯年有什么特殊的情愫?
      很快到了冬季,鹿鸣岛的连环杀人事件成了一个悬案,冼君曾经萌发过把吴之倩绑到深山里刑讯逼供的想法。如果换了之前,他说不定真的就这么做了,但是伊丽莎白提醒过他,以后一旦再有暴力的念头产生,要立刻自我警醒自己是军警人员,如果违法乱纪,那就是自己毁灭自己的梦想。
      所以冼君打消了这个念头。
      更何况,吴之倩这个人,恐怕才是真正的反社会人格,思维和正常人不同,万一是个受虐狂呢?他越打对方越兴奋那种?他在鹿鸣岛上时也不是没有领教过这个人,面对他的枪口都还在大言不惭地撒谎,是个纯粹的神经病。
      然而,十二月二十三日深夜的时候,他浏览网站时看到了媒体发布的吴之倩坠楼身亡的消息。
      冼君有些疑惑。他知道吴之倩这种神经病是不会自杀的,自杀不会给她带来快感,只有杀人会。所以,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死了呢?是巧合吗?还是说,是有人刻意为之?
      冼君当然不知道,设下陷阱让吴之倩自我了断的景匀,此时此刻正跟他同处京城,正在给林卿制造“惊喜”。
      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如果吴之倩真的是凶手的话,那他没能亲手替马斯年讨个公道,挺遗憾的。
      ————————————————
      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一点。
      林卿睁开朦胧的睡眼,一时间神思有点恍惚,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找旁边的人,人已经不在了。
      林卿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头。床上还留着景匀的气息和昨夜满满的情欲的味道。
      她坐起身来,拿起手机看了看,不由吓了一跳,居然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她睡得太死,连景匀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林卿拨了拨散乱的头发,双手捂住脸笑了起来。两个人昨天几乎战斗到天亮,两人体力都很好,可以说是势均力敌。所以,一觉睡到下午,一点也不稀奇。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当然不是景匀的电话,而是她妈妈打过来的。
      “你今天不是过生日吗?到现在还不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妈妈的语气有些生气。
      林卿吐了吐舌头,昨天为了不被打扰,她把手机调了震动。
      “马上,这就回,这不是情报局临时有任务耽误了嘛。”林卿随口撒了个谎,赶紧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衣服换上,一边走到客厅。
      桌子上放着昨天景匀送给她的那个装首饰的红色天鹅绒盒子,吃剩下的蛋糕也被他收进冰箱里,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味。
      林卿看到茶几上多了一个简单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从阳台上摘来的茉莉花和玫瑰花。
      那些花是她当时从斯德哥尔摩的垃圾堆里捡来的,不远万里带回了帝国,连花盆用的都和景匀当初用的一模一样,她觉得,他一定感受到了自己的这份用心。
      果然,花瓶旁边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用秀丽的字体写着:这是我当时的花吗?你真好,爱你。
      林卿有些吃惊,也有些羞涩,她没想到平静淡漠的景匀会直接说出“爱你”这么直白的语言。她看着这些秀丽的汉字,又联想到景匀搞个恐袭也要在阳台上种自己喜欢的花,恐怕,他其实也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吧。
      “多有情调呢。”林卿爱不释手地欣赏着那个线条简单的玻璃花瓶,自顾自地吹捧道。
      锁了门,带上朱迪,她驾车匆匆赶回郊外别墅。父母给她烧了许多菜,也买了蛋糕,还特意解释林熙临时有事,并不是故意不在。
      林卿反而松了口气,弟弟不在正好,免得追问她昨天“冼君”的事情。
      吃过饭,母亲说道:“卿卿,今天有个宴会你得替我去一下。”
      “啊?”林卿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她不是很喜欢去这种一大堆陌生人的场合。
      但是林母已经不由分说地补充道:“我不太舒服,你爸爸一个人去连个伴儿都没有,这样不太合适。”
      “哦,好吧。”
      “还有,”林母有些生气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天天窝在家里,多去认识些人。”
      “我才二十四岁呀。”林卿顶嘴道:“这就老大不小了?”
      “你二十五岁了!”林母反驳道:“今天就二十五岁了!”
      “哦——”林卿不悦地低下头,撇撇嘴。
      “卿卿,”父亲倒是温和地道:“今天的宴会呢是帝国大学校长发起的,去的人都是城中名流,会有很多不错的男孩子,你去认识认识也没损失嘛。”
      “你不想去的话也没见你带一个回来给我们看看啊。”林母补了一刀。
      林卿尴尬地笑了笑:我敢带回来给你们看么?带回来我爸不要拿刀砍了他。
      “哎呀,我去就是了,”林卿看了看表,将近四点了,于是说道:“那我现在去化妆换衣服。”
      她走到楼上,在衣柜里选来选去,挑了一件黑色的抹胸裙,虽然露出了整个肩膀,但是样式比较庄重,长度也到膝盖那里,算是比较合适的着装。
      然后她又配合着画好了妆,拿出景匀送给自己的那套红宝石首饰试了试,觉得太过隆重,最后只保留了那条沉甸甸的项链。
      收拾妥当后,由父亲驾车,载着她去往宴会的举办地。那也是在郊区,不过更加偏远,几乎靠近山区了。
      他们到达的时候是六点钟,人几乎已经满了,熙熙攘攘。
      来的人除了有学术界的人,还有政商两界的各色人等。不过林卿都不太感兴趣,她还沉浸在和景匀相会的热忱里,只能浑浑噩噩地跟在父亲身后。
      ————————————————
      冼君讨厌的事情有很多,参加宴会绝对能位列三甲。但是十二月二十四号这天,自己叔叔冼英也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非要自己陪着去。他只得百般不情愿地去商店里买了比较贵的西服,剪了头发,收拾一番,陪着冼英来到了帝国大学校长的别墅。
      “你能不能别拉着个死人脸,搞得好像我让你来卖身的。”冼英也是毒舌,毫不客气地说道。
      冼君有些不耐烦:“你有司循陪着就行了,干什么非要我来,我很忙。”
      “你能不能自觉一点,非要我每次都说吗?”冼英翻了他一个白眼:“你是我的继承人,不熟悉一下环境和人脉,将来是准备败光我的家业吗?”
      “别,”冼君干脆利落地拒绝道:“您才四十几岁,现在赶紧找个女人生个孩子,完全来得及。”
      冼英盯住他,第一百零一次地用手指狠狠戳到冼君脑门上:“身在福中不知福!”
      两个人边说话边在大厅里穿梭着,冼君感到不远处有个人很熟,于是仔细看过去,居然是林卿,穿着黑色的抹胸裙,长发挽起来,带着珍珠耳环,和平日训练时灰头土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冼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道:“认识?”
      “嗯,同事。”
      说话间,林卿也走了过来,看到他,有些讶异地道:“你也在这里?”
      “陪我叔叔来的。”冼君说道。
      冼英和林父同时显露出对对方身边年轻人的兴趣,冼君不得已抢在冼英胡说什么之前向林父伸出手道:“伯父你好,我是林卿的同事,这是我叔叔。”
      林父上下打量着他,毫不掩饰地露出满意的笑容。
      林卿和冼君同时感觉到了不妙,赶紧把各自的老爸和叔叔请走。冼英不情愿地边走边回头道:“你拉我干什么,我都还没和人家说话!”
      “你的嘴里就没好话。”冼君冷漠地扯着他往前走。
      “走那么快干什么,赶着投胎啊!”冼英甩开他的手,不出所料地开始八卦:“刚刚那个女孩子是你同事啊?”
      “啊。”冼君懒得多说一个字。
      “怎么不去追求人家,你快三十了。”
      冼君嘲讽道:“您都四十几岁了。”
      冼英岔开话题:“富家女吧,虽然长得不是很漂亮,不过看上去挺贤淑的。”
      “?”冼君不屑地道:“你又知道了?”
      “配你足够了,人家一条项链都几千万。”
      “啊?”冼君有些吃惊,他跟林卿不算很熟,但是也知道她绝不是能戴几千万项链的家境。
      “所以说你毫无艺术细胞。”冼英趁机奚落道:“那个项链的花纹是波斯时期的,要是能和耳环什么的配成一套,价值拍卖到上亿都是有可能的,这种古董留存下来的有限,有价无市。”
      冼君斜着眼睛道:“就不能带假的?”
      冼英冷笑了一声,懒得解释,用实际行动告诉冼君他多么不可理喻。
      ————————————————
      林卿暗自庆幸幸好弟弟不在,不然看到面前这个“冼君”,还不知道要闹多少笑话出来。
      林父的学院临时打来电话请他赶紧回去,于是他让林卿等在这里,稍后自己过来接她。林卿百无聊赖地坐着,这时手机叮铃响了一下,她打开之后,发现是这一期所有国安学员的主管部门发来的消息,她看了看四周,赶紧打开,上面写着她的最后实习单位为敦煌郡特别警察部。
      林卿的心顿时往下一沉。
      敦煌郡靠近国境,一向犯罪率高发,她倒不是嫌弃这个地方穷山恶水,而是被分配到特别警察部实习的话,那么大概率她毕业之后会成为警察
      ,而无法进入帝国情报局。也就是说,上面觉得她的能力不足以胜任情报工作,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安排。
      她有些沮丧,也不是说当警察不好,只不过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终究是半路出家,跟冼君这样有天分的人还是无法相提并论。
      她叹了口气,刚想张嘴打个呵欠,旁边有个人凑了过来,道:“真巧啊。”
      林卿赶紧把刚张开的嘴巴闭上,转头去看,竟然是俞皓。
      “好久不见了。”俞皓笑着说道。
      事情过去这么久,林卿现在也可以落落大方地面对这个曾经爱过的人。她也报之以微笑:“是啊。你之前不是说去了上海吗?”
      “哦,我们家现在转移到京城了。”俞皓说着,打量着林卿,道:“你跟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了,现在整个人都很有精神,充满活力。”
      林卿调皮又骄傲地道:“怎么,现在后悔拒绝我啦?”
      没想到俞皓认真地说道:“嗯,有点。”
      这下轮到林卿尴尬了:“那个,我就是开个玩笑哈,你别在意。”
      “没什么。”俞皓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有些落寞地说:“人一辈子能遇到真心对待自己的人的机会是很有限的,可惜我不懂得珍惜。”他看着林卿,笑了一下:“我下半年要结婚了。”
      “恭喜恭喜。”林卿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她站起来,想要脱身。
      “没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把双方的条件摆在台面上相亲,各取所需罢了。”俞皓看出她想要溜,于是抢先说道:“你能陪我聊聊天吗?”
      林卿尴尬地笑道:“这不太好吧。”
      俞皓苦笑道:“果然一个人爱你的时候,你就是最珍贵的;不爱你的时候,你就是陌生人。林卿,”他看着她,认真地道:“你真的有爱过我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变心了?”
      林卿搔搔珍珠耳环,解释道:“那你都跟珍妮特在一起了,我还能死缠烂打么?”
      “那你这么快就又喜欢上别人了?是不是也像对我那样对他那么好?”俞皓质问道,语气带了些醉意。
      林卿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他们现在的位置比较偏僻,靠近草坪,周围没有人,眼下俞皓明显喝了些酒,这种无人的环境很容易激发人的不理智。
      “林卿,”俞皓果然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我不想跟没有感情基础的人结婚,我重新追求你可以吗?”说着就过来搂抱她,企图强吻。
      林卿又气又急,直接从腿上枪套里拔出配枪,警告道:“给我退后!”
      没想到俞皓居然丝毫没有惧意,反而笑道:“你不会开枪的。”居然直接这么扑过来,把林卿强行搂在怀里。
      林卿气地浑身发抖,正准备拧住他手腕把他按在地上,却感到身边窜出一个人,大力推了俞皓一把,直接把他推地撞在墙上。
      林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冼君,而且冼英并没有跟在他身边。
      “哎,别!”林卿赶紧拦住准备动手打人的冼君,劝道:“他喝多了。”
      俞皓晃晃被撞得发晕的脑袋,看清了冼君的样子,有些胆怯,明白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但还是大声说道:“林卿,我这么有诚意,你为什么要这样?”
      这一嗓子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顿时议论纷纷。
      林卿眼见有人开始对自己指指点点,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负心贼,于是叉腰高声反问道:“你哪里有诚意了?你是给我买过早饭,还是帮我处理过工作啊?就上来说几句话就叫有诚意了?老娘当初在瑞典被绑架的时候你在干嘛?你在跟珍妮特卿卿我我!”
      俞皓一时语塞,解释道:“我不知道你被绑架了。”
      林卿想起以前自己那么卑微,也气上心头,继续叉腰骂道:“你现在相亲了,发现别人开始跟你讲条件,没人愿意掏心掏肺对你好了,你倒是后悔了?你像不像个男人?自己的感情问题自己看不清楚,磨磨唧唧婆婆妈妈的!你真不愿意结婚就赶紧退婚去,你退了婚再过来追求我那才叫有诚意,你现在这叫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
      俞皓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冼君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赶紧扯住林卿,劝道:“走吧,多丢人啊,跟个泼妇一样。”
      林卿原本也不是泼辣外向的人,只不过一时气急,这下噼里啪啦把心里话说出来之后发现被人围观了,也觉得丢脸至极,赶紧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穿起来,慌慌张张地道:“走了走了。”
      冼君陪着她往停车场走,一边回头看了俞皓一眼,问道:“那男的谁啊?”
      林卿想了想,犹豫着说:“我也不知道算什么。”
      冼君鄙视地看着她,道:“你不是有男朋友吗?还有鹿鸣岛上的那个毛子也跟你不清不楚,现在又来一个,啧啧,你这样的人也脚踏几条船?”
      林卿生气地道:“什么叫我这样的人?你什么意思?”
      冼君自知失言,没再接下去,把车门拉开,道:“上车吧。”
      “干什么?”林卿没好气地说道。
      “送你回家啊,不然你走回去吗?”
      林卿消了点气,四下看了看,道:“你叔叔呢?”
      “跟我吵架了,自己叫了个网约车走了。”冼君耸耸肩,说道。
      林卿坐到车后排,关上门,脱了外套放在一边。冼君坐上驾驶位,伸手去系安全带。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林卿板着脸,道:“你无非就想说我长得丑呗,没想到我这么其貌不扬的人也能同时勾好几个男人,就这个意思呗。”
      冼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回过头道:“女人也不是只靠容貌啊,”说着眼睛在她身上扫视:“你皮肤这么细腻,腿又长,也很吸引人啊。”
      大概他的目光太过“真诚”,林卿赶紧用外套遮住胸前的大片肌肤,一边随手扔了个抱枕过去:“往哪里看呢?”
      冼君头一偏,躲了过去,也没说什么,发动车子,驶出别墅,驶上了山路。
      这时大概是将近九点的样子,山路上十分僻静,静悄悄的,月色明亮。
      冼君边开车边问道:“你收到短信了?”
      “嗯,”林卿不开心地道:“我分到敦煌特别警察部了,你呢?”
      “我提前结束考核,正式入职情报局了。”冼君轻描淡写地说。
      作为这一批学员中的佼佼者,在伊丽莎白对他的心理复测结束之后,他已经无需再参加最后的考核。
      “羡慕。”林卿情绪低落地说道。
      冼君不是个善于安慰别人的人,只能岔开话题:“我叔叔说你那条项链值几千万,是真的吗?”
      “啊?”林卿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多少?”
      “几千万,”冼君用质疑的语气道:“他还说要是有耳环什么的配成一套,价值上亿,是不是真的啊?”
      林卿面部表情抽搐了几秒钟,假笑道:“怎么可能。”
      “我就说嘛,一条项链而已,能值那么多钱。”然而从后视镜里,他却看见林卿急忙把项链摘了下来,放进衣袋里。
      “你干吗?”
      “太……太重了,我呼吸不畅。”林卿刻意拍了拍胸口。
      冼君也没有多想,继续说道:“你知道吴之倩死了吗?”
      林卿当然知道,还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她自然不可能告诉冼君真相。
      “听说了,昨天夜里跳楼死的。”
      “你有什么看法?”冼君问道。
      林卿淡然说道:“她仇家那么多,谁知道是哪个人做的。”
      “你觉得是被人杀的?”
      “显而易见,她这种神经病怎么可能自杀。”林卿评价道。
      冼君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卿犹豫了一下,问道:“斯年还好吗?”
      冼君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
      林卿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去看窗外。也许是因为路上没人,冼君把车子开得飞快,明显超速了。
      林卿于是说道:“哎呀,你开这么快干什么,别像上次那样又撞车了——你那天去干什么了,车上还载了一个人?”
      冼君不由自主地踩了一脚急刹车,林卿的头差点撞在椅背上,埋怨道:“你干吗?见鬼啦?”
      冼君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她知道那天车上还有一个人?
      她还知道些什么?
      她是在套自己的话吗?
      月光下,透过后视镜,冼君仿佛看到后座上坐着的不是林卿,而是得意洋洋的尹文斌。
      冼君的右手开始伸向自己的配枪,缓缓回头,盯着林卿。
      林卿吓了老大一跳,往后面一缩,警惕地说道:“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冼君如同夜枭般盯着后排的猎物,心里盘算着,只需要把她拉出车外,一枪……
      林卿看着冼君下了车,绕到自己这边来开车门,她眼疾手快地拉住门把手,道:“干什么!”
      冼君无奈地说道:“我拿东西。”
      “拿什么东西?”林卿不依不饶地抓着车门:“荒郊野外的,你想干什么?”
      冼君放开了手,无奈地道:“拿手机,我接电话。”
      “胡说!你的手机怎么会在后排!”林卿牢牢抓住门把手。
      冼君用下巴点了点夜色里后排座位下面的一点闪光:“我不小心忘在那里了,那你给我拿出来。”
      林卿一手抓着门把手,一边回头去看,果然,座位下面地毯缝隙里窝着一部手机,正在一闪一闪,显示有电话打进来。
      林卿顿时觉得有点尴尬,把手机捡起来,打开车门递给冼君,结结巴巴地道:“那个,对不起,我,我反应过度了。”
      冼君拿起手机,上面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没有看林卿,回身坐回驾驶位。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决定要杀了林卿,但是他条件反射般想起心理治疗时刘冰婕反复给他灌输的一句话:用错误来掩盖错误,只会错上加错。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打消了这个念头。
      电话又打了进来,冼君接起来:“喂,刘医生?”
      “不好意思冼先生,明天上午十点的心理治疗能改在下午三点吗?”
      “好的,可以。”
      “不好意思,明天临时有个紧急任务,抱歉。”
      “没关系,谢谢,晚安。”
      林卿好奇地道:“你说的是伊丽莎白·刘吗?”
      冼君回头看着她:“你认识?”
      “认识,她曾经是我的主治医生,我的狗还是她送的呢。”林卿有些忐忑不安地道:“那个,刚刚对不起哈,我反应过度了。”
      冼君淡淡笑了一下,道:“你刚才那么紧张,好像我要□□你一样。”
      林卿脸色一红,不悦地说道:“你干吗这么粗俗。”
      冼君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女孩子小心些是没错的。”说着,重新发动车子,向着夜色里驶去。
      他看着后视镜里的林卿,心里感叹道,女孩,你永远不知道你刚才离死亡有多近。
      ————————————————
      车子很快开到了林卿家的别墅前,听到响动,林父林母都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林熙。林卿暗叫不妙,想要阻止冼君下车,但是林父已经走了过来,满面笑容地道:“年轻人,辛苦你送卿卿回家。”
      “伯父,不客气。”冼君跟他握了握手。
      林熙果然凑了过来打量着他,眼前这人,身形跟昨天的那个有点像,他也不敢笃定,于是坏笑着道:“姐姐,介绍下呗。”
      林卿一时语塞。
      冼君已经大方地道:“我叫冼君,是你姐姐的同事。”
      “哦——君哥啊,”林熙阴阳怪气地拖长了声调,亲昵地搂住冼君,眨了眨眼睛:“我们见过的。”
      “啊?”冼君有些茫然。
      林卿急中生智,赶紧推着冼君的后背把他往外面推,一边说道:“你赶紧回去吧。”
      冼君疑惑地道:“你弟弟见过我吗?”
      “哎呀,他逗你的啊!”林卿连哄带骗把冼君推上了车,冼君也懒得再去追问,驾车离去。
      回到家,已经十点半,他洗了澡,换了衣服,这时,一个显示为情报局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冼君没有多想,顺手点开,手机开始自动播放一段视频。
      从像素来看,好像是远距离偷拍,里面的景色模模糊糊,看的出来是在下雨,一个人影不知道在找些什么,这时,有另一个人影悄悄扑出来,死死地勒住了先前那人的脖子,视频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但是冼君却感到全身冰凉,别人看到这段视频或许不会多想,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这正是鹿鸣岛上,他企图袭杀林卿的画面。
      是谁?
      当时还有别人在场?
      除了那个假冒的安德烈,还有第四个人在?并且录下了视频?
      他想干什么!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冼君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感觉眼前一片发黑。
      这是比尹文斌更难解决的麻烦。
      不,冼君突然清醒过来,他强行让自己冷静,打开电脑,设法把视频传到电脑上,用软件分析了一通,但是令他失望的是,这段视频不是合成的,而是真实的。
      他再次如坠冰窟。
      冼君反复地在心里纠缠着,对比着各种可能性,时间过去了很久,他终究拿起手机,回复道:你是谁?
      千里之外,坐在电脑前的景匀,看到屏幕上发过来的“你是谁”,眼神变得冰冷。
      果然是冼君。
      差点杀死林卿的人,果然是他。
      做贼心虚,他向当时所有的国安学员,包括教官在内,都发送了从上百亿个卫星画面中搜索出来的最相似的这个视频,只有冼君做出了反应。
      景匀微微笑了一下,按下一个按钮,又发送出一个文件。
      我的局已经布好,就让你来当这个导火线吧。
      (全文完,敬请期待下一篇《七日谈:杀意敦煌》。)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1 15:38:37~2020-05-02 14:1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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