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蒜么》伏水

2、人定胜天

　　白佑石正在玄关处换鞋进屋。此时白母吃着水果，盯着电视机里播放的爱情剧看得津津有味，坐在客厅看报纸的白父抬头瞄了眼，问道：“怎么样？”

　　他放下公文包，扯开领带：“谈好了，下星期开始装修。”

　　白父放下报纸，取下眼镜：“不是这个，是问那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没注意，没感觉。”今天一天的注意力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有想法也没那个心情。

　　自从白佑石回国后，白父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总觉得他在国外学坏了，后悔当初受不了白母的劝说同意他出国进修。

　　看，现在装傻充愣得多顺溜儿。

　　“问你话呢，好好回答！”

　　“凶什么凶，他是你儿子又不是你的学生。”白母突然插话，“成年人了，他喜欢谁就喜欢谁，不喜欢那姑娘就不喜欢，那姑娘还不一定喜欢我们家石头呢。”

　　白父一噎，虽然日常对自家儿子各种挑刺找茬，可是周围人都知道他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全家对儿子最满意的倒不是白母反倒是他。

　　在他眼里就没有姑娘能拒绝得了他儿子的。可惜有姑娘愿意相处，他儿子眼光高脾气臭坏习惯一打，对方就是天仙也入不了他的眼。

　　“哼，当初那个小孟挺不错的，就你儿子那臭脾气非要分手，看看，现在出国回来心比天高一个都看不上眼，以后让他单生一辈子吧。”

　　白母呛声：“他又不是我一个人生的，他单身你就不急？还有那个小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老拿出来炒冷饭有意思？”

　　白父瞬间精神，浑身充满干劲，倒把儿子忘到脑后，全神贯注的跟白母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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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胳膊弯里挂着西服外套，白佑石淡定地走向自己的卧室。

　　对自己父母的抬杠斗嘴他只当做长辈间的情趣，毕竟这种场景对话在过去十年如一日的发生在他的日常生活中，就算他们挣得面红耳赤，过不了多久，白父也会最先服软道歉，两人又会重归于好。

　　简直像十几岁的小年轻，还是那种欢喜冤家的情侣恋爱模式一样，打闹一番后，男方哄哄女方，然后二人和好如初。

　　在国外几年，白佑石性格变化之大，如白父白母这些朝夕相处的亲人都看在眼里，他本人又何尝不知自己的脱变呢。

　　只是想起今日与程青久违多年的第一次见面，对方看向他时那种陌生疏离的眼神，还有在程青身旁与他举止亲密的李小姐。虽然之后从跟那位女士对话中的细枝末节处判断出了个事情大概，但白佑石心中那股不知名的怒气，到现在仍然徘徊在胸口上，并且随着时间愈演愈烈。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情，仿佛不久前刚品尝过。他嫉妒他们的亲密，嫉妒程青愿意为李岚做出违心的事情，嫉妒……原本属于他的位置，被一个陌生女人所取代。

　　上次生出这种负面情绪，还是他在上高中的时候呢……

　　白佑石揉了揉头发，一双双丹凤眼微微眯起，黑亮的瞳孔闪过一抹利光。

　　不过这次，可不会再像当初那样重蹈覆辙了……

　　***

　　从饭馆小跑出来，又恍惚的在太阳底下游走半天的程青，整个人气喘吁吁地靠在家外的防盗门上，汗流浃背，长时间的运动和日晒，让他额前细软的刘海湿哒哒的贴在白皙的脸颊上。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等呼吸舒畅了些才站直身体，从裤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

　　门一开，就见程母剑拨弩张地抬手举着扫帚，仿佛下一秒就会毫不犹豫地挥打下来，脚边还有一只柯基犬正扒着他的裤腿冲他吐舌头流口水。

　　程青：“吓——！！！”

　　他怎么忘了家里还有尊大佛就直接跑回来了呢。

　　见来人是程青，程母长吁了口气放下举着扫帚的胳膊。刚才门口有异响，看多了社会新闻的程母以为是入室抢劫，紧张兮兮地抄起扫帚，躲在门口拐弯处，随时准备攻击。等钥匙“咔嚓”一声转开，露出门后，竟然是自己多日不见的儿子，也幸好她反应快，要不然这一扫帚下去程青肯定得毁容。

　　“你还记得回家？”程母面无表情地说着抱怨话，“这几天躲得连人影都见不着，怎么突然就晓得回家啦。”

　　程青赔笑道：“妈，这不是我几天不见你想你了嘛。”

　　说着，程青一边兜起衣摆往脖颈擦拭汗水，一边换上拖鞋走进屋：“我这大热天地赶回来，身上全是汗，您看我多孝顺啊。”

　　程母瞅了一眼他身上湿透得都看得到肉色的白体恤和被晒得彤红的脸颊，小声嘀咕道：“呸！油嘴滑舌。”

　　程青耳朵动了动假装没听见。

　　最后刘瑶还是心软，进厨房捣鼓了一会，端出一杯冰镇西瓜汁搁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程青吹着空调，笑眯眯地捧着西瓜汁大口喝起来，嘴跟抹了蜜似的，好听话一句接一句的往外倒。

　　“哎呀，还是家里好。”

　　“小瓜，几日不见竟然长胖了不少。”

　　“妈妈你榨的西瓜汁还是那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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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程母，抱着家庭成员小瓜顺毛，面无表情道：“喜欢就多住几天。”

　　正喝着果汁的程青差点被呛住：“……”

　　“我这几天想了想，感情这事不能强求，毕竟是你的终生大事，也是以后陪你过日子的人，只要你心里明白有打算，不要浑噩度日就行。”

　　程青一愣，忽然鼻头酸涩，视线模糊 ，他湿润的嘴唇蠕动半天：“……谢谢妈，这些我心里都清楚明白着呢，如果有合适的人，绝对第一时间告诉你。”

　　他知道自己年龄不小了，这岁数没结过婚不算什么，可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在旁人眼里看就很奇怪了。

　　可惜……那么多年过去，他到现在都还没理清自己的感情，走不出过去那段往事。

　　程母今年五十二岁，虽说人到中年，但接受现代潮流知识时却不像其她同龄人那样艰难晦涩，相反她知识吸收得极快，还能举一反三，迅速成为姐妹中独立鸡群的领头羊；不仅如此，她还能跟上潮流实况，追影追星追剧一个不落，拥有与姐妹们在网络上力战群雄的实力和丰厚伟绩。

　　所以每当想到至今为止没有恋爱经验的儿子，被网络熏陶后的程母，几乎一度怀疑他是同性恋。当然，话虽这么说，但那也只是她无聊时天马行空的个人猜想罢了。

　　然而以后程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一时的怀疑猜想竟然有天成真。

　　程青喝完西瓜汁，顺手摸过小瓜毛茸茸的脑瓜壳，然后回到房间。他掏出手机，就看到李岚发过来的几十条信息，内容不出意外，都是对他中午临阵脱逃的谴责，细细往下看，竟然有几条是说白佑石好话的。

　　【白先生真好说话，刚才他跟我聊天说，他也是被他父亲坑过来相亲的。】

　　【哈哈，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白先生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怎么样，这下不需要你出马了哦！】

　　【我们俩交换了联系方式。不过说真的，他确实好讨厌蒜哦，到现在都没动过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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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他总是拐弯抹角的打听你的事。青儿，你们是不是认识啊？】

　　程青瞪大眼睛，猛地关上手机，过了会儿又点开随即又关上……

　　重复几遍，最后他还是发了个信息给李岚。

　　【等着明天把话说清楚了！】

　　那个笨蛋！自家兜底儿不知不觉全被白佑石给套完了，还一点也没打听到对方的任何信息。纯属于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这事儿我要告诉你对象！绝对！】

　　心有不甘的程青又发了条消息威胁她。

　　八年不见，再次相遇的地点在相亲餐桌上，两人的身份立场更是尴尬无比。

　　高中的白佑石身材瘦小，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雪白，一双眼睛是不问世事的冷漠。然而如今再见，他长高长壮了，肤色也从常年的苍白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一双黑眸仍旧疏离淡漠，却多了几份世故圆滑。头发一丝不苟梳得整整齐齐，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模范精英……

　　细数完毕，也不怪程青没第一时间认出来，实在是他跟八年前的模样判若两人，若不是两人相识，他也绝不敢相信那个社会精英竟然是从前的阴郁少年。

　　程青脱下衣服，看向身旁的落地镜，里面的男子有着天然栗色的微卷中发，长相青涩如同刚出校园的大学生，骨架瘦长却因长年累月的体力活而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全身上下也就五官稍微长开了些，其他几乎没变过。

　　时间是把杀猪刀，白佑石从青涩冷漠的少年人，成长为如今伟岸圆滑的成熟男人，而他仍在原地踏步，似乎从未从那个怪圈里走出来……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程青这么想着，当晚，他久违的梦到了那段无法忘怀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