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青山》木泽三

5、惊变

　　“魔教！魔教的人来这干什么！”
　　“怎么会混入魔教！”
　　“之前凤山的异动是不是也是他们搞得鬼！”

　　人群突然沸腾起来。我看着那名自称路瑶的女子，一时之间惊疑不定。
　　魔教与正教之间的牵扯深达上百年，教义不同认知不同导致双方百年来水火不容，争夺打斗。数十年前，魔教教主身陨，教中势力开始分裂。许多门派根基不稳，开始尽量避免与正教的摩擦，养精蓄锐。两边的人井水不犯河水，算是一种微妙的平衡。

　　可这女子的出现，无异于招示着，魔教已经重新具备了实力不再满足于谨小慎微的局面了。

　　“路瑶！正魔两教虽已相安多年，但这论道大会却不是你魔教之人该来的地方。”万归一一边安抚着众人一边对着路瑶呵斥道。

　　“相安？”路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一笑那种娇媚的感觉更强了，像株带毒的花，让人心神摇曳，又不敢随意摘取。

　　“万宗主说是相安，我便当它是。只是……”她拨弄着赤色的指甲慢悠悠地说道。“只是万宗主，当真配说这话嘛？”

　　“我今日来嘛，也不为别的。只是想替我们宫主向万宗师您，讨个公道。”之前柔柔的声调猝然变得凌厉起来，不顾万归一强忍惊慌的神色，如利剑般狠狠掀开了那层人皮。

　　“十五年前，您曾许诺我们宫主，若她助您杀了江盟主，您便把江家的凤鸣心法作为酬金送给她。谁知，事成之后，您却抵死不认，还趁机重伤宫主，想将心法占为己有。宫主如今伤好，托我来向您讨要心法和那一剑之仇！”

　　哗啦！路瑶的话，像块巨石砸向平静的湖面。擂台下的人们又开始躁动起来，闫商和宋参闻言也是一愣，像是有些意外。

　　“江盟主是万宗师杀的！？”
　　“怎么可能，江盟主分明是走火入魔而死啊？”
　　“一定是这魔教妖女在信口雌黄！”
　　“她这么做就是为了动摇我们正教根基，好为魔教壮势。”
　　“可，当年第一个发现江盟主死亡的不正是他万归一嘛？谁知道有没有猫腻。”
　　“这万宗师向来宽厚待人，和善好交道。如果他真的有问题，祁泱会把江湖事务交到他手上？”
　　“谁知道他与祁泱有没有什么猫腻呢！”
　　“你不想活了嘛！祁泱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与他有牵扯！”
　　…………

　　议论声越来越大，万归一脸色隐约有些发白，但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

　　“你这妖女休要胡吣！众所周知，江盟主是破无境时走火入魔而死！死后祁泱也曾派人来确认过，却是事实，更遑论我与江苍自幼时便相认，感情亲近。怎能任由你几句话便颠倒黑白！”

　　“胡吣？”路瑶似嘲似笑的看了万归一一眼。“当年交手之时，宫主曾在万宗师的后肩上留了一道掌印，带了血蛊。这些年没有解药，万宗师您应该忍的很辛苦吧？若想证明清白，掀开看看便是。”

　　台上台下，闹哄哄的活像一场开幕的戏。我一面留心动向一面朝贺望舒望去。
　　他站在擂台上的岩柱旁，神情还是那样淡淡的。看上去像是早就知道了，并不意外，也事不关己。

　　“我对他只有教养之恩，此外种种，与我何干。”
　　原来这话是这个意思。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是多年相处所以察觉到了异样还是别的人告诉他的？如果这事是真，南宁山的声誉毁于一旦，往后在江湖行走艰难。祁泱虽遗世独立，但每逢大事都是做主的，旧事重提，怕是日后要向南宁山追责。他作为弟子，竟如此不为所动？纵然作为将军之子，往后披甲上阵不再过问江湖事。教派多年细心栽培，也不值得多挂心一点嘛？

　　我突然有些看不懂了，或许，我从未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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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归一立于高台之上，被逼的急了，往日的仙风道骨是看不出来了，更显得气急败坏。

　　“我身为山主，怎可当众脱衣？”
　　“不敢便是不敢，何必冠冕堂皇的找借口。”路瑶说着，却是不看他了，头一偏，就这样直直的和我的视线对上了。

　　我一愣，心头莫名涌上一股不安。她看着我作甚，万归一的陈年旧事与我有什么关联。

　　下一秒，我听见她说。“万归一，当着江苍女儿的面，你敢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嘛？”

　　巨大的轰鸣声从脑中传来，震的我头皮发麻。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江苍的女儿？是谁？我嘛？可我不是的。

　　我长于蜀中最贫瘠的村子，周围的人家都过着最清贫的生活，我的父母亲都是平凡的百姓，别说武林盟主了，连稍远些村镇上的大庄主都与他们没有关系。在师父来到我家之前，我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这样一个可能被饿死在土地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江苍的女儿。

　　江苍，江盟主。一个无门无派靠着自身入武道的传奇，那是真真的含霜履雪。我在学武的那天就知道了他，知道他是江湖上继清幽后难得一见的武道天才，知道他是无数武林子弟的崇拜和荣耀。

　　我虽走了运，过了好日子，可也知道这种塔尖上冒金光的人，与我是毫不相干的，是我触不及的。
　　江苍的女儿？何其荒谬！

　　我隐隐发着抖，感觉到更多的视线朝我聚集。万归一也看了过来。

　　“不！不可能！”他的声音猝然拔高，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东西。“不可能！那个孩子明明已经！不，不会的，他不会让她活下来的。”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贺望舒拦住了。

　　贺望舒紧紧捏着他的手腕，像是在警告什么。他那双总是冰冷冷的眼睛朝我看来，里面充满了悲切和无奈。

　　什么意思？他们在说什么？我的头晕乎乎的，一时不知该看谁，该相信什么。江曦，江曦。姓江，姓江，为何姓江？

　　“阿曦。”闫商握着我的手，将我藏在了他身后。

　　“他们说的是真的嘛？”我问他。却没有听到任何回答，只有同样悲切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阿曦，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宋参想要向我辩解些什么，可我听不清了。

　　我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曾经待我好的那些人突然被蒙上了一层雾，让我看不清了。我处在漩涡的中心，想要逃出去，可凌厉的飓风将我包裹，越来越小，越来越小，那风丝像一把把刀子，割在我的身上，抵上我的喉咙。我说不出话来，别的话语也被风声掩盖了起来。

　　突然，屏障被破开了，有人把漩涡劈开了一道口子，让光透了进来。

　　“好了没事了。”我被抱住了。“阿曦没事了，师父来了。”
　　他宽厚的胸膛像父亲一样温暖，让人鼻酸。他一遍一遍的抚摸着我的脊背，告诉我他来了。

　　好像一直是这样，在我被困在樊笼里的时候，每一次打开笼子的都是他，从六年前到现在。他像个父亲一样，把孩子带到光明的地方，教导她养育她。他留给孩子永远是无坚不摧的背影和温暖无害的怀抱。他一直是我最敬爱的人，是我的依靠。

　　可当一切变得虚伪缥缈，充斥着不清不楚谎言的现在，我还能相信他嘛？他如果知道一切，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选择了隐瞒又为什么要放我下山？

　　“您，早就知道了？”我退出他的怀抱，望着他，期待又恐惧。希望他说不是，又害怕他说是。

　　“我本来，想早点告诉你。”他低垂着眼。“六年前我就想说了，可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还有万归一为什么说不可能活着？我长得像谁？今天的一切他是否知情？空见阵是怎么回事？师兄到底去干了什么？他们在谋划什么？
　　数不清的疑问在心里翻腾着，想要一个答案。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解决了，回山上我再告诉你。”他不给我选择的余地，转过身去，看着万归一，浑身笼罩着一股肃杀之气。

　　“永信，你这是何意？还有她，她究竟是不是……”
　　铮！话音被打断了。万归一心头那细小的期待落了空，因为师父拔出了他的剑。

　　那是把据说经历过百年前大战的教派圣剑，杀孽太多邪性过重，并不轻易出鞘。但一旦亮剑就意味着不死不休，见血封喉。

　　“你以为这些年我真的不知道嘛？你不敢说，我替你说。”

　　“你与苍哥少年相识，后来游历遇见了我。少年人啊，一见如故，喝两碗酒说上一天的话，就觉得彼此是世上最好的兄弟。那时候我们常相互切磋，互相讨教。因为苍哥无意拜师入派，所以开始身手并不比我们好。你虽经常指点他，可我看的出来，你是自傲的。”
　　“可后来，苍哥只身在西北一个石窟的墙壁看见了清幽大师的手记，以此悟道，自创了凤鸣心法。功夫也跟着水涨船高。但苍哥并未把心法记录下来，是以你虽心生妒意，却无计可施，只能时时打探，但不见成效。”他无视万归一失控的吼叫，慢慢说着，将当年的一切展开在众人面前。

　　“直到，阿曦的存在，苍哥才动了想将心法写下传于后人的念头。恰逢当年大乱，阿曦与嫂夫人性命堪忧，苍哥欲堪破无境以解困局。你才发现时机来了。你知道武林盟主一旦死亡，祁泱一定会派人来查探，所以你得想办法把自己从苍哥的死里摘出来。”
　　“血镜宫善制毒炼蛊，与你毫无瓜葛还能让苍哥死的悄无声息。于是你偷偷找上了她们的宫主路红莲。提出让她制出能让人宛如走火入魔暴毙而亡的毒助你成事，并答应事成之后与她共享凤鸣心法。而魔教正值百废待兴之际，送上门的买卖她路红莲自然会收。”

　　“那日，你把毒悄悄放进嫂夫人赠与苍哥的香囊，假借去后厨拿饭之名离开，让路红莲在外催速毒发。再按自己的计划，在回程时趁路红莲不备将其重伤。只可惜，那路宫主虽重伤但仍旧难缠，这才在你后肩上留下了那伤。”
　　“但你没想到，凤鸣心法根本不在苍哥身上，你只找到了当年石窟里手记的拓本。正因此，你才能解空见，我说的对与不对？”

　　轰，一声惊雷。跨越了十五年的光阴，把真相带到了整个江湖面前，炸开在每个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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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笔不好瞎写写。接受一切批评。最近要做的东西太多了没有办法日更，只能得空写写。我码字速度又慢，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隔好久写一章，非常抱歉。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