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妃传》墨挽晴

47、风声（上）

　　欧阳雪眼睁睁地看着梅愫被两个太监拖走，上前还未来及开口，卫溪忽然抬头看她道：“你陪本宫走走？”见欧阳雪正张口愣住，卫溪继道：“本宫觉得闷的慌，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可好？”
　　见卫溪对梅愫的做法已决，再也不提梅愫，欧阳雪静静地点头道：“竦姑姑也要陪着咱们吗？”
　　卫溪知道欧阳雪提竦涟作陪用意，默认地道：“这就走吧！”
　　欧阳雪在卫溪身侧走，这是卫溪特意要求的，而竦涟在后面跟着，王公公在宫内守着，带了两名宫女和太监小众地出了奉承宫。
　　众人跟着卫溪来到了御花园时，卫溪突然不让身后人再跟着了，包括竦涟只能站在御花园口外守着。只有欧阳雪跟着卫溪步入御花园内。
　　天气转凉，秋色暗淡，唯有冷风微微袭来，为了给冬天到来准备。
　　花园里的树叶飘零，花朵感到凉意地缩头枯萎，只等待来年再次逐颜绽开。
　　“溪儿你方才罚梅愫是不是太狠了？”欧阳雪见身后人都离远了，四下里也没有人，才肯放心与踏悄悄地说私话。
　　“娘娘，她方才那样对你吆喝三四的，我都看不下去。她一个三等婢女凭什么使唤欺负你去，权当我这个做宁妃的是个摆设吗？”
　　“梅愫这么做是因为你太宠幸我了，就连竦涟看得多了，难免心里不痛快。她毕竟一直都跟着你，也十分尊重你。竦涟对你一心一意，我看了都替你感到欣慰。”欧阳雪说着挽住了卫溪胳臂。
　　卫溪身子越来越弱，风一吹过来，她走着都有些虚浮，站不住脚。
　　听卫溪嘀咕一声道：“你是我的主子，我怎样待你也顾不得她们的看法了！”
　　“天色这样凉，御花园里也没见个花儿朵儿的，你还这般出来走走。差不多见见风就该回去吧。”欧阳雪忍不住道。
　　“难得在这儿才能跟你独处一会儿，回到了宫里又是一场是非。我想跟你说说话都被她们各种心思猜疑嫉妒。”卫溪懊恼道。
　　欧阳雪放下戒备的心，顺从踏道：“好，我陪你走走就是。”
　　卫溪转头笑了一笑，脸色渐渐苍白中带了一点喜色。
　　欧阳雪回以笑容之后，卫溪道：“娘娘你现在不觉得后宫的女人都有点奇怪吗？”
　　欧阳雪回忆生前的后宫然后对比现在的后宫道：“是有一点不一样了，从前那些宫妃门与本宫还算友好，现在看来个个都有了自己的皇子和帝姬，看来后宫还算不错。”
　　卫溪低头噗嗤一笑道：“娘娘你还是没变，论起自称来，皇后气度依旧不减当年。就连今日的赵皇后都不及你做皇后时雍容气度。”
　　“听你说这话的意思，你似乎不太喜欢赵皇后？”
　　“赵皇后从前做娴妃的时候就不大与姐姐和睦相处，她有太后做后盾，可姐姐除了有丰厚的孙大家族做后盾，在后宫里只有依靠皇上了……”说到这，卫溪看到欧阳雪恹恹地低头不语了，担心问：“娘娘我是不是说到你不快了？”
　　欧阳雪连忙抬头看卫溪，一扫方才的失意，摇头道：“没有，只是忆到生前的恩怨，现在才发现自己又回到这里不免觉得心凉。”
　　“你不喜欢这里吗？”
　　“那你喜欢这样的后宫吗？”欧阳雪反问，噎得卫溪无言地低下头，慢慢地摇头道：“我也不喜欢。”
　　“所以，”她握住卫溪的手道，“后宫不只是赵皇后的，也是皇上一个人的后宫。从前我就算贵为皇后又怎样？有皇上宠爱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死在了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手下！皇上护不了我和孩子的一世，就别提今日我会对他旧情复燃。我对皇上只有无情，没有前世的恩情。若你能转生到我之前死后的那个新时代，人人平等，女人可以独立生活，过得也不比男人差，甚至比男人过得有滋味时，你再想回这里就不可能了。”欧阳雪道，“打开了新世界，谁还会眷恋旧世界呢？就好比这里男人三妻四妾，只闻新人笑，谁会见旧人哭呢？”瞧着卫溪听得入神，欧阳雪问：“溪儿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娘娘你的世界我虽看不懂，但我能看出你到那个新世界是幸福的。”
　　欧阳雪欣慰地一手包住卫溪肩膀道：“未来你也会到那个新世界过你想要的日子，不会在这里或者尊卑有别身份的日子。”
　　“我真的可以吗？”卫溪充满无限憧憬和希望看着欧阳雪。
　　欧阳雪笑眼里点点头道：“你会的，你将来肯定能过上幸福、随心所欲的日子的。”
　　“哟，这不是宁妃妹妹吗？”不远处，迎面走过来两个身份贵重的丽人，还未见到人，闻得带有轻视玩笑的细语，欧阳雪立时辩出是仪贵妃钱玉瑶也逛御花园来了。
　　虽然恨意突然袭上了心头，自己再怎么难受煎熬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现在的身份——绝对不能够打草惊蛇，否则重生一世也是枉费心机。
　　欧阳雪连忙趁钱玉瑶她们不注意，已经悄悄地退后到卫溪身侧。
　　卫溪立即紧张地扭头，看到欧阳雪已经归位，她也放心地松下口气，不紧不慢地在原地福身：“妾请仪贵妃万福金安。”
　　“妹妹你怎的一个人站在这里呢？”钱玉瑶打扮得非常华丽贵重，脂粉处画着重重的浓妆，鲜艳的红唇，粉黛更是靓丽明显，欧阳雪瞧着钱玉瑶装扮想起了盛唐盛世的美人。
　　看得出她今日气色出奇地好，浑然忘记了前个月被皇帝冷待了半个月。
　　“宁妃姐姐安好。”想不到静丽仪练眉也随钱玉瑶身后，她身材因为有孕而臃肿，身上的衣袍仍旧鲜艳艳丽，但脸上略施厚重粉黛，大概怀孕的辛苦加重了她脸上妊娠的斑点和发黄的气色。
　　会不会是……欧阳雪看着练眉的气色，微微皱起柳眉，怀疑她怀孕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卫溪对练眉笑而不语，只对钱玉瑶和颜悦色道：“贵妃娘娘多日不见，今日见到贵妃娘娘气色极好。”
　　钱玉瑶听后，不自觉地把肤色亮白细致的手往耳鬓拢去，鬓边的芍药花含羞待放与钱玉瑶艳丽妆容十分不协调。
　　“瞧你说的越发生分了。”练眉抬着素绿长袖掩住笑着的朱唇。
　　“是呀，我们都称你一声姐妹，你倒好，敬我称娘娘。”钱玉瑶扭头与练眉对视一眼，道：“可不生分了，看来咱们以后多到宁妃妹妹宫里聚聚才好。”
　　“贵妃姐姐说的好，咱们到底都与文贤纯皇后称亲姐妹的。”练眉说着掉头看向卫溪：“宁妃姐姐你说呢？”
　　卫溪静静地看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形同唱戏的小丑，她嘴角喷薄笑道：“文贤纯皇后仙逝那些年，你们才肯记得提出她的谥号名讳。不知为何，那年文贤纯皇后仙逝后，你们却久久不想提了呢？”卫溪说着见她们客套的面容渐渐石化，紧接着变脸为愤怒。
　　欧阳雪虽然痛恨她们，但卫溪说出去的话有点刺到了她们痛处，或许心虚才会愤怒，又怕她们真怪罪卫溪，以卫溪虚弱的身子根本无法承受她们凌迟的目光。
　　她悄悄地在宁妃身后拽了下她的长袖一角，报复性地聊天差不多就可以了。
　　“也是。”卫溪转而笑的明媚，似乎刚才的报复她们的表情很满意，道：“文贤纯皇后仙逝后，皇上痛心不已，就别说贵妃娘娘和静丽仪了，你们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呢。”
　　钱玉瑶和练眉的脸色才逐渐和缓。
　　钱玉瑶觉得与卫溪没有继续聊的必要了，与练眉朝前走几步，快到卫溪跟前时，卫溪转身让路，钱玉瑶却走到卫溪方才站过的地方突然停了，扭头看着卫溪不说话了。
　　练眉停下来只看了几眼卫溪时，突然笑着轻抚自己的孕肚道：“文贤纯皇后是仙逝了，但宁妃姐姐别忘了，你的二皇子也让文贤纯皇后带走了。既然你比我和贵妃姐姐惦念着文贤纯皇后，不如你也同我一样，给皇上诞下龙子的话，算是全了文贤纯皇后的遗憾，不是？”
　　欧阳雪感觉到卫溪虽不怒，但身子已经气得隐隐颤抖，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钱玉瑶扭头朝练眉回以笑容，然后掉头对卫溪讲道：“静丽仪妹妹说的不无道理。若妹妹你怀了身孕，无论诞下皇子帝姬，皇上一高兴也封你德妃或者淑妃也有可能，到时候你与我同级岂不是更好？”
　　“贵妃娘娘、静丽仪真是抬举了妾，妾身子弱，太医说了不适合生育。贵妃姐姐您还是担心您的四皇子吧！四皇子身体好了，皇上就会重新重视四皇子，就不会为难着先天愚钝的三皇子了。”
　　“你！”钱玉瑶回眸就瞪眼盯着卫溪看，见卫溪得体地笑着，又想着她的话，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便不好发作。
　　卫溪巧妙地移开视线，顺从地垂下眼睑，嘴上依旧笑着。
　　“呵！”钱玉瑶冷哼一声，眼中剜了卫溪一眼，抬眸看向了别处，带着冷笑道：“多谢宁妃惦念本宫的四皇子……不过本宫差点忘了有件事要跟妹妹你说。”钱玉瑶再次看向宁妃时充满了报复，然而脸上噙满艳丽笑容：“昨日晚上皇上突然来本宫凤栖宫，与本宫商量着是否要把嫡公主姒儿远嫁给契丹族——”
　　“什么？契丹族！”卫溪错愕道，不知不觉地把手向后靠着欧阳雪，欧阳雪听了之后也睁大了眼睛愣住了。
　　记忆中曾经有这么一个幼小的生命依靠着的她，那么柔软，那么不真实，仿佛那个婴儿是大皇子王综的转世，也是卫溪二皇子王麟生的希望。
　　欧阳雪受到记忆的冲击，她想起来她生前撒手人寰时还有刚刚出世的女儿！她——欧阳雪努力回忆，只记起有个襁褓的婴儿，而她死时根本来不及去抱抱她，看着她，就这么走了……
　　看到卫溪惊讶的表情，钱玉瑶看着心里特别痛快，嘴上说得更带劲，一点转圜委婉的余地都不吝啬道：“文贤纯皇后走后，姒儿就留在本宫这里照顾。本宫也拿她当亲女儿看待，本宫自问从未亏待过她，好吃的好穿的都给了她，拿她当嫡公主看顾。然而近日皇上为了契丹族烦忧，咱们王朝与契丹族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多年，国库都因这场持久的战争已经快耗不起了，国内黎民百姓叫苦不迭。皇上无法只好用和亲终止与契丹的战争，契丹族有和解条件就是要王朝的嫡公主嫁到契丹那里，这样契丹也实现承诺两国不再征战。”钱玉瑶说完，又看几眼卫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