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249、沉渊（十六）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从天堂掉落地狱的滋味，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你再也不会，永远都不会，对我好了。
　　“好歹这一幕幕从前，不止像谎言。”

　　可我又会想起他——我在努力忘记他。
　　“我在努力忘记你。”
　　爱没爱过这个答案，就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我不是故意纠缠的，我也不想做坏人，我也不愿反复在泥沼里挣扎。可是我当时真的很难过很生气，可是我心里一直记得太多话。反复温习，一直记得，记得太清晰……

　　所以我不断地和不同的男人打游戏。有声音温柔的应届老师，不知聊了些什么，我们总有很多话说，他也能边聊边带赢，我真是很欣赏他了，南方的男孩子真的太温柔。但还没过三天，他便开始复习，准备三月的考试去了。

　　有自诩厉害的，结果玩了三把，输了两把，满嘴打炮。最后敷衍说最熟悉游戏的设定机制，输了两把将会一直输，于是溜走了。我到底也不喜欢他的方言。

　　有一个性别女但声音男，偶尔和我一起上分。他平常几乎全天在线，但和我排着排着就溜走。我们双排过、三排过、五排过，但他竟然跟别人说我就在他的旁边。这完全不像他说的话，他对我有什么占有欲，还是仅仅是向队友挑衅的胜负欲？哪个男人又没点私心？他声音蛮清澈的，还有点小好听，泉水叮咚似的。但他从来不带耳机，我总能听到他“咚咚咚”敲击手机，因此也降低游戏体验感不少，加上他不怎么爱说话，我们偶尔你一句我一句，停顿，停顿，你一句，啊，停顿，我一句……后来遇到有人莫名其妙叫我“宝”，他便不和我玩了。

　　有一上来就叫我“宝”的，一会儿说要加联系方式，一会儿问家在哪里要来找我，全程甜言蜜语，听得人头晕晕。一会儿要保护我，一会儿提醒我小心，一会要收拾捉我的人，一定会冲在第一个帮我抢辅助瑶妹……万事都先想着他的“宝”，带着兄弟五排也是为了“宝”能上分。听着人心里怪暖的，被爱的感觉真不错。但他仅仅只是嘴巴甜，能到星耀段也是个混子，实力平平，无法带赢。在我们连跪九局之后，主动失联。

　　有全程不说话只耍酷的，在上了一个段位的人便忽然消失之后，我又从大厅捞了一个王者出来。他用小号带上分，连赢六局，他高冷睡觉去了。我全程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不过觉得，这个游戏，我好像越玩越无趣，毕竟，我没有什么真实力，单排就是被吊打。我若是想上分，只能求着厉害野王带一带。但这高冷大神他的社交账号显示禁止添加，不过是兴起带个妹子而已，不过懒得说话玩玩而已。大家伙不都如此，快乐便罢，其他多的什么都不说罢。

　　和四个男人一起打游戏，想想挺刺激的，但实际操作起来，我玩着玩着就觉着无趣了。毕竟我好像思维缓慢，操作迟钝，眼花缭乱，指头撑着手机麻了，我的眼睛还在跟进程，我的脑子开始走神了。如此——

　　如此不断认识新的人，对我来说是一种无趣。

　　我开始忘记他，他叫什么名字？他正从我的生活我的思想里慢慢消失……关于他，关于他的记忆偶尔窜回来的时候，我是轻视，甚至鄙夷。我完全可以没有他，没有他就没有烦恼，没有他就没有背叛，没有他就没有牵挂，没人能轻而易举地把我的心牵着走。为了这点来之不易的爱，为了他的爱，我成了什么样子？

　　我得是那个生活全由自己做主，该玩玩，该乐乐，该写写，该学学的独立人。我的心，我的思维，我的文字，我的一切，从此都不能会再有关于他的任何蛛丝马迹。

　　我又开始写作了，缓了这么一段时间，到底写——才是我的习惯，我的最爱。

　　华飘渺，“我刚自己玩的，一直在掉星。”
　　赵一晨，“不经历挫折，怎能成为王者？”
　　若，有人护我一世平安喜乐。
　　若，前提我是一个王者。
　　要实力相当，才妙趣横生。

　　一小哥哥跟我说他铂金段位是小号，他带能赢。我这就被坑进去，排位保护卡输了个精光。
　　去大厅里重新喊人，一野王跟我说来吧来吧，看了看他资料，从未有一赛季上过王者。

　　“害怕。”
　　“相信我相信我。”
　　“凭点什么？”
　　“这只是我小号而已，别怕。”
　　“说是小号的人多了去，怎么不王者段位大号拿出来看看？”
　　“信我信我。”

　　看这人态度诚恳，那就，信一次。
　　五排全是他熟人，一进去射手就站着打字不动，说什么这局完了把亲密关系解除了。看她名字和英雄，平常是个玩辅助的。因为我加入，哥哥辅助抢给我了？我一脸黑线。

　　那我只能跟野王。那射手就一直闹，闹得人尴尬死。

　　那我不跟野王算了，换耍刀的跟，那人站在原地，一句“下来。”他妈的我到哪儿都不受待见呗，打个排位要这么多小情绪，有没有一点团队意识，有没有一点大局观念，能不能不要搞心态，都不让人跟怎么赢？

　　无可奈何，回野王暃那儿去。结果暃被围，他站墙上回城了，把我撂到敌人堆里，好样的。
　　我问，“怎么回事儿？”

　　他说，“没看到一堆人么，把战局消息屏蔽了算了。”
　　我……真是心态爆炸，赶紧结束滚蛋，这都跟个什么人？

　　还不是其他人都坑，就一个野王有点实力，我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么？硬着头皮，忍着不悦，闭着眼睛也得，跟！

　　下线二对二，暃还有一滴血，对面俩儿也纠缠得每人还剩一滴血。我瑶妹被打落了，准备跑，刚跑两步又回头，想他没准还有胜算。结果我俩儿都送了。

　　“怎么不快快跑远，回来了干嘛。”他妈的渣男，刚刚在那凶，现在又这么温柔。
　　“我笑死。”
　　结束了，就这氛围，不输才怪。

　　我去大厅里重新喊人，开局。野望一直给我发消息，说，“对不起对不起。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的。”又一直点预约，说下局一起。他等了我两局，我打完到凌晨三点了，瞌睡了睡觉了。
　　我知道观战是个啥感受，我真是不能理解，“你等我干嘛？我们认识吗？我们不认识！你不哄你女朋友去，莫名其妙。”

　　“我？可是我没有……那你叫我怎么哄你？”
　　“那不是刚刚解除关系了？谁叫你拈花惹草。我不玩了，再掉就掉铂金了。”
　　“什么，什么啊？我真的没有啊。”
　　“那个没抢到瑶妹的射手，那个提大刀的，那个火药味儿。”
　　“误会啦，他俩儿是情侣。”
　　“和我有关？生我啥气？”
　　“他俩儿在一起三年了，这很正常。”
　　“他俩儿是正常了，我的段位不正常了。”
　　“相信我呀，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我女朋友。”

　　“信了信了，怎么？我能对一个素不相识的纸片人有非分之想？女朋友噢，那你跟我说个屁。”
　　“你别生气啊，我也不怎么会说话。你要是不信可以点开我弟的关系链看看嘛。”

　　“我看这干啥？”
　　“那咋办？真不对起。”
　　“掉了就掉了呗，对不起能涨回来？不必自责。”

　　“我真没女朋友。”与我何干？我脑子他妈的进水了跟他说这么久，烦死。

　　第二天继续，重新认识男人。

　　修罗，“这么晚还在打游戏，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华飘渺，“嗯。我想打到星耀，虽然我知道上到星耀也于事无补了。”
　　修罗，“我带你。”

　　第二天，华飘渺，“宝，你不是说可以带我上分嘛？”
　　修罗秒回，“等等，现在？我什么时候变成宝了？不敢说话。”
　　华飘渺，“嘿嘿，晚点，我去找点吃的先，看看你在不在。”
　　修罗，“那你去吧。”

　　忘川，“宝，昨天你咋走了？宝，睡醒了么？”
　　到了晚上，忘川，“宝，能带我上分么？昨天瞌睡了就不玩了，今天早晨十一点起的。比较能睡。”
　　华飘渺，“段位差太大了怎么打呀？小鲨鱼停止了思考……”
　　忘川，“五排，或者开小号。”
　　华飘渺，“我就这一个号了。你看叭，想带就带。不想带咱有空了打打匹配。”
　　忘川，“酸，太现实了。上分就是宝，娱乐就是不认识。没电了一会儿打。”
　　华飘渺，“都是宝，都是宝。那不是白天忙点么。”

　　稍微社交一下，邀请我的小哥哥一个接着一个，还想柏予豪干嘛？啥也不是。
　　声音好听的一个又一个，带我躺赢的一个又一个，又不用求又不用盼又不用讨欢心的，不用伸手就来了，根本不用患得患失，我缺他一个？

　　就很快，就很忽然，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都不了解，就一起打了几场游戏，隔断了几天，我在大厅里找野王。阎王看到了，他说你又在找野王。

　　我忽然有点委屈，一直在输，所以没人带得动。他说确实得找个厉害野王才行。他说他没法带我，他最近都在找对象。我说在王者找吗？他说是。我说你看我行吗？为了表示诚意，我说我玫瑰花都送你。我说，前一个带我打游戏的男孩子他走了，我想是因为我段位低，所以我努力上分。我想我只是问问，或者我只是开玩笑，毕竟我甚至从来都没有听过他说话，他打游戏从不开麦。

　　阎王说，上号，来。

　　结果开了三局，我说玩累了，他说他换号送花。几百朵玫瑰花，共计一千三百点的礼物，他说送便全送了。我头懵懵点开的，也没来得及截图，眼前只闪过一个增加五百点亲密度。

　　我真是惊呆了，我说，这么多。

　　阎王说，这可是他攒了好久的。

　　我把我所有的玫瑰也送他了，三百点左右。而后我们就建立了恋人关系，而后，我们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我心里有一瞬间，甚至很多瞬间的非常开心。我想说希望我们的关系可以久一点，我想表达我现在的心情。但是，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就真的没什么，一切都太快了，我们还是好像，不认识似的。

　　我早该从柏宇豪那里走出来了。

　　我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我总该亏欠了一个人。我似乎从来不想恋爱的，可我不知道，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2022.0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