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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五章 ...

  •   卫府内,他们一行人都被安排进了一间院子。

      院中白石为栏,一带清流,青溪泻玉,隐于花木深处,景致是极好的。又因这间院子里未植什么过高的树木,所以于这花灯节,赏月亮合适,看烟火也合适。这卫夕泽看着虽是有些少爷脾气,行事却是意外的妥帖周到。

      而凤音的房间就在花林醉的隔壁。

      自放完花灯回来,她已经在床上打了无数个滚了。今日里有些累,像是从心底深处晕染出的疲倦,所以她以为她能睡上一个好觉。于是在她打了一个滚,又打了一个滚之后,起身,去敲花林醉的门。

      他今日不知忙了些什么,看着,精神也不是特别好。

      花林醉开了房门见是抱着绳子的凤音,默了一默,没有打趣,决定速战速决。所以还未及凤音说话,就一把将她拽进了屋子里,抵在墙上,一手撑在她的头顶,凑近,嘴角没有笑意,语气里却尽是撩拨人的醺然醉意,“你怎就这么相信,我是个正人君子呢?”

      他的唇像是要擦过她的脸颊,吞吐间的热气也就都在她的耳侧打转,湿湿热热的,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凤音的心尖儿一颤,不由就漏跳了一拍。

      被她抱进来的绳子早就散落了一地,凤音被紧紧地抵在墙上,手也被牢牢握住,两个人贴的极近,似是连呼吸的空隙也不曾有,凤音尚未定下心魂,甫一抬头,就又撞进了花林醉那双风华鬼魅的眼睛里,漆黑如墨,偏又亮如星辰,不觉就朝着他的方向又挪了一挪,未被握住的手背去了身后,一阵摸索,只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将花林醉望着,然后终于从身后摸出了另一根绳子,举在两人之间,认真地问到,“所以,你能不能先将自己捆一捆?”

      花林醉挑了挑眉,不觉有些哑然失笑。

      于是,凤音房里的床,最终还是被晏北指挥着抬进了花林醉的房间里。花林醉在自己房门边儿倚着,还被认为是有些碍事。横竖只要不是陪着她喝酒,更不用陪着她唱歌,她用他的人,倒是用的很是得心应手。

      在此期间,凤音消失了一会儿,再出现时,房间的漆木桌上便多了很多汤圆。她往一众人的怀里都塞了一碗,只晏北漠然着一张脸,并未接过。凤音看了他一眼,将空着的手伸到他面前,“不吃可以,二两银子。”

      晏北的脸上染了些寒气,与凤音对峙了一会儿,就去看花林醉,然后接过白瓷碗,转身就出去了。

      待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干净,凤音端过最后的两碗汤圆,一碗给了花林醉,一碗留给了自己。

      花林醉接过,看着碗里青白的汤圆,挑了挑眉,拿起勺子盛了一个,咬了一口,韭菜馅儿的,然后塞进嘴里嚼了嚼,就吞了下去。又盛起一个,咬了一口,芥菜馅儿的,就又一口吞了下去。一连吃了好几个,直到把一碗汤圆都吃了干净。

      凤音抱着自己那碗桂花山楂的汤圆,有些目瞪口呆,她以为他吃第一口的时候就一定会吐出来,然后似笑非笑地对着她“啧啧”两声,说辞她都想好了,就理直气壮地说他那碗是五辛汤圆,寓意勤劳向上。谁想他竟不置一词地吃完了,倒是让她生了些不好意思。凤音不觉就看了眼他手腕子上已经打好的绳结,想着,他其实,并不十分讨厌。

      凤音接了花林醉已经空了的白瓷碗,随手放在一边,从身上摸出龙灯上取下来的龙须线,半蹲下身子,在花林醉未栓绳子的另一处腕子上系上了这根龙须线,“说是可以保平安,不生病,我就只有这一根,送给你了。”

      花林醉看着那根金白的线,愣了一下,看着凤音的眼睛便多了些讳莫如深,神色也有了一丝动容,嘴角勾了勾,终于噙了笑,指着凤音的床下,戏谑地问道,“这些又都是什么?”

      凤音顺着他的手指,那儿有一盏烛火,并一把葱,她也只知道这些都是习俗,图吉庆的,知道的不算清楚,但花林醉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他这样,就是有些得寸进尺了。但转念想了想,还是忍痛将烛火挪到了他的床下去,并分出了两根尤其粗壮的葱也放去了他的床下。

      花林醉瞧见了她的反应,口气中的戏谑之声更盛,“一偷汤圆二偷青,三偷檐灯四偷红。”

      凤音听了,顿生出了诸多不满,斜了眼睛去看花林醉:看吧,他果然是知道的。

      花林醉却似是觉得她这不满最是有趣,“还有一句,偷挽葱,嫁好尪。”

      凤音终于听出了一些不对,便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花林醉极耐心地解释与她听,“花灯节去菜园子里偷葱或青菜,是女子希望姻缘美满,未来幸福和乐的意思。”

      凤音的脸色“腾”的一下就有些红,她指着那盏烛火,挣扎着又问了一句,“那……这个呢?”

      花林醉嘴角的笑终于都染上了眼角眉梢,“求子,求生贵子。”

      那烛火与葱,留也不是,扔也不是,凤音只能一脸悲愤却偏又气壮山河地去瞪着花林醉那张笑得不怀好意的脸,上前两步,就要去解他手腕子上的龙须线。

      花林醉将手腕子一收,“你就不怕,这龙须线也有什么说法?”

      凤音解绳子的手一滞,只恨怎么没将龙须线绑到他的脖子上去,勒紧。现在只能放了自己床边的帷幔,钻进去躺平,不想再与他多说一个字。他这个人,果然还是十分讨厌。

      花林醉兀自笑了一阵,便吹吸了烛台的蜡烛,于是就只余了他床底的那盏烛火还亮着,照的屋里氤氤氲氲的,添了许多朦胧。

      凤音躺了一会儿,终还是有些忍不住,扯了扯绳子,“你给的那个地址,住着的人是谁?”
      花林醉的声音还染着些笑意,此刻却也多了些疏懒,“江亭,洛郡王的故交。”

      其实,多少也能猜出些许,“我看他腿脚不太好。”

      “邱桑国破之后,昔日的权贵重臣尽数都被下了大狱,江老太傅门生众多,费劲了心思,趁乱才将这个独子从死牢里换出来,只是那条腿却是没替他保住。他出了狱,也一直在找你。你活着,他应该很开心。”

      凤音方轻快了些许的心情,在“开心”这个字眼上感念了一阵,终于在“趁乱”这个字眼上,又阴郁了三分。

      她其实没有过多的去想凤枕眠的死,因为太疼了,想的多了,会活不下去。可是见了江亭,她却是又不觉就会去想,当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苍离的质子如此的恨她入骨,给了她这样的毒药,巴不得她死,巴不得她身边的人通通不得好死。

      凤音将“趁乱”这两个字又咀嚼了一遍,“段子里说,苍离质子也是趁乱不知所踪。”

      花林醉声音里的笑意终于一瞬散尽,轻吁出一口气,“说起来,他跟凤将军还有些渊源,入邱桑为质的时候,就是凤将军接他入的京都城。”

      凤音隔着夜幕去看花林醉,看不大真切,“所以,他就怀恨在心?”

      花林醉勾了勾嘴角,“也许吧。或者是看你日子过得好,心生妒忌呢?在为质子之前,他便一直被用来争宠。他的母妃见别人的儿子生了病,便有苍离的国主紧张心疼,就误以为她的儿子若病了痛了,苍离的国主也会来看上一眼。棍棒,剪刀,绣针,腊九寒冬的冰水,酷暑烈阳的热汤。也保不准是为质,还是为子的时候,哪个日子更好过一些。”

      凤音听了,认真地想了想,“所以我身上的毒,是他下的么?”

      朦胧的烛火中,绳子轻微地动了动,是花林醉换了个姿势,“你的周岁宴上,他喂你吃了一块糕,那毒,确实是在糕里。”

      凤音静默了许久,“所以因为他,我阿爹死了。”

      空气中突然就多了些悲切凄然,在黑暗中结着巨大的网,一时谁都没有再说话,足过了有半盏茶的光景,凤音在床上躺平,心平气和地问了句,“所以比惨又开始了是吗?”

      花林醉听了,终于又是轻笑出声,“啧啧”了两下,凤枕眠将她养得真好,绝望中自有一股坚韧。

      烛火摇曳了几下,终于燃尽熄灭了,黑暗中也传来了凤音绵长的呼吸声,应是睡着了。

      花林醉侧过身子,看了她一眼,此刻夜色暗沉,又隔着帷帐,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楚,花林醉却还是看了许久,然后抬起手腕子,又看了眼那根金白的龙须线。他今日也得了些远处的消息,问及了药,未问及他。花林醉将手腕子放下,终于叹出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凤音的床上生了些动静,花林醉绑在手腕子上的绳子猛然收紧,还未及他反应,“扑通”一声,他就被拽到了床下去。

      花林醉的灵台空白了一瞬,才不觉感慨一句,凤音身量不大,力气倒是不小。

      他握着绳子走到凤音的床边儿上站定,默了默,才去掀她的帷帐,发现她大概是在床上滚了几滚,绳子刚好就将她捆了个严严实实,不觉就有些哑然失笑。他放了帷帐,在她床边的地上寻了处位置坐下,谁知还未有半盏茶的工夫,“啪”的一声,他就又被凤音飞出来的腿打到了脸。

      武将带出来的女娃子,身手就是不一样。

      花林醉哭笑不得地站起身,又是默了默,才去掀开帷帐将她轻抱起身,一圈一圈,去解她缠在身上的绳子。凤音陷在他怀里的身子软软的,是难得乖巧的样子,一呼一吸,睫毛也有轻微的颤动。花林醉愣了一瞬,指尖不觉收紧,最后轻笑了一声,将凤音就放回到了床榻上去。而凤音醒的就是这么刚好,在花林醉的双手分撑在她头两侧的微妙时刻,于是四目相对,凤音眨了眨眼,不由自主的,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花林醉拴着绳子,在院子里坐了半宿,也没想明白自己好好一个清都山水郎,怎么就成了轻薄浪荡子了。此时,胳膊上的绳子又有了些收紧,想也是凤音又将自己捆了起来。这次他是怎么都不会再去了。

      还是,让晏北去与她唱歌吧,戍边的,歇斯底里的,声嘶力竭的,能唱出心中的热血与痛,悔恨与不甘的。

      唱歌挺好的。

      次日,凤音只出去晃了一圈,半盏茶的工夫,卫府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着人去问,不知是谁将莫问阁主的行踪散播了出去,于是各个携了重礼,来求帮忙。

      午后,凤音再出去晃了一圈,就多了些人偷盯着她瞧,去茶馆里喝茶,无意间瞧见了张画像,如果她扮上男装,约摸就是这个样子。问起来,说是莫问阁主的画像,茶楼里的人信誓旦旦地说来源很是可靠,然后就一番恍然,将她上下左右地细细打量起来。

      日暮,凤音终于晃回了府中,殃都的街道上便起了些莫问阁主性喜女装,有些特殊癖好的传闻。

      晏北将消息带给花林醉,花林醉“啧啧”了两声,“还真是,一点都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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