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而非鬼》晚风醉酒

30、第三十章 五日约

　　察觉到塑颜神气息的那一刻，晟也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感觉。
　　有点惊讶，又不怎么惊讶。
　　首先看游子心那样子肯定是没见过塑颜神。神位更迭会提前一年告知在任天神，以塑颜神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不来找自己的下一任，因此，找上门只是个时间问题。
　　他就是觉得这个点很巧，也挺奇怪。照理来说等她半魔后面皮脱落，露出来那张她整天喊着恐怖的脸后，再来说上一两句效果不是更好么？而且他前脚刚走，好歹也是个塑颜神，连他走没走远都不感知一下就出来？
　　还有这个结界，骗小孩的吗？
　　但当看到令牌和无愿合力还是不能一下击破结界后，晟都有一瞬质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主力是令牌出的……所以是平时太怠于工作，实力退步了？

　　想到这，晟的脸色就有点沉了。

　　能被派出来跟着他当护卫的在阴司里地位绝对不低，可现在这样……
　　果然还是得工作，得训练。
　　正好村里那群村民还没处理，就拿他们当目标好了。
　　地方近，也方便监工。

　　至于无愿完全没认出来塑颜神这回事，他是真的不惊讶了。只要有天界通缉令——这个一旦不公开发布就成私密通缉令的东西——会完全隐藏被追者的信息，这样能方便天神不会因为个人私情无法下手。
　　毕竟这一个个的和他不一样，由人变的，再怎么大道无情也有情。
　　……
　　晟突然觉得不怎么舒坦。

　　——……

　　唤醒游子心后，晟就没再逗留，直接继续去找王氏。
　　他没什么好问的。能问到的猜猜也就知道了，猜不到的，那十有八九也问不到。
　　他虽然有话想和无愿说，但之后说也不迟，等回去后和别的一起说好了。
　　为了防止阴气渗入糕点，晟只能慢慢走过去。在适当的地方翻翻墙，也是在不久后就到了目的地——
　　百漂饭馆。
　　百漂饭馆是全玄中最便宜的饭馆。在官府的扶持下，这里成了容纳许多来赶集的穷人的救济所：十几文就能包一顿饭，吃饱不可能，好吃也不太可能，只包管还有力气继续干活。
　　因为位置并不是很显眼的地方，所以晟其实也没怎么见过这家店，只是听说罢了，实际更是没进去过。
　　晟循着气息在店内晃来晃去，最后停在了一面破屏风面前，地上还有不少杂物，看上去完全不像有人。

　　恶鬼的气息很浓，肯定不会错。

　　晟走近了几步，这才看见隐藏在屏风背后的一张桌子，桌子两侧做的不是别人，就是王氏和王母。
　　准确来说，是被恶鬼附身的“王氏”和已经死了的王母。
　　附近早就被下了结界，在晟看见“王氏”时结界自行生效，除了三个人一张桌子，一切顿时都陷入黑暗。
　　晟环顾四周，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景象，无数人曾在这结界中被他的三叉戟送入地狱，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也是这样。
　　“王氏”面色发青，别处的皮肤又白到了吓人的地步。她僵硬地转动头颅，看向晟的眼神蕴含着可笑的温柔。
　　“孩子，你来啦。”
　　晟瞥了眼另一侧身躯腐烂的王母，直接化出三叉戟指向“王氏”咽喉。
　　“出来。戕害与你毫无因果之人，我有权直接让你下地狱。”
　　“我可是你娘，你怎么能用这种东西对着我？那具身体实在太难用了。”吴慧没有同意的意思，也没有一点慌张:“而且，我有没有害人，你感觉不出来吗？”
　　“……？”
　　在晟错愕的目光中，吴慧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仿佛里面是有什么珍宝。
　　“这个孩子……以父母各自一半灵魂为祭品，召唤出来的孩子，正竭力地吸收一切阴气来回报灵魂的恩情，你不觉得是很荒诞的事吗？”
　　晟:“……”
　　所以昨晚他大半夜感知到天神的气息是……
　　晟垂眸盯着王氏的小腹，眉头紧蹙从未放松。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鬼胎了。

　　灵魂过度相似的父母分别分出一半灵魂，糅合而成小孩的灵魂。融合灵魂阴气极重，拥有一次生命后才入轮回，而生命所需躯体需要送子天神亲自下凡给予。
　　然而，灵魂相似已经稀少，更别说过度相似和有机缘融合，距离他上次看见已经是不知道几百还是几千年前的事。
　　不过这样的人在各个方面、尤其是运用阴气方面天赋异禀。那时那个他记不清具体，但肯定是有在人界掀起一阵波澜。

　　光是吴慧说，还不足为信。晟把手贴在王氏肚子上，静心感知，发现的确有不同之处，才算是信了，收回了三叉戟。
　　攻击被没有恶意的恶鬼附身的人类，反而会误伤人类自己的灵魂。王氏的灵魂撕裂一半，已经很脆弱了，再受冲击估计会濒临破碎。
　　吴慧看上去开心了不少，尽管就表现而言只是愈发扭曲的笑容。
　　“娘怎么会骗你呢？这可是你的干弟弟，娘还指望他能和你当伴呢。”
　　“哦。”晟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又追问：“你设下结界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吴慧的笑容忽的消失，恢复一开始没有表情的样子。晟感觉她是想做出一些表情的，奈何附身状态身体僵硬，最多就是眉毛抽抽。
　　语气倒是很容易听出来的悲伤：“真是天命弄人！尉迟家主死了，死得痛痛快快，我们娘俩却还在这里苦苦挣扎，你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我成了人人厌恶的恶鬼……是我们运不好，还是天道如此不公！为什么我们要遭这样的罪——！”
　　吴慧说了很久，像是要把十几年来的怨恨全部用言语发泄出来。晟从头到尾只是静静等着，冷眼看着泣不成声的吴慧，在她说完后，立刻开口问：
　　“所以，你要干什么？”
　　吴慧一僵，迅速恢复：“如今，我与你已经彻底杀死尉迟家主，我也已经杀死了所有迫害过我们的人。我的执念已经平复大半，只想你能把我的骨灰埋到山上，我想今后一直看着你在那个村子生活，长大成人。”
　　“然后？”
　　“……还有，那两块伤害了你许久的玉石，它们伤着你，也痛在我心里。孩子，把我的骨灰埋好后，在我的墓前，把玉打碎吧，这样你我都能得到最后的解脱。”
　　“可以。”
　　吴慧眼神一亮，凑上前想抱住晟，被晟后退一步躲开，她也没追着，继续说：“那时间就定在五天后，我看过时间了，那天的月亮最亮。”
　　“哦。”
　　晟话音刚落，吴慧就笑了一下，夙愿终了似的，回到王母体内，结界也随之破碎。
　　地方偏僻，根本没人注意到这里的桌子和人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王氏被附身时间过长，趴在桌上处于意识模糊状态。因为不是术法或阴气造成的迷幻效果，晟也没法短时间让她恢复，只能搬张凳子来在旁边等着。
　　吴慧回到王母身体后就没动过，像是睡着了一样伏在桌边，呼吸的动静都不装一下。
　　晟看了吴慧几秒，就收回视线，再也没看过。
　　只一个劲地盯着王氏的小腹。
　　这会没了干扰，他才发现这小孩的阴气不仅重，而且可能由于吸收了点他的阴气，还十分纯正。

　　本来就容易被恶鬼当食物了，这样更容易。

　　晟有点纠结要不要帮王氏和王宥保护这个孩子。照例来说，只要是和阴界没关系，和轮回没关系，就算有人做了些惨无人道的事他也可以不用管。
　　可这个孩子他有点想保护。
　　一来他好奇，这个情况着实罕见，二来……王宥和王氏想要自己的小孩很久了。
　　晟陷入了沉思。
　　一直到王氏缓过来，叫他名字时，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晟，听得见我说话吗？”
　　“嗯……嗯？”
　　晟茫然地看着王氏恢复红润的脸，看了好一会才把思绪从“保护不保护”中拔出来，很自然地把带的糕点放到桌上，直接撕纸拆开。
　　动作是行云流水，脑子是卡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掏出纸，快速写道：“我帮了一个人，他给了我钱，我拿去买吃的，给过爹了，拿过来给你。”
　　看着晟严肃又有点呆的样子，王氏忍不住笑出声，摸了摸晟的头：“你做的很好。怎么样？从别人那里直接拿来的钱，和自己帮助别人拿到的钱，用着感觉都不一样吧？”
　　晟其实没太大感觉，以他现在的情感感知能力还没到那个地步，但还是应和着点头。
　　王氏笑了笑：“就算现在感觉不到，但等你长大了，肯定会有感觉的，等那时，可要把你的感觉来跟我和你爹说说呀。”
　　晟一愣，认真地点了点头。

　　桌上的糕不多，够三个人分。加上晟带来的钱，这一顿吃的很令人心满意足。王氏吃饱饭，伸个懒腰，拿着钱去找店小二，晟这个时候才彻底收了时不时移向王氏的目光。

　　反正这小孩从怀上到出生只要两三个月，他看护个两三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对命运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而且，按照王氏和王宥的恩德，本来就该有个孩子……

　　晟突然意识到什么，握着茶杯的手猛地用力，茶杯瞬间多了条裂痕。

　　为什么他们有这样的恩德还会是如此境地？
　　命运神命舛和生命神命桀……还是说是阴界生死轮回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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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多事呢……其实好多主要人物都有被提到。
按照大纲应该很快了。接下来五天也不是五章，可能少点，也可能多点，反正鬼母篇快结束了。
为什么灵魂过度相似很难生小孩的原因在这：
天界送子，阴界送魂，这样小孩才能正常诞生。
然而，过度相似导致无论是天界还是阴界都没发现这里有个需要孩子的夫妇，两界都会以为是一个人。
虽然植物是能自花传粉什么的……但人可不能自己送精又受精。
所以两界都不会理会这对夫妇，于是，就导致了没有孩子。
PS：
不过度但十分相似的灵魂最容易生孩子，因为加在一起灵魂波动最强，两界一下子就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