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随江枳》吃辣不可

10、西梦令（十）

　　云枳把手藏在袖子里，脸色平静。她知道先生已经手下留情了，也早料到瞒不住先生。

　　“云枳？”

　　蓝曦臣等在她回去的路上，刚刚忘机已去冷泉疗伤，他也指了位置给受罚较多的魏无羡。

　　“你无事吧？叔父可有为难你？”

　　云枳看着蓝曦臣，笑着摇摇头。“我可是真有事情问先生，先生怎么会罚我？”

　　她一向善于掩盖，连蓝曦臣也无法判断出来她说的真假。他仔仔细细看了看云枳，发现并无不妥之处，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忘机也什么担心你。下次可再不能这样了，瞒得过叔父一次已是幸运。”

　　蓝曦臣才不信她说有事问叔父这种鬼话，有什么事偏偏要在那个时候说呢？一看便知是为了忘机。云枳自小如此，拼着命对他们好，唯恐报答不了蓝氏的恩情。

　　等到蓝曦臣走后，她快步往自己的小院走去。等坐下把手露出来，云枳还是轻微吸了一口气。虽说先生已经手下留情了，没有别的惩罚，只是私下打手心二十下。可是先生也是要小惩大戒，所以当云枳看向自己手心时，已经完全红肿，有的部分已有渗血红痕。

　　“这回可是真的变成红烧猪蹄了。”

　　她自嘲的说道，拿出药粉往手上轻轻敷了一层。

　　云枳靠在床边，整个房间安静极了，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她突然的想起那些不连贯的，破碎的梦境，莫名的念起从前。

　　其实她已经快记不清楚那时候的事情，人的记忆真的很奇妙，总是不断被覆盖，遗忘。云枳害怕，害怕往后岁月里，自己会忘记父母亲人的面容。

　　她垂眼，泪珠大颗大颗掉下来。云枳的眼泪是没有声息的，像是平静又沉默的湖水，泪珠只是其中微微波痕。

　　空气好像静止般，安静又沉闷。云枳抬起没有受伤的手，擦干眼泪，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翌日起来，还没缓过神，云枳听说忘机和魏无羡昨日一起在冷泉消失了。

　　又是魏无羡。

　　也不怪云枳这样想，只不过自从魏无羡来到云深不知处之后，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从前从未出什么乱子的蓝忘机，竟然也接二连三的出差错。

　　所有人都已经去后山找人，云枳连忙穿戴好，随大家一起。

　　“阿羡？阿羡……”

　　远远听见江厌离的声音，云枳看见她一脸担心，神色焦急。

　　“厌离姐……”

　　她凑近，轻轻的说。“厌离姐，你不必担心，忘机和魏公子一块，定会保证他的安全。”

　　“我知道，可我就是怕……”

　　江厌离看到云枳过来，像得到什么保证一样，她拉住云枳的手，似乎要说些什么。不过云枳猛的被拉，昨日受伤之处还未好全，只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

　　江厌离一贯心细，发现云枳脸上一闪而过的皱眉。

　　“无事。厌离姐，这里是蓝氏的后山，向来都有布置结界的………”

　　云枳默默把手收回来了，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她平静的安慰着江厌离，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早就在一旁关心这边动静的江澄，突然走近她们俩。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江澄一把抓住云枳的手腕，把她手从袖子里拉出来。

　　云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要握紧手心，却被江澄阻拦。江澄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一只手压着她的指尖。这样一来，云枳的手完完全全展露在两人面前。

　　“天呐……”

　　江厌离小声的惊呼了一声。云枳的手看起来不太好，红肿开始泛着紫青，肿的高高的，昨日被打出血痕的地方，今日贴着肿胀还没愈合。再加上她刚刚想要握紧手心，又有血珠甚出来。

　　“这是怎么了？”

　　江厌离小心地从江澄手中接过云枳的手，那出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的为她擦去血珠。

　　“没……”

　　云枳刚想笑着安慰面前为自己担忧的女孩，就被江澄的话抢先。

　　“昨日被蓝先生罚了吧。”

　　江澄说的斩钉截铁，一句话就认定了事实。

　　“哪有，是我自己触犯家规。”

　　云枳不自在的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

　　“这点小伤没什么的。我们先去找忘机和魏公子要紧。”

　　江澄和江厌离互相看了看，知道云枳不想提，也没再问下去了。三个人沉默的走在找人的路上。

　　“你是因为昨日帮我们带走蓝先生，才被罚的吗？”

　　等江厌离稍微走远一点，故意慢一步，磨蹭在云枳旁边的江澄突然小声的问。

　　“嗯？”

　　云枳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似乎还没反映过来他在说什么。

　　江澄指了指她的手。

　　“没有。”

　　面前的女孩，一口坚定的否认。江澄也没再追问了，他似乎心中已经有答案。

　　两人沉默的走在后山的树林中，没再说话。风轻轻从他们耳边吹过，带着树叶哗哗的声音。蓝氏的后山很是宁静，除了远处传来的断断续续找人的呼喊，似乎再无动静。

　　突然江澄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快走两步，站到云枳面前。云枳脚步一停，抬头看着眼前人。

　　少年很高，自己还未及他的肩膀。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盖子后，拉起了自己的手。

　　江澄用手挖出瓷瓶里的药膏，手腕轻轻的把云枳衣袖撩开，一言不发，就这样静静地给她涂药。

　　“你……”

　　云枳看着面前专注给自己涂药的少年，心蓦地猛跳两下。

　　“你……千万别多想啊，我就是怕你受伤没处理好，到时候再怪上我们云梦就不好了………”

　　江澄埋头擦完药后，才发现云枳一直在盯着自己。整个人瞬间僵硬起来，结结巴巴的开始强行找理由。其实他这次随身带药膏，主要是怕失踪的魏无羡受伤。没想到，魏无羡还没找到，就先给蓝云枳用上了。

　　“嗯，我知道。”

　　云枳虽然说着我知道，但江澄在她眼中看到了然的浅笑，脸真的蹭一下又红了。像抓着什么烫手的东西一下，他猛地把手松开，一个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然而，江澄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趴在蓝忘机身上的魏无羡。

　　“魏无羡！！！”

　　随着他的声音，这俩人好像才反应过来，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你搞什么？泡个冷泉都能失踪，到底是去哪里了。”

　　云枳也听到动静赶过来，一见俩人，便看他们混身上下湿漉漉的，竟是连鞋子都没有，十分狼狈。她走到蓝忘机身边，小声的询问。

　　蓝忘机冲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眼神却止不住的往魏无羡那边看去。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魏无羡还在胡扯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引的众人一阵惊呼。蓝忘机倒是看着这个人的背影，眼里带着浑不知觉的笑意。

　　云枳看了看蓝忘机，又看了看魏无羡，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从后山出来，魏无羡和蓝忘机直接去见了蓝启仁。云枳见状，明白这次失踪怕没有魏无羡嘴上扯得那么简单。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温情。

　　撞入眼帘的是温情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不能不多想，这次温氏来听学本就嫌疑重重，再加上多次看见他们出入后山的影子，联系上今天情状，云枳掐了一个口诀趁人不注意，打在温情的衣角。

　　这种术法，蓝氏自是不会教的。她是从藏书阁里翻到的书本上偷偷学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云枳结出一个阵法，温情的声音传来。

　　“我不清楚他们是不是拿到了阴铁。”

　　“一出后山就去见蓝启仁那个老东西，八九不离十，阴铁一定被取出来。”

　　除了温情的声音，还有温晁。

　　当云枳听到阴铁这个名字时，突然心脏狂跳，脑袋直疼。她连忙终止法术，擦掉阵法，坐到床边。她捂着胸口，慢慢吐气，心里念起清心决。

　　“这是怎么回事？”

　　她也觉得奇怪，这阴铁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自己一听到它的名字就会出现如此状况。

　　“阴铁？”

　　云枳默默念出这个名字，果不其然，头疼的更厉害了。好像被什么撕扯着，她觉得她好像忘记什么事情了。

　　又是梦。不过这次有所不同，这次她睁开眼睛，来到了家门前，像一位旁观者。她看见父亲抱着年幼的自己走向马车，脚步不自觉的跟上。

　　风声，马蹄声，呼吸声………

　　马车再一次跑向了那片噩梦般的森林。云枳从来没有在梦中那么冷静过，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夫君，倘若可以逃过这劫，我们就此归隐吧！那东西留不得，尽早毁了是好。”

　　“我答应你。”

　　母亲的话中满是恳切与害怕，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一次梦里有了不一样。

　　“阴铁果然在你们手中。”

　　一对人马浩浩荡荡从林中走出，他们身上穿的正是黑色并红色太阳纹。

　　父亲勒令马车马上掉头，然而从母亲掀起的门帘缝隙看，后面也同样被包围。他们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前后都无路可去。

　　“交出阴铁，倒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为首那人，漫不经心的擦着手中的剑，斜眼看他们如同看一群即将被碾死的蚂蚁。

　　“夫君。”

　　母亲抱着小时候的自己，扑到父亲身后。而父亲和亲眷们都紧紧握着手中的剑。他们紧紧围着马车，意图保护着车上的亲人。

　　螳臂挡车，云枳已经无法形容眼前之景，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父亲带着人杀出一条血路进入森林，然而还是于事无补，那些刀剑如同催命符，一刀刀，一剑剑收割一个家族的性命。

　　当最后一刀插进母亲的胸口时，云枳的眼睛都红了，她知是梦，无力阻止。

　　她站着这幽暗森林，耳边是呼啸的风，好像闻得到空气浓郁的血腥味，那些绝望的尖叫，叮啷的武器，轻蔑的嬉笑……似乎离她很远，眼前如同幻境又好似真实。她在地狱里轮回。

　　云枳醒来，眼睛红红似充满鲜血。她抽出身边的剑，直直往外走去。

　　温氏！！！！！

　　我终于记起来了，原来是你们，原来如此。

　　她穿着单衣，光着双脚，披头散发。此刻她已被梦境吞噬，宛如地狱归来的恶鬼，向这人间债主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