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之成了死过一次的实验体》卿云染

1、第 1 章

　　没有记忆，也就没有名字，她醒来时第一反应是眼前一片洁白，应当是天花板 ，而后便感觉到身上不知沾染何物浑身黏腻的现状。
　　她低头，推上的衣服随着动作滑下，遮住之前露出的腹部，她只来得及看见一抹暗红色被遮住，于是粗鲁地将面前这块儿白布卷起，露出有奇怪感觉的肚皮。干涸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粘在上面，不过幸好的是没有什么伤口。
　　“咕噜咕噜……”女孩儿动作一顿，将我在哪儿我是谁等问题通通抛出脑海，相比现在还有力气去找食物防止自己被饿死，和先思考完等下饿的没力气找食物变半死这两个选项，还是第一个明显更为靠谱。
　　从台子上翻下来，那个快到肩膀的高度感觉应当不是她自己会主动上去的，有些许疑惑，她跳过地上乱七八糟的物品，寻了双不太合脚的鞋子穿上，摸了摸脚腕处如商品条码一样的纹身，站起身左右看看，犹犹豫豫拖沓大着许多号的鞋子走出身处的房间。
　　很安静，可以说是太安静了，除了以外她还有别的活物吗？似乎是为了反驳她的想法，硕大的老鼠自角落窜出，在她的眼前蹭着墙角进入另一边的阴影里。
　　她缩了缩身子，快步路过那些破败的布娃娃，直觉告诉她不能走近，就远远的绕过去，实在绕不过去也扭头不会多看。
　　除了那些布娃娃，这里的景色几乎是完全重复，而她在感觉自己走断腿之前终于离开了那个满眼白茫茫的地方。
　　是丛林。
　　环顾四周，遗憾的发现没有结果子的植物，只得蹲下身子捞起一把湿乎乎的泥土糊在脚腕上，危机感告诉她这东西最好还是不要露在外面的好。会被黑衣服抓走的。她想，然后顿了一下，又将深入的疑惑丢掉了。
　　总之，现在什么都没有吃饭重要。她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很快进入有人的区域，这里有些地方肮脏灰暗，有些地方却干净整洁，但更多是乱糟糟的。
　　饥饿让人失去理智，当她回过神来，身边躺着两个看着比她稍大孩子，更多的大大小小则缩到角落里害怕的看着她，而她飞快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满心警惕，直到全部吞咽后才微微放心。
　　或许是刚才抢食的时候扭到了脚，她一瘸一拐地走出挤满人的小巷，在某个还算干净的街角蜷缩起来。现在她需要休息，胃里的食物也需要时间消化，她走的太久了，也太累了，虽然这个情况看起来不能好好睡一觉，但眯一下还是可以的……吧？
　　事实证明倒霉的时候想做什么都是不顺的，当小雨滴嘀嗒打在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她就迫从浅眠中被惊醒了，而后拖着发麻的腿缩到屋檐下，抬头看着雨越下越大，接了些将干了的泥再度打湿抱在胸前，脊背靠在墙上遮住，小心翼翼护着脚腕。
　　疲惫感让她再度睡了过去。
　　灰街，最初只是一个普通的流浪汉聚集地，后来因为战争波及在原驻地生活不下去的人慢慢搬迁，房屋街道被扒了铺平新盖，而后自卫队兴起，又有不少人寻不到合适居住的地方，便将目光投到如灰街等地。人流来往逐渐带动了它们的发展，形成市集，而在战争结束后自卫队又转型为了一个个黑手党，灰街也慢慢变成现在的模样。
　　龙蛇杂混，光影交错，黑暗为伍。大概就是这样的地方，你可能永远不知晓身边路过的人是一个普通市民，一个小混混，一个杀手，还是一个黑手党。
　　不可以小看一个女人或者孩童，虽然两者都占据了，但弱小如她，能放进这个准则里吗？
　　“呼，呼。”蹲在墙角平复呼吸，一边用恶狠狠的目光逼退想要靠近自己的流浪者和动物们，稍微缓过来就开始吞咽食物和水，她已经来到这里有十多日了，每日生活几乎就是游荡着寻找合适的猎物抢夺食物，这里面有穿着整齐看起来莫名有些亮亮感的小孩子，有落单的黑大汉，有野犬野猫，有妇人也有为数不少的流浪者。
　　作为一名没有带来任何东西的外来户，她用堪称野草般的生命力在灰街扎根生长，汲取自己所需的养分，孩童柔软小巧的躯体让她比一些大人更容易得到果腹的食物，也更为容易找到躲藏的地方，可即使如此，她还是会受很多的伤。
　　不应该好的这么快。女孩漠然的想着，拉下自己为了查看伤处卷起来的衣服，被黑色覆盖的原白色布料已经被各种颜色沾染的看不出原样，它重重落下，将那已经愈合的地方盖住。
　　灰街中日复一日的生存游戏将女孩面上仅剩的鲜活盖住，她就像这里生活在阴暗角落中的所有流浪者一般，安静、沉默，努力抓住身边一切可以让自己活下去的机会，但也不同，她还生机勃勃，也野心勃勃，未曾完全麻木。
　　女孩来到灰街的这一年冬天，刚刚好遇见了西西里难得一次的下雪天，雪花很美，白色的，从天山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宛如天赐的棉絮，可它并不暖，它带来的是寒冷，待雪化后过去，女孩发现街道角落多了许多如她曾经在记忆开始时在那个走廊中遇见的布娃娃一般的人，她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些人毫无反抗的，被其他人拖走，而街道两旁的人皆视而不见。
　　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心底里有这么一个声音在回答她的疑问，女孩安静的，选择什么都不说。她站在原地目送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自视野中远去，面容严肃，就像在参加一个庄严的葬礼。
　　灰街的日子照样在过，新来的流浪者很快填补了街角空缺，取代那些消失了的熟悉面孔，慢慢填满了她的记忆。
　　灰街和她，都是健忘的。
　　她从自己藏的衣服堆里钻出来，怀中抱着一只趁狗妈妈出门觅食时在狗窝里偷出来的小奶狗，小狗的身体暖暖的，就像一个天然的暖炉，可以陪伴她度过一个又一个冰冷的漫漫寒夜。
　　犬类是靠气味熟悉彼此的。她想，对于脑海中偶尔闯入的话语，她已经能保持淡然，没有多余的好奇心，也不去想关于所谓的未来。现在的她仅仅是挣扎着活下去便感到很累了，哪里有心思去分给暂时还无关紧要的事情？
　　然而灰街黑暗的那一部分似乎仍然并不打算消停，当她在自己居住的小巷中频繁窥见一伙黑西装来来回回时，如同小动物会对危险感知，早就断奶的小狗紧绷着身子缩在她同样紧绷着的怀中，就连疼也未发出一丝半点的声响。
　　直到脚步声在耳畔逐渐消失，危机感隔了许久才不再向她发出尖锐的警报，怀中被捂住嘴巴发不出声音却安静到不行的狗狗这时才开始用力挣扎，从她怀中窜出去，舌头伸的长长。
　　原是她在无意中先松了一口气。
　　她发现小餐馆的老板娘很喜欢丢给路过的狗狗一些吃剩的或是生的骨头，于是也带自己的小狗去蹭食，偷偷多捡一些藏起来，有些上面还粘着肉，足够给自己和小狗吃一小顿稍好的。
　　她没有名字，小狗也没有，灰街的日子身若浮萍，起一个名字有什么用呢？她不会有墓碑的，也没法给狗狗立一个。习惯了随时可能死亡的生活，看到灰街投下的阳光似乎也不是暖洋洋的了。
　　雪已经融化，春日即将到来，而已经蠢蠢欲动半个冬季的黑夜自角落蔓延，有些无辜的流浪汉也被波及到其中，她也悄悄换了个地方，原本小窝前的小巷多了一股铁锈的味道，破烂布娃娃们倒在地上，又被人带走，日益剧增的恐惧感如影随形的跟着她，最终带着狗用几个凌晨离开原地。
　　她只知晓，当她离开的第二天，小巷被人炸了，波及到了旁边不少流浪者，令人手脚冰寒。
　　本应是这样的。
　　某一次抱着小狗路过，看到那片还没清理干净的废墟，她冷漠而毫不停留地路过。肚子饿的咕咕叫了，哪里有时间去做些悲秋伤怀浪费体力的事情，仅仅是活着，就已经在消耗他们为数不多的精神气了。
　　今天的收获还是不错的。她想，抱着自己的小狗步履轻快，向属于她们两个的“家”走去。
　　西西里的阳光正好，穿过前几日的厚密云层，落在街上，有些店门的主人搬了摇椅出来，只为了享受这份大自然的馈赠，这难得美妙的日光。
　　确实是好天气了，可惜的是，这样难得的安详若有人想要破坏，也轻而易举。
　　当街道乱起来的时候，她在正往家赶的路上，似乎是所有的黑手党都很热爱黑西装，当看见那些人组成一道黑色人墙，满街道都是迅速动作起来的人影，家家户户关窗锁门，流浪者也似溪流融海，汇入旁边的小巷里冲出，大家不约而同空出街道，所有行动皆为另一种的井然有序。
　　“轰隆”打雷了，那些枪声和嘶吼，被大自然的声音渐渐盖过，零零碎碎拆散在风中，而雨这么大，等太阳再次落下升起时，第二天的流浪者们也不知道还能站起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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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发文正好赶上净网什么的……我尽量保证日更三千，十点至十点半这个时间发。
一边囤稿一边回看修改错别字什么的心好累，我可没有几颗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