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再起波澜 ...
-
腊月二十四，曦绫年前已经不用授课，景王请曦绫来小坐，曦绫到时侍女却未将人领进常去的书房，而是将人带到了临曦池边，曦绫心里纳闷，这大冷天的，去湖边干什么？
等看到眼前出现一个和波澜亭差不多的亭子时，曦绫不禁哑然，八面四折的镶金大屏风，屏风上却不是画作，而是凿刻了三十二首不同的诗词。
粗粗一扫，曦绫便确定这字迹都出自自己之手，但是细微之处各有不同，应该是从自己授课的字帖里选的，毕竟自己这一年多在王府里教五个孩子习字，写过的诗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拿出来用也不奇怪。
只是自己的字被拿来装饰别人家的屏风，曦绫有点心虚，觉得自己的书法水平还没到让别人主动挂在家里，而自己也能坦然接受的程度，曦绫在心里自嘲道，我还是不够淡定啊！
进亭时就见景王已经在案边烹茶了，曦绫看着面前几乎和波澜亭一模一样的布局有些无语道：“这是王爷新布置的？”
景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道：“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波澜亭的布置实在是深得我心，就想着也弄一个，可是建成之后才发现，虽然形似，神却差得远，远不如波澜亭风雅”
曦绫顺手拨了一下手边的七弦琴赞道：“好琴，这样漂亮的冰纹断非百年不能成，琴音既淳和淡雅，又清亮绵远，当是传世名琴”说着又继续弹了一会，待曦绫停手。
景王赞道：“我见过先生吹笛，弹琵琶，先生的琵琶弹的堪比国手，没想到先生还会弹琴，我仔细听了一下好像是《渔樵问答》，不知可对否？”
“王爷好灵的耳朵，正是《渔樵问答》，倘若天下安乐，我等愿渔樵耕读，江湖浪迹；倘若盛世将倾，深渊在侧，我辈当万死以赴，我幼时启蒙是段弘毅将军，课业是御史吴慎之所授，一生不敢懈怠，否则来日有什么脸面去见我父亲”
景王见她面露哀戚之色，正不知如何开口劝慰，就听曦绫继续道：“我身无长物，每日就困在家里，自然有大把时间把庭院打理的风流雅致，这都是细微之事，王爷是成大事者，不必在这等小事上与我相较。
何况能在临曦池畔建的亭子里赏景听风，曾是我幼时最大的梦想之一，是我该感谢王爷让我多年夙愿得偿才是”
景王见她眼中水光莹莹，连眼圈都有些红了，有点无措道：“为何？临曦池也不算景色至美之地，京中赏荷的地方不少，先生怎么会对临曦池有此执念？”
曦绫脸上含着温柔又忧伤的笑“王爷可知这池塘为何叫临曦池？”
“这我倒不知，只是当初皇上将原齐国公府邸赐给我时，这池塘旁的石碑上刻的就是临曦池，我也就没有改……齐国公，这莫非是段将军起的名字？”
曦绫低声道：“这片荷花池之所以叫临曦池，是因为我父亲说看到这里，就想起他的曦绫临花照水，娉婷如莲。可惜我以前只路过过这里一次，当时已经不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我也再没有机会来看看这片我心心念念的荷花池。
直到后来我来王府授课，才有机会好好看看，只是，那个起名的男人已经不在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大颗的眼泪从她脸上滑落，景王把自己的帕子递过去，迟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道：“先生自小长在段将军膝下，自然与段将军父女情深，是本王的错，勾起往事，害先生伤心了”
曦绫擦了眼泪低笑道：“我不止是在段将军膝下长大，段将军还是我的生身父亲”
景王错愕不已“先生不是隋将军的遗腹子么？此事又从何说起？段将军一生光明磊落，断然不会做出欺侮同袍家眷的事来”曦绫轻笑“王爷想什么呢？我父亲自然不是那样的人”
之后曦绫和景王细述了当年御州之事，又叹道：“隋将军如此人品性情，我们母女受他大恩，若是当年他真的等到了姜昭仪，那姜昭仪一定会是个顶幸福的女人，夫妻恩爱，子孙满堂，一生安稳到老”
这话说完，景王也被触动心事，两人半晌相顾无言。
到底是景王先开口道：“今日找先生来，却是因为一件麻烦事，我未约逸辰前来，也是想看看先生有无良策”曦绫看景王有些踌躇便道：“王爷不妨直说，就凭王府上下都称我一句先生，我也不敢推脱。
只是王爷以后还是叫我的名字吧，我可当不起天子师，以前我少见王爷，只私下这样称呼我还挺洋洋自得，可上次在蔡主簿面前，王爷也这样称呼，我见蔡主簿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日后我见王爷谋士的机会不少，王爷这样称呼不妥”
景王顿了一下道“也好，那我就直说了，太子……对先，对曦绫心思未了，他前几日找我问过你与逸辰的关系，我不知深浅，只好胡乱搪塞过去，不知曦绫有没有什么办法？”曦绫一听是这个问题，也有点心塞“那不知王爷之前是怎么和太子说的？”
此问一出，景王大感尴尬“当时我还未想好说辞，太子便和我拐弯抹角的提起你，我当时只想着若是实话实说，恐太子会记上逸辰一笔，又嫌他三番五次不肯放手十分麻烦，就……就随口说你命中带煞，亲缘情薄，大克夫婿，现在是带发修行，不能嫁娶……”
曦绫目瞪口呆的看着景王：“王爷你这是话本子看多了吧，怎么能掰扯出这么没边的借口，这让我怎么圆……”
景王也很无辜：“我也没想到你们三个会撞见啊，这事说完我也觉不妥，只是太子是绝对不可能亲近一个克夫的女子的，我就想着一劳永逸了，而且那天逸辰说，你命里不能早嫁，我想着你们一时半会也不会成婚，这事过去也就罢了，谁知道还有下文啊！”
景王真有点急了“最后反而弄巧成拙，这回不仅太子记了逸辰一笔，估计还记了我一笔，我也难和逸辰交代”
曦绫以手扶额“罢了，这种事王爷也是难为，下次找个机会，王爷把责任都推给我便是，就说那套说辞是我的原话，大不了让太子来找我对质。不值当为了这小事让太子记上王爷”
景王面色稍霁“那不知此事你打算如何解决？”“王爷和太子解释，总不能说说而已，还是安排我与太子见一面吧，我话说的好与不好，太子都怪不到王爷头上去，只是这地点么……我定，就去添香苑吧，至于时间，我哪天不用授课王爷也清楚，王爷安排时间即可”曦绫摸着下巴道。
“添香苑？这不妥吧，你怎么好去那种地方？太子倒是常去那听曲喝茶，可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出现在那，实在是于清誉有碍，本来我就不知要如何和逸辰交代，再让你去添香苑和太子相见，我……逸辰怕是要追杀我”景王反对道。
曦绫摸了摸鼻子“就是要于清誉有碍才好，至于逸辰哥哥，王爷放心，我去说便好”景王还是出声反对“不可，添香苑那种地方，若是太子用强怎么办？还是换个地方”
曦绫看着皱着眉的景王“那王爷觉得哪合适，景王府？落梅坞还是江府？这些地方更不合适，王爷就不必担心了，我自有分寸，何况这添香苑本来就是我的地盘啊！”景王震惊的看着曦绫“什么叫添香苑是你的地盘？”
曦绫看着景王笑：“我的地盘的意思，就是我是老板呗！我就说王爷的探子不行吧！”
景王结结巴巴道：“添香苑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风流地，在烟花之地里一枝独秀，不知多少人都惦记着这块肥肉，只是幕后老板十分神秘，说法各异，流传最广的两种版本里，老板或是威阳侯或是大太监高秀丽，两人一清贵一奸臣，倒是震慑了各路想打主意的牛鬼蛇神”
“嗯，程伯伯是好人，替我挡了不少麻烦，至于高秀丽那混蛋，没少拿我的孝敬，要不王爷以为他能心甘情愿的给我做挡箭牌？”景王认真的看着她，仿佛才刚认识一样，突然就生出无限感慨庆幸，幸好这个人选择了他。
“怪不得曦绫知晓那么多朝中权贵的秘事，原来如此，曦绫总是能给我惊喜”曦绫笑的像个小狐狸，难得的露出了她这个年纪的烂漫天真“王爷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开口，我有再多的牌也需要出牌的人，我既然认定了王爷，自然听王爷调遣”
景王觉得哪里被一只小爪子挠了一下，不敢再看她，温和开口道：“好，那就听你的，约好之后，当天我也会去添香苑，有我在，太子也不敢太放肆”曦绫拱手“全凭王爷安排”
曦绫走后，珍宝儿过来给景王请安，小丫头口气无比遗憾“怎么就没早点来呢，这就错过先生了，也不知年前还能不能见到，我给先生的新年礼物还没来得及送呢”
景王问：“你给先生准备了什么？”珍宝儿铺开了手里的卷轴“我给先生画的画像，父王看看我画的好不好”
小姑娘的工笔画还没到能以形传神的地步，笔法青涩稚嫩，画中执笔的女子明显不像曦绫，侧脸画的也很粗糙，但是灵动轻盈的感觉却流转画中，虽然不像，却无端的让人觉得，画中人就是曦绫，一样的气质清雅，又灵动惑人。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再起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