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活》perpetualfengzhi

16、一一

　　在我冒出放弃闻回莫里的想法，想着出去好好活一次的时候，我突然眼前一黑，然后整个人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我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场景。

　　我看到了空山，那个闻回和我说‘空山不是山’，莫里和我说‘穷极一生也到不了’的地方。

　　我在闻回躺过的屋子，躺在闻回睡过的床上，窗外是和那天闻回扭头看时几乎别无二致的风景。

　　也许走廊上还放了许多个从天而落的大鱼木雕，他们安静的待在那儿，等着被人抬起擦拭干净，然后再次被摆回原位。

　　我感觉我似乎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想起来，可无论我如何努力，我都抓不着那根思绪的线头，一筹莫展。

　　“一一。”我听到一把很是熟悉的嗓音，用很温柔的声音喊道。

　　可我不是一一，我想。

　　可那么温柔的声音，绝不会属于我，这才是我穷极一生的可望不可即。

　　别的我都可以不要。

　　“一一，你终于回来了。”那声音继续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悲伤和等了很久的委屈。

　　所以，一一到底是谁？我似乎听过这个名字来着......

　　“一一，你还要继续走下去么？”那个声音锲而不舍的追问着，内容愈发莫名其妙。

　　继续走，走哪儿？

　　“一一，你不该这样的，你该自己好好过完一生。娶妻生子，儿女绕膝，享天伦，看人事无常，看江海奔腾云海翻涌，看高山大漠绿草小溪，看你喜欢的一切，也看你不喜欢的一切。”那个声音很低的叹了口气，“唯独，唯独不该来看我啊。”

　　“我没什么好的......我一点儿也不好，我把你弄丢了那么多次啊......"

　　那个声音越来越小，越说越悲伤，说一句就要停下来，好像不缓一缓就根本再说不下去。他像是经历了千百世的沧海桑田，看遍了他说的江海奔腾云海翻涌和高山大漠绿草小溪，好不容易走到今天。

　　所有那些刻骨孤寂，那些披风历雪，那些踽踽独行孑孓一生都没有绊住他的脚步，直到今天。

　　他似乎终于尝到了所谓分离，所谓思念，所谓忧虑。

　　我有那么一丝丝的难过，不想让他这样挂念什么。

　　是了，我想起了，他是出现过的，在那个清苦空旷上厅的上师，他的声音确实好听，我没有忘记。

　　上师肩背笔直跪在虚影前，即使跪着，也是清傲的，不容人丝毫冒犯不敬，更不该出现这样浓重的情绪才是。

　　上师就该.....就该跪在上厅，即使下跪，也只跪一个虚影。

　　他的身后该有前赴后继的人觊觎他的位置，却无一人胆敢上反，只能得见他的一线背影，没有瞧见他真容的资格。

　　所有人都不配。

　　谁都不配。

　　“一一，这次的世界很难，下一次会更难，你......”上师大概是想劝那个一一放弃吧，我想。

　　真好，一一是谁我不知道，但他有人护着，有人真正在乎他，有人不舍得他受苦，有人始终挂念他。

　　“不如......我们就到这里......”上师终究还是艰难的说完了剩下的话，那句话像是耗尽了他的气力，耗费了所有心神，用光了所有的勇气和坚持，才能狠得下心说出这样一句话。

　　可......那个一一，他是被放弃了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可真是个扫把星，谁沾上我都会倒霉，闻回莫里就算了，现在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一一，我见都没见过，只是莫名觉着熟悉而已的一一，却也被放弃了。

　　真可怜啊。

　　“你知道，还在用尽力气甚至拼了性命也要坚持下去的人，听到你说算了，会有多难过么？”

　　我不知道那个上师能不能听到，但我想，这是我唯一可以为那个小可怜儿做的了。

　　上师很久没再说话，像是消失了。

　　我昏昏欲睡的时候，隐约听到那个声音出现在耳畔，愈发温柔，也愈发心疼。

　　他似乎这样说的：“一一，我从来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可以一直跪在那虚影前，千年也好，万年也罢，只要我能看见你过得好。”

　　“可你从来不按我的意愿活，你说要找我，就风餐露宿找了八年，我说要看我，就不怕死也不怕伤的跑了三个世界......我不舍得放你走，但我终究不能一直陪着你。”

　　“我得要一直跪在上厅的......我答应了老上师，我得一直跪下去的。”

　　“可你回来三次，三次都告诉我你不愿被放弃，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意识彻底消散前，似乎有人很轻的叹了口气，有微弱的气息洒在我脸旁，然后额头似乎多了一小片温热。

　　睡梦中，我都在羡慕那个一一。

　　我梦见我是一个叫若一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因为母亲图卡的疯言疯语，被学校所有老师同学排斥和厌恶，终于在一个早上戴着一副红色耳机走了。

　　我意外到了一座山，在山中遇见了一个人，然后跟了那人一路，看着我和他一点点熟悉，又一次次分散，直到最后，他突然消失，我花了八年时间，走遍了所有我能去的地方，妄图找到他，可他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在没有出现。

　　然后我去了和他初见的那座山，可那山原来真的只有有机缘的才能进去，而我没了机缘，甚至再看不见那座山。

　　他也许是心软了，也许是看不下去我折腾自己，也许是太闲了？总之，我又一次见到他了，他说你不该这样的，你要好好过完一生，娶妻生子也好，孤独终老也好，穷苦一生也好，富贵荣华也好，那都是你的一生。你不该就这样放弃你的一生。

　　我拒绝了他，我说我不，我只要和你一起。

　　他最终说，那你去小世界吧，等到有一天，你不再惦念我的时候，也许就可以留在这里了。

　　我答应了，我说我不会不惦念他，但也要一直陪着他。

　　他就笑了，他真的从前很少笑，这次看他笑，我得心跳就变得很快，简直像是能蹦出我得胸腔。

　　然后我看见了我的前两个世界。

　　第一个世界我看到了封止和叶觉，他们牵绊了十几年。

　　第二个世界我看到了黎簟和鹿柯，他们纠缠了两辈子。

　　第三个世界我看到了莫里和闻回，他们......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闻回不知道他其实不该是孤儿，莫里不知道他其实才是他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弟弟。

　　闻回大莫里两岁，他们此生本不该有交集，只因为我的出现，他们才被迫改变了一生的轨迹，被套进了小世界里，从始至终被蒙在鼓里。

　　可他们确实真心相爱着，没有人可以为不爱的人赴死。

　　我还是羡慕闻回，他有莫里。

　　我也羡慕若一，他有上师。

　　而叶觉有封止，鹿柯有黎簟。

　　我只是季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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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哦可完结了哈，写完有段时间了，今天先放上来，后面会修剧情和错字。
另一篇《风觉》，封止叶觉，黎簟鹿柯，一默若一，上师……有兴趣的可以去瞅瞅。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