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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冷宫罚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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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过去她觉得冷宫的外观倒和别处没什么大的不同,小太监开了门她才看出里面的破败样子。
年久失修的宫殿门前零落地长着几堆杂草,掉了半个顶的屋子恹恹地矗在那,仿佛下一刻就会塌下来似的。
更是有数不清的灰尘蛛网一开门就往外扑,呛得人没法呼吸。
“九殿下,就是这儿了。”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把牌位递给温蕊,指着屋前冷冰冰的石砖地示意她。
温蕊手指拂过牌位上那几个字,任由冷风刮着脸颊跪了下去。
比预想中还要糟糕一点,坑洼不平的石砖地还吐着凉意,让膝盖又冷又痛。
她吸了口气,打量着四周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夜里冷宫不掌灯,从外面望进去漆黑黑的一片,总让人觉得有眼睛在盯着自己似的瘆得慌。温蕊抿了抿嘴,抬头看向了天空。
不知道是不是连冷宫的天空也比别处寂寥,黑暗中只有几颗星星还倔强地闪着,其他的都一转身隐在云里看不清。她像是发现了新的乐趣,数着最亮的那颗星星闪了几下,一下就忘记了冷和痛。
也不知数了多久,一件厚重的大氅落在她身上,她转头去看,正是一身绯红三襕贴里的孟恪。
孟恪席地而坐,扭头去看温蕊疑惑的表情:“殿下一战成名,臣来瞧瞧。殿下若有什么需要倒是可以趁机提一提,兴许臣看在殿下骁勇的份上便允了。”
温蕊扯了扯嘴角:“孟掌印不是来看笑话的我就感激不尽了,哪还敢要求什么别的。”
“那就是还有要求了。”孟恪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臣猜猜,殿下回宫到现在只怕是还没有用膳。也许现下希望臣变出一桌美味佳肴来裹腹。”
温蕊点点头:“嗯,继续。”
“再有嘛,大约是希望臣能立时同意结盟。”孟恪转眼去望天上的星星,“可惜,臣是个唯利是图的内臣,没有绝对好处的事情臣向来不做,殿下的心思可以收一收了。”
“哦。”
温蕊淡淡应着,她就知道,拿件大氅给她披也改变不了他佛口蛇心的本性,不然怎么上一世天子都换了,他还屹立不倒那么久。
这样的人哪那么容易说动。
“不过——”孟恪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温蕊面前,“臣也不是什么都实现不了。”
温蕊打开油纸包,桂花的香气便扑鼻而来:“这个时节宫里哪有桂花,怎么做得成桂花酥?”
“桂花落了不假,可臣去年恰巧存了一坛桂花酿。虽比不上桂花直接制作地道,也能勉强尝尝了。”孟恪扬了扬下巴:“殿下尝尝吧。”
温蕊拈起一块,想也没想就囫囵地包进唇中。
“殿下不怕臣在里面下毒么,吃得这样爽快?”孟恪面上浮起一丝笑意。
温蕊腾不出嘴来说话,只好摆了摆手,待一块桂花酥咽尽,才道:“我对掌印还有用呢,大约死不了这么快。”
温蕊想孟恪自然没那么好心单纯来瞧她,只怕是他的眼线们传了方才她和温芙的事去,是而叫他起了点一探究竟的意思。
她在心中默默算了算,上一世这个时候孟恪应当将皇后李氏一族的罪证收集得差不多了。她虽不知道孟恪同李氏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上一世他确实是以雷霆手段将李氏五代基业断的彻底。
甚至引得朝堂之上风声鹤唳了许久。
想来这一世,他的动作也不会轻到哪里去。温芙深得父皇宠爱,大约在他眼里几乎是李氏最后一道保命符。
而她今日所作所为,恰是让他看到了这道符被破开的可能。
“殿下倒看的清楚得很。只是常言道兵强则灭,木直则折,这宫里容得下虚伪欺骗,容得下谄媚奉承,却唯独容不下殿下的直言不讳。臣今夜来,是看得出殿下是聪明人,也是为了警醒殿下——宫中日子还长,和陛下闹得不痛快,受罪的终究还是您。”
孟恪言罢,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温蕊行了一礼:“时候不早了,臣告退。”
“有没有人说过孟掌印很适合做说客。”温蕊捏着手里的桂花酥,含糊不清地说了这一句。
孟恪淡淡扬了扬嘴角,步伐不停,声音却随着冷风刮入温蕊耳中。
“殿下是第一个。”
回到沁竹宫时,夜已很深了。整个宫中只有一个叫雀枝的丫头守在门口提灯等着。
远远瞧见了她一瘸一拐的身影,丢了灯就来搀她。
温蕊却侧身避开了她的手,自己扶着墙走进了宫内。
小丫头怔怔的,倒也没问什么,只是打了热水来给她简单洗漱,便退去外间。
温蕊自明烛山带回来的包袱里取出一个白瓷瓶,将里面的药膏取了一些出来,轻轻涂在红肿隐痛的膝盖上。
她没有睡意,便躺在床上回想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又不停地在思索该怎么做。想了许久,脑袋里却越发迷糊起来,不知路要如何走。
到底,她在这北周皇宫中是如一株浮萍般漂泊无依,稍有不慎就能叫人连根带叶齐齐拔去。
她虽痛恨宣帝凉薄的感情,却也知道孟恪说的不错,没有帝王的照拂她的日子断不会好过,哪怕她的血仍旧有用,却也保不住她不任人宰割。
一夜无眠,她眼下浮起浓重的青黑色,整个人也是由内而外散着憔悴的气息。
早晨雀枝谨慎地扣了扣门,得了她的首肯才领着一众小宫女们鱼贯而入替她梳洗更衣。
她在一众衣裙里一眼就瞥见了那件天青色的宫锦宽襕裙,指着便对雀枝道:“就它吧。”
收拾得当之后,雀枝俯身告诉她皇后身边的嬷嬷已来催了好几趟。
温蕊倒是没什么意外,本来她昨夜就该去拜见皇后李氏的,只是因着冷宫罚跪耽搁了,今日是该一早去请安的。
当步撵落在凤仪宫门前时,她才垂着眼认真地整理了自己的衣袍,手指指节却攥的发白。
她太知道,踏入这门后会遭受什么了。
上一世,她的恭敬谨慎从未平息过皇后李氏的愤怒,可如今,她还是不得不先将一切都慢慢吞咽下来,等待一个时机。
“九殿下到——”宦官嘶哑的嗓音层层传入,很快就到了内殿。
着大红烫金牡丹宫装的李氏,垂着眼恍若未闻般继续剥着手里的枇杷。
“儿臣温蕊蒙恩归宫,恭请皇后娘娘安康,愿各宫娘娘身子常泰。”
偌大的内殿就此沉寂下来,无人赦免亦无人谈笑。
李氏专心致志剥完手中的枇杷,才笑道:“一别六年,小蕊儿都长的这样大了,抬起头叫母后瞧瞧。”
温蕊跪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正对上李氏笑的僵硬的一张脸,她咬牙切齿蹦出几个字来:“还真是同你母亲出落地一般可人呐。”
一旁斜倚在贵妃椅中的宸妃早捺不住心意,如今正是顺杆往下爬:
“娘娘可真是说笑了,可不可人臣妾不知,但那股子妖媚劲儿却是同她母亲一般无二。也难怪,那庄氏是何人,那可是狐媚祸国、秽乱后宫的贱人,这样的人生出的女儿,哪怕是在清心寡欲的明烛山上,也总是有办法出落得水灵灵的。咱们的孩子哪里学的来?”
“再说了,”宸妃别过头去看皇后和云妃,“若不是陛下的病等着药引子,哪还能想起明烛山上的她来,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一回宫就敢脸红脖子粗地对着七殿下,怎么,还想着七岁前的好日子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温蕊一双腿已被自己掐的再无处下手,面上却仍不肯露半分怯意。
“宸妃姐姐说什么呢,九殿下还在这儿呢。没准人家还以为放两碗血,明日就能成了这宫中最得宠的公主呢,回头别叫人家喘过气来找你算账才好。”另一边轻摇着团扇的云妃,一双凌厉的美目顽劣地盯着温蕊不肯移开。
宸妃笑道:“也是,人家巴巴地冒着大雨,命都不要地往回赶。可不是认准了陛下对她的舐犊之情么,如她母亲一般想着到陛下面前摇尾乞怜,我哪敢在九殿下面前张狂,回头好大一项罪名丢下来我可是哭都来不及。就是可惜了,这前途远大的九殿下一回来就不长眼地往七殿下眼前撞,晦气的很。”
“摇尾乞怜?”李氏眯起眼,复而盯住温蕊:“摇尾乞怜也要看有没有人受着,秋后算账也要真的喘过气儿来才行,若是喘不过气儿来,这账便不必算了。”
宸妃娇笑道:“可不是么,宫中谁人不知陛下疼爱七殿下,论对公主的宠爱,这宫里谁还能越过七殿下去。陛下听着七殿下不高兴了,就利落地把那没眼色的发落得远远的。”
“是啊,便是最不得脸的小黄门和小宫女犯了错也不见得打发到那样的地方去受罚。这就知道我们九殿下多有本事了,真真是前无古人呢。”云妃团扇掩着面,笑意掩也掩不住地从一双美目中溢出来。
李氏闻言将在手中捏得变形的枇杷掷在温蕊裙边,缓缓开口:“这是对你还有你母亲不知天高地厚的奖励。”
“给本宫捡起来吃下去,一口都不许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