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云麒录》之忆

3、擅闯德云

　　“夏老板风光依旧，哪是我这等庸人能嫌弃的不是？”郭麒麟收起踩在矮架上的腿，顺势起身，抬手虚迎了一下夏老板：“请。”
　　“这会子客气了？”长褂一撩，潇洒坐下；折扇一甩，凤眼一眯，好一副风流模样：“方才，少东家您可是半分面子也不赏。在下孤陋寡闻，还真没听说过谁来看戏连眼都不用睁。”
　　郭麒麟凭栏抱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良心喂了狗，也不想想是谁日日在此听你排戏教徒？”折扇收在手中，手腕翻转，扇尾一下一下地点着肩头。
　　这真是堵得他一哽，装起恼怒，横眉一瞪。唱戏的惯会拿腔拿调，也就捏着小嗓就着女声道：“旁人可没得郭少爷这般无赖，还没开张就大摇大摆的进来喝茶。”
　　哪怕是好友多年，他还是听不惯的突然出来的女声念白，眉毛一挑，手往身后背着：“嗯，无赖，”两个字像是黏着牙了，千回百转的，“那今儿个的打赏、工钱都不给了。”
　　“行了，到底怎么了？郭老爷又逼你了？”
　　“嗯，锲而不舍愈挫愈勇呗。”
　　“那你还愁？又不是第一次听。”
　　“逼得越来越紧了，我估摸着不过是想早些闲下来以享天伦。”
　　“也是，听说郭夫人肚子不小，日子快近了？嗨－－我问这个干什么。”
　　郭麒麟抬眸用看二愣子的眼神看着他，直到夏老板讪讪地摸摸鼻子。
　　“要不，我辛苦陪您唱一段？”夏老板顺口提议着，实际心里已经在自打嘴巴了：刚唱完整场，又嘴贱往上凑，等会儿唱劈咯就丢脸丢大发了。

　　要说这郭麒麟和夏老板之间的友谊还真的拖不离唱戏这件事。先是郭少爷去别家听戏，不巧遇到夏一凡被戏班主拒绝加入的尴尬场面；后来少爷仁善，组了个麒麟戏班给他安身立命；再来二人熟稔，兴致来了，郭少爷免不得在其面前开嗓唱上几句；最后竟变得少爷不开心时就来找夏老板搭唱一出，夏老板有什么新戏时就拘着少爷看他排练对词。楼内无客，两人落得自在，并肩下楼就上了戏台。
　　手中折扇作剑，一段《霸王别姬》闻声开幕：
　　虞姬：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项羽：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虞姬：大王！
　　项羽：这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
　　虞姬：大王，今日出战，胜负如何？
　　项羽：枪挑了汉营数员上将，怎奈敌众我寡，难以取胜。此乃天亡我楚，非战之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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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姬（伸手指向帐门）：汉兵，他，他，他，他杀进来了！
　　项羽（不疑有假，转身看去）：待孤看来。
　　虞姬趁机拔剑自刎，抬手持扇绕颈，缓缓倒下
　　折扇触地有声
　　项羽（猛然回头，不由惊呼）：啊！
　　项羽（满目痛悔，一声长叹）：哎呀！

　　“好！”来人几下鼓掌，慢慢行至台前。
　　夏老板这才意识到有位不速之客，赶忙起身站立，理理长褂，双手背在身后有些防备的看着来人。郭麒麟饰演的霸王项羽，最后一声叹息刚刚散在这空荡荡的茶楼就被人一声叫好，强行拉出戏外。他不悦的微微皱眉，面上不显，内心已是千般思量。天津这地界，有哪位敢擅闯德云茶馆的？没听说过。不管平头百姓还是商户富绅，甚至是军政里头也没什么人敢这么不管不顾。
　　来人一身军装，披风垂坠于身后，熨帖地一丝不苟，黑色的腰带束紧腰身，军靴一尘不染，纯白的两只手套攥在右手心，左手抬了抬帽檐，面上一片温柔笑意。此人正是新官上任的陶云圣陶军长。
　　“久闻夏老板盛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本来还倍感遗憾，以为错过了夏老板的开箱大戏，没成想却有机会听了一折《霸王别姬》。且不说夏老板您的戏目一票难求，就单是这听郭少爷开嗓，怕是没有几人有此殊荣吧？”
　　看着陶云圣眼里的明媚，郭麒麟更是绷紧了心神，这人看上去来者不善。军官、不识、嚣张、擅闯这几个因素组起来，难不成是父亲口中那位颇有背景却不知敌我的陶少爷？
　　面对二人的打量与防备，陶云圣面不改色，侧头示意副官将备好的薄礼呈上，随即开口：“一套江浙带来的紫砂壶，小小心意，贺夏老板开箱大吉！由于军事繁重多有耽搁，原本订好了二楼包厢却没能赶上，望先生海涵。”
　　还没等接过礼物的夏老板开口道谢，郭麒麟向前一步就把话题给截了，毕竟说了谢意就是承了人情，有些话便不好开口：
　　“那陶军长可是有正事要谈？若有，楼上我请您喝一杯好茶；若无，小店已经打烊，望陶军长见谅。”说罢，向大门的方向抬手，意思就显而易见了——请回。
　　陶云圣倏地轻笑一声，又好像觉得失礼了，就微微低头，手指在鼻下轻扫，整理好表情才又看向郭少爷，可那双桃花眼里的温柔并没有被收回：“郭公子果然消息灵通，见微知著，这就猜出在下姓陶了。陶某佩服。”
　　“您过誉了，不过是眼熟各路贵人而已。”您才是唯一的生面孔。
　　“哦？那不知今日陶某有没有混得眼熟这一荣幸呢？”这话听着多少有些流里流气，但是陶云圣面上挂着和善的笑意，倒是叫郭麒麟瞧出点哄小孩的意味。心下许许不忿，但又不好拿出“大小姐”撒泼的那套，只得闭眼一呼吸，无奈开口：“楼上请。”
　　“筱菊，看茶。”
　　“诶，”夏老板出声打断，“既然有事相商，那夏某就先告辞了，感谢陶军长的贺礼，有机会再正式为您唱一出。”说罢，抬扇点点郭麒麟的肩膀，微微靠近耳朵：“走了，少爷，记得工钱赏钱我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