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屋2号》伍音

1、001 世界都变了

　　出租车停在学校门口。

　　江枫拎着一袋教资专用教材下了车。

　　正中午的太阳被黑云遮住，过往的人少得可怜。明明是教资考试开考前的半个小时，可考场外除了江枫，只站着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家伙。

　　江枫是因为堵车才迟到的。

　　“哥们，能进考场了吗？”江枫没带手机，凑到不远处面露慈祥的光头男身边问道。

　　“你是第一次来吧。”光头男手里拿了串佛珠，看着极度奢华贵重。

　　如他所说，江枫确实是第一次考教资。大四毕业找不到工作只能投身到人民教师这个伟大的职业，准备一年考证，二年编制。

　　“题背熟了吗？”

　　“背得差不多了，我准备了两个月，硬是把三本书都看了一遍。”

　　光头男面露诧异，“你要是背熟了就进去。”

　　江枫左右环视，上前几步，又退了回来，“你们为什么不进去？”

　　“不进去当然是题没背熟。”身后，套着假发的男人说道，“我劝你别仗着自己脑子好，两个月，能背进点什么东西。”

　　假发男一声嗤笑，眼底对江枫的嘲讽格外浓重。

　　江枫攥紧塑料袋，压下心中火气，没理假发男，大步就往前走。他下车前问过司机，距离教资开考只有30分钟，要是现在不进去，再等等一定会耽误考试的时间。

　　江枫进去前还回头望了眼，只见其他人全盯着空气，没一个打算走的。

　　初中的考场不算大，正大门进去就能看见贴着考场教室的布告栏。顺着准考证的信息，找到具体教室，推门进去，入座，就算这一趟没白来。

　　江枫的考场在一楼最里面。

　　屋外放了个桌子，门口站着一个戴假发的老头。

　　老头看到江枫，格外热情，“呦，终于有人来了，小伙子，准备考哪门，剑道、符道、丹道、还是阵法道？”

　　江枫后退两步，看了眼准考证，再看了眼教室门牌，确定这是103考场没错。

　　“小伙子，不要害怕，你先进去，先进去。”老头笑眯眯地说道，动作上带了几分急迫。要不是江枫离他有些远，恐怕会直接把人拉扯进考场。

　　“这，是教资考场？”

　　江枫揉揉眼，瞥了眼老头，眼神赤/裸裸提问——不会走错了吧。

　　老头挺直胸膛，指着胸口的牌子问，“看清了吗。”一块写着“教资监考员233”的黑牌别在上头，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看久了，倒像是在发光。

　　“赶紧进去，想迟到吗！”

　　大约是看出了江枫的犹豫，老头沉下脸，颇有威严地扫了他一眼，硬是把人视逼进了教室，等入了大门边缘线，才换上乐呵呵的慈祥笑容。

　　江枫进了门，手上沉甸甸的重量告诉他资料也被带了进来。

　　他转身，刚想出声告知监考老师，却被教室空无一人的现状给惊呆了。五十多个座位，除了他没有一个人，就连本该站在讲台桌上监考的老师也不见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

　　江枫后退一步，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可毫无遮挡的大门仿佛按了块看不见的玻璃，明明能清晰地望到外头，却一步也踏不出去。

　　“喂，老师，怎么回事！”

　　江枫大喊，企图引起门口老头的注意。

　　老头懒洋洋地瞥了江枫一眼，毫无波澜地扭头无视他。

　　江枫越发觉得不对劲，这简直是大白天的见鬼了！

　　“老师！老师……”

　　“安静！考试期间不得大声喧哗，教资考试守则第一条，你没记住吗？”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低沉的嗓音却硬生生给了人毛骨悚然的错觉。江枫僵硬转头，瞥见凭空出现在讲台桌上的男人，吓得直冒冷汗。

　　他哆嗦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男人指了指正前方的座位，“你坐那。”

　　江枫咽了咽口水，没敢反驳对方的意思，坐下后，捏紧了手里的塑料袋。此刻，屋外清晰的教学楼变得模糊起来，连带周围的空间一起泛上一股仙气。

　　是的，仙气。

　　如果他不是眼瞎的话，小腿上的白烟清清楚楚告诉他一个事实，这绝对不是真正的属于准考证上那个教资考试的地点。

　　“姓名。”

　　“江……江枫。”

　　“年龄。”

　　“二十三。”

　　说到这，男人抬眸瞥了他一眼。

　　“灵根。”

　　“啊……”

　　男人又道：“灵根。”

　　江枫压下心中的惊恐，似乎意识到这是个什么预兆，“不知道……”

　　“为什么考教资？”

　　“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1]，我热爱教师这个行业。”

　　江枫临考前把这句话背了不下十遍，最后在这脱口而出了。

　　“呵。”

　　男人轻笑一声，又问：“朗读修真心法的四要素是什么？”

　　江枫嘴比脑子反应快，“朗读的四要素是注意停顿、重音、语调以及节奏[2]。”回答完，才意识到对方问的是朗读修真心法的四要素。

　　尴尬顿时由江枫单方面地产生。

　　“我……”

　　“很好。”男人眼底露出一丝称赞，“背得不错，没少下时间。”

　　江枫把话憋回去，哈哈两声，只说了句，谬赞。至于谬赞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头绪，一场普通的教资考试变成了单人快问快答，何止是有病。

　　男人的问题还在继续。

　　“书写修真进阶总结时，首先要确定题目，那么如何拟出较为出色的题目呢？”

　　拟题目？“借助辞格法、善于引用、借用符号、反向思维[3]。”

　　“开篇如何扣人心弦？”

　　“开门见山，观点鲜明；设计悬念，吸引读者；联想回忆，巧妙叙述；巧用修辞，展示文采；描写环境，烘托背影以及……[4]”江枫顿了顿，卡壳了。

　　男人追问，语气有些急迫，“以及什么？”

　　“以及……”江枫大喘气，硬是想出了最后一句，“巧用引用，突出主题。”

　　“好！”男人大笑，“非常好！几百年没出你这样的人才了，字字珠玑，言及重点。你考哪门，剑道，符道、丹道、还是阵法道？”

　　江枫苦扯下嘴角，没敢直视男人的双眼，“我考语文。”

　　“语文是什么？”

　　“语文就是语言和文学。”

　　听完江枫的解释，男人顿时瞪大眼，看向他的眼神充斥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和失望。

　　男人没了之前热情的神色，也没了多余的称赞，“你考的是修真法籍讲师。”说完，男人有些不甘心地再问，“你真不会剑道，符道、丹道以及阵法道，佛道也可。”

　　江枫摇头，表示不会。

　　事实上，他连男人口中的修真法籍也不会。他辛辛苦苦花了半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中香教师”的三本考试专用教材，本想苦读两月一举占领考试及格线，谁想最后连考场都没能进去，考了个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考试。

　　修真。

　　地球现在主张末法，哪来的什么修真。

　　江枫捏了捏手上的塑料袋，自认为自己踏入了被神经病的劫持范围，“老师，请问考完了没有，考完了，我就回去了。”

　　男人面上还残留几丝纠结，最终叹声，从长袖内掏出一块黑牌子递给江枫。这种牌子，江枫在进门的时候见过，就是守门老头胸脯上带的那块。他这块有些特别，黑里头夹了几道白，跟老头的不同，跟男人衣服上别的也不同。

　　江枫接过牌子，冰凉的触感。他下意识往门外看去，又扭头看了眼男人。

　　男人朝他挥手，“走吧。”

　　江枫走到门口，伸手探了探，捏着黑牌的手直接穿过大门，连带他人一块穿了出来。说是穿出来，江枫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脚下没站稳。

　　老头还守在门口。

　　见江枫出来，第一时间注意到他手中的黑牌子，“小伙子有前途，拿下了二试的资格。我叫老刘，你呢。”

　　“江枫。”

　　“小江，你拿牌子去外头领住址，明天就能过来二试了。”

　　二试，神马的二试。

　　江枫心下不信，打定主意尽快离开这，所幸他刚才用的时间不长，如果能及时赶到正确考场，他应该还有机会进去考试。

　　江枫朝外跑去，没理会老刘后头的叮嘱。

　　等他出了校门，却见校门外依旧站着原来那些人。关头男和假发男看见江枫，脸上都有些诧异。

　　光头男先上来问道：“小友可是考完了？这次考了些什么题目，你虽没考过也不用灰心，三百年后可再战。”

　　江枫亮出黑牌，“我这……算考过了？”

　　光头男和假发男同时惊呼，比起之前的诧异多了分敬畏。特别是假发男，收起了嘲讽的脸色，上前道了歉。

　　江枫抽搐嘴角，没看出这么个骗人的玩意是怎么骗动这些人的，他收起黑牌，拍了拍光头男的肩膀，“加油，兄弟，我相信你也能考过的。”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更暗了，大中午，却阴森森的。

　　江枫站在马路边，拦不到车，也等不到公交。大地逐渐被一层白雾覆盖，渐渐地，涌上了他的小腿肚，不远处现代化的建筑在快速分解，没一会就成了一块平原。

　　惊呼声卡在嗓子眼，江枫扭头看向校门前站着的那群人，他们仿佛对这样的场面丝毫不见怪异。

　　“没了，建筑都没了，你们看到了吗！”江枫急匆匆跑到关头男面前，怎么都不敢相信好好端端的建筑顷刻之间消失了。

　　连同路都不见了。

　　光头男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考完了自然你在的空间要崩塌，赶快出去吧，你家人肯定在外头等你。”

　　“去哪？”江枫声音说不出的沙哑。

　　他的世界观仿佛被揉搓了N遍。

　　光头男指着不远处，“看到那洞没，发光的就是，往那出去就行。”

　　顺着光头男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泛着白光的圆形幕布出现在他面前，跟电视剧里的特效一样，让人看得心惊。江枫跑过去，先是伸手探了探，随后鼓起勇气，迈了出去。

　　走出白光洞，世界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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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4]引用《教资专用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