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荼姚】再世为神》月上也

105、（番外三）彼岸星光

　　【润玉×荼姚】再世为神（番外三）彼岸星光

　　时间线：正文结局篇后，端午特别篇前约一千年。

　　第二次神生的第十万年，荼姚第一回知道了，什么是漆黑一片。

　　她被润玉抱在怀中，六界中最为明亮的那双凤眼上蒙了一层被他施过秘法的鲛绡，目不能视，耳边是轻柔的夜风，微微的声息时有时无。他又向前行了几步，无法见物的她听觉尤其敏锐，只闻一阵簌簌轻响，空中似有落英翩翩，那凤凰花的香气经过他身上的酒气一熏，更加浓郁了。

　　她不由想起前夜红芳正盛，她与他在九成宫花树下清歌鼓瑟的情景。正自出神，忽觉身上一空，她险些从他怀里坠落，荼姚尚未惊呼，已抓住了他的衣襟，双臂搂住了他的颈，腕上一对玉镯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待要发作时，他早就将她紧紧横抱在怀，低头在她额上一吻：“这样不乖，是嫌为夫今日送的寿礼太薄了么？”

　　他语带微醺，颇有轻浮调笑的味道。

　　她撇撇嘴，那些礼物装满了数十个箱笼，莫说天界仙家，许多物事她都未尝一见，那个“薄”字亏他说得出口。怪只怪她寿宴后酒酣耳热，他借机哀怨她这些时日只顾接见宾客冷落了他，她一时心软，见不得人委屈巴巴的样子，便答应今夜一切依他。

　　明明前夜还一起共饮，怎地就被他那可怜的模样弄得忘了反驳？荼姚叹了口气，这逆子惯会撒娇作痴，自己不幸又着了他的道，下回还需切记，万不可如此了。

　　天后思量着，还没来得及作答，耳畔风声忽紧，她听见他的衣带在风中猎猎飘动，脚步也有了回音。他这是带她到了何处？

　　她听到流水激石，声如碎玉，感觉到他踏入了水中，自己的裙摆也荡起涟漪，搅得他的步子越发沉滞迂缓。慢慢地，他一步步走向更深处……

　　“你……你将我去何处？”她忽然有些慌了。

　　“嘘……”他在她耳边低语，“不要怕，荼姚。”

　　她感觉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放下，温热的泉水顷刻包裹了她的身体。他从背后围住她，她的身子柔软轻盈，那热气愈加蒸腾，红了她的桃花面。

　　她的呼吸被他悄悄窃了去——他将她转了过去，吻上了那只仅能依凭着他的鸟儿。

　　是新酿月露酒的味道。

　　天帝多年收集的星辉凝露，配上天后亲手摘下的月中桂子，酿成了那一壶好酒。启藏之日，酒仙请名，他斜睨着御座旁的人，吟道：“月露谁教桂叶香。”

　　被那人一瞪，他敛了笑意，恢复了一向的庄容：“便叫做月露酒吧。此时且不急开启，天后十万岁华诞将至，本座届时当与爱妻共享佳酿。”

　　他此刻从她檀口中品尝着那寿宴上才饮过的醇味，只觉熏人欲醉。

　　她因无所见，感应反而较平日更为强烈。适才未出口的责难，化作唇齿间的呢喃。柔情蜜意间，她抵在他胸前的手慢慢垂下，落在他的腰间，却是被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坚硬微凉的鳞片翕张着，扎到她娇软的手心，原是天帝现了龙尾。

　　逆子又来！

　　天后含羞带恼地推了他一下，忘了现下不能见物，水中立足未稳，险些跌倒，还是天帝眼疾手快，一把抄起了她的柳腰。

　　“你有意戏我！”她忿忿，看不到也不妨那暴躁的凤凰训夫，“啪”的一声，天帝的脸上就着了一掌。

　　她不曾想竟会一击即中，登时住了手，呆在那里，又埋怨道：“你莫非痴傻，怎地不知躲避？”

　　“母神厚赐，玉儿岂有不受之理？”他笑嘻嘻地又用起了旧时称谓，扯下她眼上的鲛绡，“莫恼，你看……”

　　幽暗的夜色中，水波潋滟，她见到池中水汽缓缓上升，抬手间已经化为一颗颗冰晶，却不冰冷，只发着淡淡的清光，星星点点，环绕在她身畔，映出一室如梦似幻：这里有着天界最华丽的陈设，最珍奇的玩好，星辉盈波，池如飞蝠，赤金涂壁，群玉为山，上有丹穴，中隐奇羽，流光溢彩，组成了一个“壽”字。他浅浅笑着，白色的龙尾翻卷着盘在峰上，泛着银辉，正是“壽”字上最后的那一笔。

　　寿山福海，本是最佳的祝颂之词。

　　她不由闭上了眼睛，身上微微发抖——眼前虽然物设全非，她却知道，这是她与他成婚之后一直不敢踏足的地方，如今的韶仪殿，昔日的昭阳殿。

　　虽然这里离天帝寝宫不过数十步之遥，但那里承载的，都是他登基前她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岁月，午夜梦回，依稀还能感受到那时的屈辱和哀痛。当初那人在此兴建的水法，观赏的百戏，陪侍的仙从，娱演的乐伶，早已不见，心中伤痕却无法随之磨灭。

　　“荼姚……”他从背后抱住她，轻声道，“你不欢喜么？”

　　“……没有。”她不欲他多想，强作欢容，“今日承你厚礼，又这般用心，布了这寿山福海，我若不欢喜，未免太也不知好歹。”

　　“但你确是不开心的。”他收起龙尾，不再戏谑，郑重问道，“还想着那些事吗？”

　　“我哪有那么多事可想，这些日子光是收礼都忙不完呢。”

　　“荼姚。”他拉了她回转，正色道，“你不用强颜欢笑。在我面前，你不用勉强自己做任何事，即便是为了我好。”

　　“我……”

　　“对不住，我前些时日见你中夜不安，暗中窥视了你的梦境，又让魇兽饱餐了一顿，你不会怪我吧？”他挥袖间，那池边的岩石上已经多了一片绣褥，他扶她坐了上去，仔细为她理着适才嬉闹时弄得有些凌乱的柔丝。

　　那绣褥也是温暖的，她虽是习惯了他的细心熨贴，却也不禁微微感动：“不会。我知你的心意，只是……”

　　“荼姚，你知道吗，上一世，那千万年的星空也是这样幽深又明亮。但没有你，我只觉得彻骨的寒。”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将她拥入怀中，“我明白黑夜里有多么冷，寒水是多么冰，所以我不愿意你经历这些。”

　　“以前我也曾游历过人间，听到人间的老人经常开解别人说，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从来不想这样安慰你。那句话轻飘飘的，太简单了。人的寿命不过几十载，而神的寿命却可以长达万万年。上一世里，那一万年的相伴中，我一直仰望着你，我比谁都清楚，你的过去有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沉重，我能切身体会到那种感受，不是一番好言便能劝慰得开的。

　　“我只想告诉你，你的未来里必定有我，我的未来里也必然有你，我们在一起，会创造一个新的故事，一个新的未来。我相信它会是很光明的，很温暖的，也会是很幸福的。因为有真实的你存在，我的心从此就有了着落。

　　“我曾经夜夜布星踏斗，为六界身处黑暗的众生指引光明，但那时我的心中却无一丝光亮。唯一照耀过我的光是你，是你在暗夜中，在那个满天夜明珠的星空下分水而来，带我登上新的彼岸。这一世，就让我做你路上的星光，为你未来的路上增些光亮，让我们彼此再不孤独。”

　　他握住她的手，柔声诉说着衷情，望着她的那双眼里藏着星海。

　　她凝望了他半晌，将头倚靠在他胸前，握着他的手微颤着。

　　“是的，我还会梦到以前的事，虽然时常诵念夜神咒，也难得安乐。”她知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可能是浮梦丹残留的药效，在抵挡不了旧日记忆的时候，便会以睡梦的方式重现往事。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所以我会坦然接受。之所以不向你言明，也是怕你忧心，却非有意瞒你。谁想你心细如尘，还是发现了，哼，你养的魇兽也是物似主人形，一样的胆大包天，竟敢吞天后之梦。”

　　见他被逗笑，她也笑了，眼中有些湿润：“那段时日对我来说，确是不堪回首。当时我几度想一死了之，但我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好好地活下去，所以我不能死，我一定不能死，我要看着你实现心愿，一统天界，万世升平，看着你安定六界，让我的族人，乃至芸芸众生都能身蒙其惠。既为天后，则为天下母。过去我曾一叶障目，亏欠了他们太多，今生我愿以苍生为子，庇护他们乃我不可推卸之事，我又如何能够轻言一死。”

　　他动容：“荼姚，我竟不知……”

　　“我真的重生了，润玉。”她温柔而坚定，“谢谢你带给我的新生。”

　　“荼姚……”他轻抚她的脸颊，她顺势在他掌心落了一个吻。

　　“你登基之初，我接连昏迷了三月……醒来那夜的梦里，最后在三途川中施以援手，带我脱离苦海的，就是你……即便在服下浮梦丹，那些忘了过往的岁月，我依然能够感知到，偌大六界，你是唯一一个，我可以全心信赖的人。”

　　她的眉眼弯弯如月，一笑之间，明艳更胜春之朝阳。

　　“润玉，你不必再做星光了，

　　你已带我到了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