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语_菩提香》雨否

31、三十、弱点。

　　当我再起身的时候，折颜已为我治疗了一段时间，他说我昏迷了将近半年。

　　我起身，下一秒却忍不住轻呼，身体有种要被大力撕裂的痛感。

　　折颜才刚进来就看到这画面，心头一跳，立刻赶了过来，扶着就道。

　　“妳这几十万年来唯一不变的便是粗心！而且还只对自己粗心！”

　　我吃痛咬牙，靠坐在床上，睨了他一眼。

　　而折颜又道。

　　“少绾，不是我说妳！妳也该知道自承受这次天劫后妳的身体早已超过负荷，现下并不能随便移动。”

　　我才刚醒来就要面对他一顿念？这有道理？

　　我觉得折颜太不够厚道，就怼了回去。

　　“从前我几次死里逃生，也没挨过那些医仙的骂，你一个比我晚出来的死鸟在我耳边碎念个毛啊？”

　　折颜真是动怒了，难得在少绾面前疾言厉色，道。

　　“我要不念妳，妳又该如何轻看自己的性命？！妳何时能看清眼前一切！妳这一身完好，到底是那人拼了命救回来的！而且每每皆是如此！”

　　这一声骂语，来的莫名其妙，而我突如起来的一股委屈，也是莫名其妙。

　　我没再说话，认命的躺回床上，身上因为剧烈疼痛而不断冒汗。

　　可也因为这疼痛，让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折颜，魔族如何？”

　　折颜看向我，默默的叹气，他大概十分无奈，现在这个状况，我心里仍想着维持魔族权利平衡。

　　折颜坐在一旁，阴阳怪气说道。

　　“魔尊您带领着魔兵大胜天族，随即就应劫，还大难不死，现下天族每一个都视妳为眼中钉，而近日魔族在墨渊的劝服下全都彻回魔族族山了。”

　　我皱眉点了点头，却因最后一句变得激动。

　　“墨渊对我魔兵做了什么？！”

　　折颜压制着我身上乱窜的魔力，就立刻压住我的肩膀不让我乱动，一边说道。

　　“妳冷静一点！墨渊身后也只有他那几十个高徒，妳几十万上下的禁军哪可能会怕？！”

　　这话说的理所当然，可墨渊也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若他真要动手，那是几十个高徒的事。

　　我真是怕极了。

　　身心疲惫的我下意识撇开头紧闭着眼，毫无自觉的紧咬着唇，霎时便感受到一股血腥，才回过神张开了眼。

　　想忍住的泪水，却一下也忍不住，我抬手埋脸无声啜泣。

　　我不断问自己，这要怎么忍住不去害怕？墨渊若总是如此不顾一切，我又怎么能不害怕？

　　害怕这不过是另一个圈套，我早已看不透他。

　　而折颜面色难看，知道少绾走火入魔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也深知少绾早已被自己逼得无路可走了。

　　他默默说道。

　　“墨渊护着妳，不让奉行带妳走，我帮妳治病的这期间伯桓和仲尹都有来看妳，只是妳没醒，他们也不敢在我这抢人，所以妳到现在也才会一直都在这里，墨渊什么都没做。”

　　我辛苦的听完这些话，才冷静了下来，然后放松了力气，就又不住脑袋昏沉，再次昏睡了过去。

　　而当我醒来以后，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折颜一边担心的看着我，一边给我喂药，还是一整碗直接灌的那种喂法。

　　没办法，我和折颜做不来那种肉麻的事情。

　　喂完药以后，折颜对我说。

　　“妳这次重伤难好，高烧不断，并不是因为我医术不够医治不好妳，妳可明白？”

　　我没有回话，因为我还处在于讶异当中，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竟然不清楚，只是我明白这件事急不来，就算东华现在出关也帮不了我，只有我能自己靠自己了。

　　而墨渊……墨渊啊……算了，不去想了。

　　我安静的靠坐在床头，呆呆的看着前方，此刻我只觉得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也不知，阿离此后愿不愿意见我，我威胁了他，还杀了他父君。

　　顿时，我又回头问了折颜。

　　“折颜…天族太子现下如何？”

　　折颜本想说什么，又因我而噎下那些话，然后深深的看着我，坐在一旁缓缓道来。

　　“夜华在受了妳一枪以后的一个礼拜就被我救回了，我是在那之后才寻妳的。”

　　我没再说什么，陷入其他思绪之中。

　　而折颜又问。

　　“少绾，妳何不问问那阵子在妳身上都发生些什么事了？”

　　我看向他，可我更深知他问话是为谁，无非是为了墨渊。

　　我已逃避许久，都已走火入魔，又何不直视这一切的源头？

　　我面无表情，问他。

　　“墨渊…他如何？”

　　折颜了然，说道。

　　“待我回到昆仑虚治疗妳的时候，墨渊已赌上自己的元神护妳了，少绾，尽管是最后一刻，他仍把妳护在怀里，一刻都不敢耽误。”

　　我无法出声，只脑袋一片空白的看着折颜，折颜又叹了气，说。

　　“我也不瞒妳，妳昏迷这段期间他也一天不落的都来看妳有没有好些，妳高烧不断，喊痛的时候他也耐心的哄着妳，喂药这种事平常也是他给妳做的，只是我跟他说妳今天有醒来的征兆，所以他就离开了。”

　　我低下头，揉着眉间，满是心疼，也满是不解。

　　我想起章尾山那茂盛的彼岸花，还有这阵子所有事情一连串的发生，总觉得想起了什么，却又被一段空白给替代。

　　我不自觉的说道。

　　“折颜，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事。”

　　我看向折颜，终于笃定心里所有猜测，说道。

　　“我身上有我不知道的禁术存在，它侵蚀我的记忆，也试图控制我的意识，我会走火入魔，想必也大多是受这禁术的影响。”

　　折颜在我身上一直感到的疑惑，在我说完话以后，貌似也得到了解答。

　　他先是震惊，而后又严肃沉思。

　　能在我身上下禁术又令我毫无察觉的，难道是庆姜？极有可能是他，但有一种感觉，又告诉我，不是庆姜，而是另有其人。

　　我慢慢躺回床上，将棉被盖好，向折颜说道。

　　“折颜，我现在想先休息，你先下去吧，这阵子也辛苦你了，也该轮到你好好休息了。”

　　折颜点头，突然一个问题丢出来，一时之间要找出答案也是不可能的。

　　随后他收拾东西就出去了。

　　我心想。

　　这一阵子以来，我一直不知墨渊为何一下子变化会这么多，不断想着从前他和我总是会划清界限。

　　可是也许，他所做一切不是他对我另有企图，而是我忘了他本是那样子的。

　　也许是我忘了，是吗？那我到底都忘了些什么？

　　我也不敢再多想我和他的事，我害怕我又深陷在自己对他的迷恋里无法自拔，我害怕我再一次栽在他的手里，我真的怕了啊。

　　——

　　又过了一个礼拜，我的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了，躺坐在某棵桃花树上。

　　折颜走来，抬头望着我说。

　　“从前白浅也极爱如此，逮到机会就躲在树林间偷喝我刚酿好的酒。”

　　而我仍是闭眼休息，懒懒说道。

　　“我只是来晒个太阳。”

　　折颜见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心里十分高兴，面上的表情也很是笑得开朗，他突然说道。

　　“哎！东华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待他回来，我们再聚一块喝喝酒、聊聊天。”

　　我张开眼，一跃而下，甩袖看他，微微勾起嘴角，便见他愣神一瞬。

　　“呵呵，折颜，待东华回来，我定会让他替我谢谢你！毕竟他一介前天地共主，送的礼，定是比我这魔族始祖来得大方得多！”

　　折颜垮下脸，喊着。

　　“依我们的关系，这倒是不必！”

　　说完这句，墨渊在这时到来，折颜看他来了，就看向我，说道。

　　“你们聊吧，我先去多煎几副药，少绾，妳待会记得来找我拿药，可别直接溜回章尾山啊~”

　　折颜暗戳戳的说了一个重点，我的确是要回魔族了。

　　待折颜贼兮兮的跑了以后，我微微转身，施法将桌椅摆在一旁，便坐了过去，难得坦荡的看向墨渊，说道。

　　“祖宗我身体欠佳，先坐着了。”

　　墨渊没说什么，安静的走了过去，也坐在一旁。

　　我再次施法，桌上摆出了热茶，便给自己斟了一杯，才替墨渊也斟了茶。

　　我闻着茶香，学着墨渊从前喝茶时的动作。

　　这时，静下心来的我又明白了一件事，也许觉得熟悉却又陌生的动作，其实不过是因为我忘了，但潜意识却永远都不会消失。

　　我看向墨渊，心里隐隐躁动，是魔力带给我的焦躁，来源于身体里被隐藏的禁术。

　　而现在我知道，我实在不需要过多的试探，来证明自己与墨渊曾经有过什么样的关系。

　　我轻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便向墨渊走去。

　　短短几步，在他紧盯着我的当下，我却觉得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身体开始有些无力，犹如这阵子以来，只要我对他投入情感，便会使不上力。

　　很快，我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仰头望着我的模样，神色很是平淡，但是，他的眼神，十分专注。

　　我向他伸出右手，他本有些疑惑，可仍是伸手向我，直到我握住他的手，我便虚弱问他。

　　“墨渊…你能感受到我的魔力吗？”

　　墨渊的脸色立刻刷白，站起身搂着我，让我靠在他的身上。

　　他知道我十分脆弱，也难得让我看见他紧张的模样。

　　“阿绾，妳可有不舒服？”

　　说着，他闭上眼，又想将灵力传给我，我便出声阻止。

　　“墨渊，住手，你听我说。”

　　墨渊顿住，才停止动作，将我安坐在一旁，蹲在面前，认真问道。

　　“阿绾，妳到底怎么了？”

　　我轻轻一笑，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又向他靠近，将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我闭上眼，轻声说道。

　　“墨渊，对不起，我之前总是怀疑你另有所图，总是质疑你莫名其妙对我好的原因，对不起，都怪我…”

　　墨渊轻轻握着我的双肩，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安静的望着我，一脸疑惑的表情。

　　而我则又缓缓说道。

　　“是我…把所有事情都忘了，便是此刻，也想不起来一丁半点。”

　　墨渊僵住身子，退开来，愣愣望着我。

　　他的惊讶，让我十分难过，看着他不敢置信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凉了。

　　不该爱这样一个男子的，是我让他那么傻…那么可怜…

　　我冷冷说道。

　　“墨渊，我很清楚我身上被下的禁术与你有关，因为只有靠近你，我便越止不住我所有爱意，越会失去自身所有力量，因为你的存在，成为了我最大的弱点。”

　　他几乎是被我说的话震慑到挤不出只言片语，他慢慢起身，默默退了几步。

　　就在不远处望着我，问道。

　　“少绾，就算妳忘了，那是否也是爱我的？”

　　等他重唤我少绾的那一瞬，我望着他时已模糊了眼。

　　我说不出话来，如每一次做完梦醒来后那样，喉咙干涩的又苦又痛。

　　他微微笑着，眼神却那么哀伤，他低下头转过了身，低声说道。

　　“少绾，这就算是道别了吧，以后，妳要保重。”

　　我站起身，片刻，他便消失在她面前。

　　而我跌坐在地，痛哭失声。

　　原来，这就是分别，那么简单。

　　-

　　而后，我恍恍惚惚的回到了魔族，看到一脸凝重的伯桓。

　　他看着我狼狈的模样，沉着脸，说道。

　　“魔尊，请随我去一趟书房。”

　　到了书房以后，我才看到老旧熟悉的的军事图，明晃晃的放在中间最大的木桌上。

　　他手请放在上面，一一抚过，低声说道。

　　“经过魔尊那一支禁军勇战的事件以后，我才明白当年妳为何能够与我父君相互箝制，甚至略胜一筹。”

　　的确，所有事情我早已与奉行还有禁军商量好了，她一向是下了决定便不会回头的人，说要拿下天族，便要一个不落的将所有绊脚石剔除。

　　我笑了笑，上前说道。

　　“呵，那又如何，如今我不还是在为你父君卖命，还死心塌地的。”

　　伯桓沈吟一阵，突然在我面前跪了下来，拱手恭敬的说道。

　　“魔尊，也许冒昧，可我还是想请魔尊原谅，我想正式取消和您的婚约。”

　　我怔了一下，问道。

　　“你到底是为何如此固执？”

　　而伯桓望着我，又道。

　　“伯桓自知配不上魔尊，若魔尊一生为了魔族奉献还把自己锁在我魔族后宅，那委实可惜。”

　　我又是一怔，余光瞥见自己手上玉镯，恍惚问道。

　　“你就老实说，可是与你和墨渊的打赌有关？”

　　伯桓沉默了一阵，微笑说。

　　“我只是庆幸，我还没有太喜欢妳。”

　　我僵在原地，一瞬变得极其疲惫，胸口沉闷得很，我说。

　　“伯桓，对不起，可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巩固你在魔族的地位，我会守护这整个魔族，我会替庆姜报仇。”

　　伯桓认真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便转身走出书房门口，看着眼前蓝天，我向背后的伯桓说道。

　　“我也庆幸，你无缘和我被绑在一块儿，我们各自轻松。”

　　也许，谁都知道，如果那人不是墨渊，我宁愿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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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