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语_菩提香》雨否

24、二十三、军营。

　　温风徐徐，花香四溢，我醒来的时候，见寝殿多了些几盆百合、牡丹、玫瑰，有些怀疑是不是睡错地方了。

　　咕噜咕噜…

　　唉唷我这肚子饿的…啊，突然好想吃山楂凉糕！

　　小桃走了进来，见我正打算起身，就微笑上前说道。

　　“尊上，您醒了。”

　　我看她一脸高兴的样子，就问道。

　　“这些花是？”

　　小桃看了看周围，心情又好了几分，说道。

　　“都是折颜上神送来的，他说…他说…”

　　这下不知又为何迟疑了，但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我也懒得问了，就边走边说道。

　　“既然妳喜欢，就把这些花都放到妳寝殿吧！”

　　小桃顿了一下，立刻摇头，慌张说道。

　　“不行的！不行的！那个…炫狼他会生气的…”

　　我原本还大摇大摆往外走的，这下一个踉跄，回头瞪了一眼小桃。

　　哼！夫管严什么的，太可耻了！

　　一瞬又想起了什么，我不满说道。

　　“那就送去奉行那吧！”

　　小桃没敢迟疑，应了一声就去找人一起搬花盆了。

　　填饱了肚子以后，小桃正擦汗过来，而炫狼也从殿外跑了进来，急的连自家女人都没看一眼，就直直上前来报备。

　　“尊上，天族太子夜华亲子下了战书，魔君现已收下。”

　　我抿了一口热茶，轻蹙眉头。

　　“啧啧，小桃啊，这茶有些烫，妳下去帮我换一壶吧。”

　　小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炫狼，一脸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待她离开，我便问了炫狼。

　　“我们来讲个正事儿，你父亲战死有功，可换你一个要求，任何要求，我都答应。”

　　而炫狼立刻跪了下来，俨然一副随时愿意赴汤蹈火的模样，怒的一声吼道。

　　“我没有其他愿望！只愿誓死追随您！！！”

　　吼的我震耳欲聋…

　　小桃很快的跑了进来，但是让人惊奇的是，看似柔弱的小女孩儿，此刻却仍一脸平静，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炫狼也才意识到了什么，对着小桃眼巴巴的望着，欲语还休。

　　我实在是很嫌弃他们，就挥手说道。

　　“都退下吧！别碍了本祖宗的眼！”

　　…

　　两人安静离开，我突然想起前几日被我逗着玩的小屁孩儿未亥，便招了一旁的手下。

　　“我问你，未亥人呢？怎么久不见他？”

　　手下似乎没想过我会提及这个人，表情是震惊又是疑惑，到此刻，低下头回道。

　　“尊上，恕属下不知，未亥平时从不与任何人交流，并且时常行踪不定，若不是平时有仲尹君护着，属下早想告与炫狼大人，好让大人做主。”

　　我挑了挑眉，有仲尹护着的人，这不知轻重的小王八羔子竟然还敢说未亥坏话。

　　我有些想叹气，实在是不明白为何有些人生而为仙却没有脑子。

　　我起身，有些慵懒说道。

　　“不用麻烦炫狼了，我亲自抓人就是。”

　　而那手下依旧恭敬说道。

　　“尊上英明！”

　　而我打听了一番，才在军营某处四角找到了未亥。

　　他一人缩在墙角，任人欺负凌辱。

　　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扒坏了，将近是裸了上身了，那些人有的拿铁根抽他身子，有的一脚踩折他的手，有许多动作，都是让人看得都想倒抽一口气。

　　我一步一步过去，耳边尽是那些秽语。

　　“瞧你这破身子！要你伺候洛鞍夫人你还敢拒绝了啊！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孽畜！你也不过一个私生子！尊上同你说了几句就上天了是吧？我看不给你个教训你是不长记性了！”

　　“上次瞧了你的原身，如今也想再瞧一次，看我如何一把火把你烧成焦鹤…”

　　“哈哈哈，待你伤好了，再把你丢去乎慧仙君那吧！我说你啊！长了一张好脸蛋就是好！走到哪都被女人给惦记！我看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身后跟着的手下感受到我一身寒意，便已经开始颤抖了。

　　我转身拿了他身上的箭，将箭矢瞄准在那些人的手还有腿上，没多久，那些人就痛的跪在地上，也躺在地上，打滚。

　　我慢慢走了过去，眼已变得腥红，拿起地上的铁根，一脸麻木的，一下一下往他们身上抽。

　　全程无人敢阻拦，他们便如此被我活活打的半死。

　　待我恢复理智，一人站在军营中间擂台上，身上、脸上都留有血迹，看得他们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奉行赶来，我看了他一眼，冷声问道。

　　“奉行！我看你近来办事不力！！！统领竟是这样当的？！！”

　　这是我归来以后，第一次对奉行真正动怒。

　　奉行跪在地上，人都埋在地上，没有任何反驳，只是一句。

　　“还请尊上息怒！”

　　我站起身一步走向他，又看了他身后所有兵将，我一字一句严肃说道。

　　“我只说一次，在这个地方，任何污秽恶心的事都不要给本祖宗沾上，从现在开始，我会彻查军中发生的所有大小事，要自首的就给我立刻自首，做了啥坏事都给老娘我说的明明白白，少一个字，只要被我抓到了，就是比今天这个下场还要严重。”

　　我只见所有人低头大力回应道。

　　“属下，悉听尊便！！！”

　　我看着奉行，冷声喊道。

　　“奉行。”

　　他抬头，而我愤怒甩袖离去，知我喊他也不是喊好玩的，就起身紧跟在我身后。

　　去找未亥的时候，我看着未亥白着一张脸，浑身上下无一处没有伤痕，高烧不断，陷入昏迷不醒的状态。

　　我握紧了拳头，心想，这是我魔族，却不知何时纪律已歪到这个地步…

　　奉行突然出声说道。

　　“未亥是一名女仙使勾引仲尹并且对仲尹下药后而生下来的私生子，那名女仙使后来承受不住压力而自缢，便没人再看到她，这十万年来仲尹一直在护着这孩子，哪怕他不知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

　　“魔族谣言多，对这孩子不好，谁看他都是喊打，仲尹束手无策，常常都被拉到一旁看着别人欺负这孩子，但也不敢将此事告与妳。”

　　这于我而言简直是天打雷劈！仲尹那小孩竟然都有小孩了！！！

　　突然，殿外传来一道声音。

　　“我要见尊上！”

　　我抬起手，说道。

　　“让她进来。”

　　此时进来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孩，看起来压根就不像是魔族中人。

　　她跪在地上仰起头，将袖子里藏起来的东西奉上，红着眼眶，连声音都在发抖，说道。

　　“尊上，他们打听到尊上您把东西交给了未亥来保管，就各个都想要上前来夺取，未亥这几日都把东西藏到我这，我方才得知他的事情，便想来找您…替未亥做主…”

　　我扬声问道。

　　“妳是何人？”

　　女孩说道。

　　“我是十里桃林仙使，苏汐。”

　　一听到熟悉的名，我自然会多瞧一眼，就问道。

　　“妳是否已出阁？”

　　苏汐顿了一下，摇头没有说话。

　　我走向她，将她拉了起来。

　　“妳可知妳此刻在做什么？”

　　苏汐一听这问话，就又跪了下来。

　　“尊上！我已如此不管不顾！只为了让尊上还未亥一个公道！”

　　我有些不耐烦说道。

　　“我知道，妳先起身。”

　　苏汐这下终于乖乖站起来了，然后又小声提起。

　　“尊上，我能去看看未亥吗？”

　　这一听我就头疼，我突然明白当初东华为何总说我傻了。

　　我再次问她。

　　“苏汐，妳一个未出阁的仙使确定要进去看他？若妳只是因为同情，我劝妳现在就转身回妳十里桃林，待他伤好，我让他以报恩的名义再去寻妳。”

　　苏汐站在原地不动，眼神坚定望向未亥躺着的方向，说。

　　“尊上，苏汐已陪了他六万年，这个坏习惯，我想改也改不掉了。”

　　我揉了揉眉间，便挥手让人带她进去。

　　一旁奉行突然出声。

　　“祖宗。”

　　我知悉他为何想要阻止，但不想跟他谈别的无用的事，只想问他。

　　“事情已到这地步，你还想改变什么？”

　　奉行看着我，知我是一语双关，便摇头沉默。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心累。

　　“我都还没有这十万岁大的孩子！心塞。”

　　又道。

　　“奉行，传令下去，十天内给仲尹选个物件，半个月后举办婚期，不得延误。”

　　奉行拱手。

　　“是，属下去办。”

　　语毕，他便转身走了。

　　我想，他大概想通了，可我却突然觉得我和奉行中间隔了一座山的感觉。

　　这样也好，我其实不想奉行再待在我身边了，以后我当上了魔后，身份自然会处处受限，而奉行待在我身边还可能会受委屈。

　　-

　　而后我又出了章尾山，飞去了十里桃林。

　　我走进那桃花林里，看着眼前一片粉红景色，在心中暗骂折颜这家伙就是个娘砲。

　　随后，我就坐在树下，把桌上本就备好的酒倒来喝了。

　　抿了几口，觉得有些怀念。

　　当年，就算活着很苦，可也觉得开心，每天能和东华吵吵闹闹，每天能欺负折颜，每天都能悄悄的多偷喜欢墨渊一点，每天啊，都觉得活着是有意义的啊。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我才看到折颜缓慢的走来，一脸丧气。

　　折颜看着我，有些垂头丧气，问。

　　“少绾，怎么来了也不让人叫我一声？”

　　我挑眉。

　　“你干嘛那张脸？遇到难事？”

　　折颜摇头，说道。
　　“没，反正妳不会有兴趣听。”

　　我想我大概能猜得到折颜在烦恼什么，但他也总爱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于是我也不问，毕竟我来找他是另有目的。

　　“折颜，你这里有个叫做苏汐的仙使，你可知她与我魔族子弟的事情？”

　　折颜想了一下，就问。

　　“妳说的是未亥？他们打小就玩在一起，莫不是未亥又出事了？”

　　看来连折颜都出面处理过这些事了。

　　我点了点头，就道。

　　“我也没别的话跟你绕，苏汐如今还未出阁便为了未亥如此闯进我魔族，我想让她嫁进我魔族，让她与未亥成亲。”

　　折颜想了想，就道。

　　“这事儿妳自己跟未亥说，让未亥自己去求娶，若苏汐不同意，我自然得为她做主。”

　　想起魔族的情况，我点了点头，也不强求。

　　一旁别的仙使又上了一些吃食，我便也伸手拿了些，心不在焉的边吃边道。

　　“还有，我想把奉行交给你，我要你给他个身份，待在这十里桃林。”

　　顿时，折颜忍不住张嘴冲着我发呆。

　　我伸手将他下巴阖上，看着石桌上的桃花酿，然后直接灌下，说道。

　　“我打算待我成了魔后以后就要将实权归给伯桓，到时我会安安分分的待在章尾山乖乖做这魔后避世归隐，而奉行，他跟在我身边，比起以前就不能自由自在了。”

　　折颜叹了气，摇头。

　　“少绾，妳为何非要把身边的人都推的远远的？妳从前可不会如此，就算境遇再难，妳也从不会封闭自己！”

　　我怔了一下，心里一抖，可真被折颜给点破了，死过了一次，脾性收敛了起来，也变得封闭了，像墨渊一样。

　　我只无奈拍了他的肩，厚脸皮的说。

　　“别管我了，我还有一件事要交代，我要你也順便帮奉行挑个媳妇儿，一定要唯夫是从的那种，有个差错我就烧了你这十里桃林。”

　　厚脸皮啥的，那都不是事儿。

　　然而折颜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有过多反应，而是闷闷的点头。

　　我见折颜心情不太好，也就没再多废话什么，而是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的同折颜又喝了几杯桃花酿。

　　突然，折颜微笑的望着眼前一片十里桃林，说道。

　　“从前我们四人跑到人间游玩，我一时兴起说下了我的愿望，我说我一定要种出属于我自己的十里桃林，并酿出世上最好喝的桃花酿，那时东华还在一旁说若这愿望成了，那我就是世上最闲的神仙了。”

　　听到这，我和折颜都笑了，如今他可不就是世上最闲的上神了吗

　　而后折颜又低下头轻缓的晃着手中的酒，看着酒杯里因阳光照射而显出漂亮的色泽，一脸感慨。

　　我安静了下来，深深的陷入回忆里。

　　那一晚，墨渊也没说出他的愿望，他只是安静的陪着我，怕我因喝醉而到处蹦哒给他造成麻烦，所以就紧紧拉着我的手，我想挣脱他的时候，他就会将我扛在肩上，直到我蹦哒的累了，不动了，他才会放下我，再紧拉着我的手。

　　那时，他牵着我回水沼泽，身后还有东华和折颜时不时的敲打侧击，而墨渊则像块笨木头一样，木着一张脸一点反应也没有，可这一路上我仍笑的一脸开心。

　　我轻轻抿着杯里酿，放下杯子以后，平静的看着眼前一片桃花仙境，心里有些意难平。

　　当年有些事，说出来或不说，现在都已没甚么关系了啊。

　　下定决心，我便道。

　　“折颜，当初母神仙逝，说实在，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动的手，当初陷入昏迷时我没有任何意识，可在场除了我也没别人能证明母神的死与我无关。”

　　折颜没有打断我，耐心的听着，总是如此。

　　我笑着，眼眶有些红了。

　　“那天战场上，我让了墨渊，又以身合道，是因为在那之前，父神告诉我，我，就是墨渊的劫数。”

　　折颜一瞬睁圆了眼，而我又继续说道。

　　“那一场战争，我和他之间必须有一亡，以身合道，才能渡过这劫，说是我爱墨渊也好，为了报答父神对我的恩情也罢，我只想抱着不让自己后悔并且永不回头的决心去送死。”

　　折颜实在不敢置信，真相竟是如此。

　　“少绾…”

　　我破例了，退让了这一步，可是谁知这一步一退让，便过了十九万年了。

　　我摇了摇头，轻拍自己的脑袋，笑道。

　　“可谁又知道呢？东华那厮竟然又把我给救回来了，你说，这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是不奇怪的？都已经死透了的人，回来还要继续报上辈子的仇。”

　　我故作轻松的把这些话说完，折颜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半天不能言语。

　　也许，当年的我和墨渊都太高傲，一向觉得有些话不说也是无所谓的，可是现在，若不再说些什么，一直彼此纠缠着这段早该过去的孽缘也不是办法。

　　再说，这天下之大，墨渊总有一天会遇到对的人。

　　我看着折颜一双愧疚的眼，轻笑了一声，对着折颜说的话，就像对我自己说的一样。

　　“折颜，我前阵子有些魔怔了！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现在清醒了，上一世的事，就让它都过去了吧！不要执着了，活得快意些，而那些抓不住的，就算了。”

　　折颜依旧望着我，只是点了点头。

　　我笑了开来，侧躺在一旁，说真的，待在这十里桃林，一定很惬意，奉行挺适合待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