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d ＆ Ask》明予潮汐

1、第一章 暗夜独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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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嗡。。。。。。嗡。。。。。。
　　死寂的宿舍中，手机闹钟的震动，好似平静湖面上投下了一块鹅卵石，更显得入水惊波，波绵不绝。李先鹏立刻睁开眼，惯性准确地左手伸手拿起手机，右手按亮屏幕，显示到：17：00。
　　划死闹铃后，他从仰卧翻为俯卧，开打数据APP，右手快速上划，脑中高速处理概括。显然，睡过去的这八个小时，世界如往常一样纷扰，也如往常一样平淡。

　　美国总统中期选举临近，为保胜选优势，继续施压美联储降息。
　　中美贸易战如火如荼，两国经济数据继续走弱。
　　伊朗反抗美国制裁，扬言将恢复核活动。

　　李先鹏又转为侧卧，用左手持手机，继续高速滑动，财经数据如同老虎机上的摇奖滚筒，残影般上旋着。

　　香港恒生指数开盘上涨36.83点。。。。。。
　　XXXXXX石油化工有限公司揭牌进入商业运营。。。。。。
　　。。。
　　XXXXX新闻的报道，美国副总统彭斯被紧急召回白宫。。。。。。
　　。。。

　　“嗯？”李先鹏急忙停下来，由于转速过快，“摇奖滚筒”已滚远，他向下划动几下，回到这条短消息，打开详情。概要大体是，美国副总统本定下行程，但由于“紧急状况”，未搭乘空军二号赶往目的地，而是赶回了白宫，原本目的地已经布置好行程事项，想要一睹副总统风采的民众恐怕要失望了。职业敏感告诉告诉李先鹏这不是普通的“放鸽子”，考虑到早前美国无人侦察机刚刚被伊朗击落，美伊之间火药味十足，剑拔弩张，这种敏感时期如此突然的召回，很可能美国将有重大行动，或者说市场将会如此认为。
　　李先鹏赶忙打开交易软件，黄金果然已经冲上了310元/克。他回顾了一下昨晚的交易，由于是做日内超短线，所有的仓位按照制度，已经全部平仓了，尽管近期他一直坚定的看涨黄金，但这种消息刺激的暴涨并不在其交易计划当中。不过他个人资产中已于一年前低价配置了一部分黄金。全黑的宿舍中，手机屏幕光线刺得眼睛有些干涩，他闭上眼睛，顺便估算了个人账户的账面浮盈,约在5万左右。
　　闹钟又震动了起来，再次成为这个密闭空间唯一的音源。李先鹏关闭闹铃，显然是17：30了。刚刚的详读和联想，让他没有按时完成信息简报阅览，于是他回到“摇奖”状态，快速浏览了余下的消息面，然后关闭手机，仰面躺下，宿舍又回到了零光源与零声源的绝对安静状态，一如他所愿。但他的脑中却并不空荡，相反如同就餐时段的酒店后厨一般“吵杂”，刚才的“原料”被他利落的剔除冗余，清理成精要，最终经过烹调，成了一道定制化的财经早餐。
　　通过将这些数据概括处理后，李先鹏觉得短期内买入黄金的策略毋须变化，于是睁开眼睛，点亮手机，用智能APP打开窗帘和室内灯。绝光窗帘和隔音涂层门窗，让这个宿舍与世界隔离开来，伴随着电机的“呜呜”声，室外光线与灯源赋予了宿舍视觉，现在这里是半个世界了。李先鹏从高度仅到小腿的床上起身站到地上，扭动了下躯干，周身嘎嘣嘎嘣的响了几下。他简单洗刷完毕，擦拭干净后涂了些醒肤露，套上衣物，理顺头发，走到宿舍门前。
　　拧动把手，隔音涂层让门异常紧，李先鹏用力一拉，好似开启红酒软木塞“嘣”的一声后，吵杂声音豁然涌入宿舍，现在，这里是个完整世界的一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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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杂”这个词并不过分，甚至可以用喧嚣来形容，因为今天是Christmas Eve。李先鹏所在的交易部办公场所实际上是一个LOFT，挑高二层作为交易员宿舍，整个LOFT的底部就是交易大厅，宿舍所在的二层因为挑高的缘故，并不是整体隔开的一层，交易大厅的顶部是没有隔断的，宿舍走廊和交易大厅在空间上相通，公用一个顶部，从二楼看下去好似一个大洞，洞底就是交易大厅所在，楼下的热络不停的从这洞口涌上来。
　　整个交易部都充斥着喜庆的圣诞红白色，李先鹏发现二楼两侧并排的宿舍门框上，不知何时都已挂上了松树枝样的圣诞装饰品，回首还发现自己的门上挂着一个硕大的“Merry Christmas”纸卡，“请勿敲门”被遮去“请勿”二字，南辕北辙地成为了“快来打扰我”邀约。李先鹏将纸卡摘下，垫脚换到了固定松枝所用的钉子上。
　　从旋转台阶走下来，交易大厅圣诞气氛更加浓厚。靠墙环形摆放的交易桌的圆心处，硬塞下了一颗几乎高到二层的圣诞树，树顶系着各种彩带，连接着交易大厅的三面环墙。在配合上一贯邋遢的大厅交易员个人工作台的乱序摆放，长期缺乏锻炼的臃肿的身材，给人欢愉的同时，也让李先鹏一阵阵不适。
　　出奇的是，平日里懒散迟到的大厅交易员今日竟全员到岗了，因为都是男孩子，熙熙攘攘，打打闹闹吵成一片。看到李先鹏走下来，都转头打招呼。
　　李先鹏应付几句，没有走近，拐向交易大厅一侧的餐厅。平日里这个点应该正是热闹的餐室却反而一个人都没有，由于所谓餐厅不过是与交易大厅一墙之隔并无门窗包裹的开阔空间，摆放了简单的桌椅餐柜，所以大厅热闹之富余，也可点燃无人的此处。
　　李先鹏见餐桌上空空，保温箱电源都没开，想必是阿姨没有做饭。正想着为何，远处传来一声“鹏哥！”。
　　这嗓音尖厉，穿透力强，尽管交易大厅的吵杂已经升级为鼎沸了，但仍能够穿透声浪，隔空而来。
　　李先鹏四下环顾，没发现人影，远看才发现，易睿才乐呵呵地从部门廊处经过大厅，走了过来。
　　“找啥呢？么得饭啦？” 易睿才咧着嘴笑道。
　　由于职级和性格原因，李先鹏与公司大部分并不熟络，特别是大厅交易员们。但这个易睿才是个特例，此人由研发部调任交易部，例外的情商极高，亲昵却不越界，与他相处时，其总能在恰当的时候把握合时宜的亲密程度，这极投了李先鹏所好，当然，这可能是一种天赋，据李先鹏观察，公司内没人排斥他。
　　“阿姨又请假了？怎么没人做饭？晁总没安排么？交易员们都到了，不要耽误晚盘交易。”说着李先鹏掏出手机，作势要拨给晁总。
　　“别别！”易睿才又走近一些，做了个向下摆手的动作，却保持距离的没有真去遮挡，示意李先鹏不要打电话。
　　“石总安排了公司聚餐”，易睿才停顿了一下，看李先鹏还是没自发回想起，才又靠近点小声说到。
　　“啊！”李先鹏这才想起，师父安排了今晚交易部聚餐，内部交流群已经通知过了，且群内热切讨论多日，师父还特意打电话给他，让他多参加团建活动，借机多和其他员工来往，培养“群众基础”。只不过内部群逐渐沦为大家插科打诨的地方，频繁提示新消息却全无用处，李先鹏早就屏蔽了该群。但无论如何师父亲自吩咐过的事情，他还是忘到脑后，实在惭愧难挡。
　　“没事，鹏哥，去了就没事了。” 易睿才显然看穿了李先鹏的惭愧，暗示没人知道。
　　李先鹏回道：“我今晚盯盘，不参加了，跟石总汇报过，你快去吧”，一边接着便弯腰去低柜里面找方便食品。
　　“哦，那我去大厅了” 易睿才转身走向交易大厅，忽而又回头问到：“鹏哥，我穿着羽绒服呢，要不要下去给你买点热的送上来？”
　　“不用了，谢谢！快去吧，多喝点，玩开心”李先鹏答到。易睿才利落的应了一声后，寒暄几句，便融入到鼎沸中了。
　　好在国内开盘，李先鹏暗想，有了个十足的理由拒绝出席。李先鹏不善酒力，也对于这种应酬往来，推杯倒盏，阿谀奉承实在是难以融入。师父倒热衷于让他见识业内大佬，但参与过几回后，李先鹏发现自己常常15分钟吃饱，剩下便是为维护师父的颜面，陪笑陪聊几个小时，更重要的是，绝大多数对手方皆为胡言乱语，毫无价值，甚至大醉后丑态百出，他想不明白人们如此热衷酒场。职业习惯让超短线交易员常常关注极短的时间周期，1分钟，甚至15秒就可以进行一次交易的开平，盈亏便是数万元计，几小时几小时的浪费掉，李先鹏觉得不值，所以便一早提报了不愿再参与此类活动。尽管当时惹得师父盛怒，怒骂其不识栽培，但好在师父对李先鹏一贯溺爱容忍，骂完之后果然不再强求其参与。这次聚会，虽然不算应酬场合，时间上也选的好，圣诞节国外黄金市场休市，做为影子市场，S交易所尽管开盘，但以往来经验看，盘面必定几无波动，成交寡淡，对超短线交易者来说，是没有机会的。所以业内一般默认，这种国外假期，国内业者也算放假，团建聚会等往往安排于此时。
　　李先鹏翻出两片面包吐司，切了些火腿生菜夹在其中，挤入番茄酱沙拉等酱汁，一边大口撕咬，一边走向自己的交易室。途径交易大厅的时候，交易员们吵闹声稍顿，目光疑惑地随跟随他，至其身影消失，转而又沸起。
　　李先鹏的交易室位于LOFT一层中间位置，经由他特意挑选和装修，基本成为了其宿舍模式的缩小版。十平米左右的一门无窗全封闭空间，被一张硕大的电脑桌占去一半，桌面所靠的墙面上，整齐排列着如酒店前台一样主要时区的时钟。电脑桌上呈现球体弧度的上下“3+3”摆放着六个显示器，笔记本电脑在左手边。
　　李先鹏只打开了昏暗的暖光灯，坐在桌前护颈椅上，打开电脑，六块显示器亮了起来，同时，他向后仰躺，利用椅子的支撑部位，缓解颈部酸痛。隔音材料起了作用，他又从欢乐的世界逃了出来，此刻交易室静谧得安心，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北京时间还不到19点，于是闭目养神，左上角的显示器中，消息监视器在不停的滚筒，他一边扫视，一边琢磨近期的交易思路。李先鹏喜欢电子化的标准交易，因为他喜欢这种直观的交流。他认为交易也是一种交流方式，对比起人际交往效率更高。因为看似对着电脑的每一笔交易，都是由买卖双方促成的，你的一切信息及分析处理，最终只有两个选择，买或者卖，所有人剥离表情、措辞、隐涵，直观的表达自己的需求，彼此供给，必将提高效率。
　　恍惚中不知是否睡去，闹铃又响了起来。李先鹏知道，19:50了，距离开市还有10分钟。他关掉闹铃，从椅子上站起来，颈部的酸疼缓解不多，看来这个近万元的护颈椅应该是交了智商税。他左手用力的揉捏了几下僵硬的颈部，做起了热身运动后，径直走向门边。进门处墙面的灯光控制面板上，“work”按键最为醒目，基本占据了整个面板的一半以上。李先鹏按了一下，交易室立马灯火通明，小小的空间被几个硕大的高瓦数LED灯照射，好似手术台无影灯一样，让这个密闭空间瞬间没有了秘密。
　　李先鹏坐回椅子上，用力拍了拍面颊，准备迎战20：00 S交易所开盘。师父微信头像忽然亮起，打开只有一张照片：交易部除了他以外，围坐在酒店富丽堂皇的包厢大圆桌旁，对着镜头极尽张扬。显然酒过三巡后，大家逐渐放开，平时压抑的真实自我开始不同程度的跳出呆板的躯壳了。
　　李先鹏笑了笑，回了句：梁姐警告！
　　石总没有回复，看来局面已经越发失控了。
　　此时S交易所黄金报价动了起来，李先鹏马上扔下手机，布置好6块屏幕软件摆放，同时左手打开笔记本电脑。
　　从成交详情的显示频率就可以看出，假期效应还是非常明显的。盘面成交异常寡淡，李先鹏根据经验估算了一下，每分钟成交量应该不足昨日的3成。于是他放松了一些，向后收了收下巴，将背部重新靠在椅子上，颈部探寻上面的护颈支撑，头略略歪向左边，看着消息播放器。圣诞节是西方最主要的假期，类似于我国的春节，不仅金融市场停盘，可以说欧美主要国家的整个社会都处在节日氛围中，无论官方还是民间。消息播放器滚动缓慢，几分钟才有一条播报，多半都是无效数据（即对所关注交易品种影响可以认为为0的数据）。
　　李先鹏并不意外，因为以交易为生就是如此。他做为交易员的每一个夜晚，都是独自面对漫漫长夜，捕捉那稍纵即逝的机会。即便不是圣诞夜，一年也总有那么几天，寡淡的整夜都无从下手。所以交易员都是习惯孤独的。
　　李先鹏拿起手机，打开部门微信群，里面红包满天飞，多角度聚餐现场的照片此起彼伏。新晋的交易员不少是出了大学校门直接进来的，还带着毫无功利的单纯，借由酒精放大后，表现为兴奋难抑，言多无忌；有些则已经历社会浸染，学到些半吊子的阿谀奉承，围在在师父身边，极尽表现。
　　胡思乱想间，电脑音箱“滴滴”的警报声传来。
　　盘面异动警报？
　　今天？？？
　　李先鹏略感不解，但还是惯性地瞬间坐直，目光集中在走势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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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中间的走势屏幕上，之前因波动极窄，近乎一条水平线的S交易所黄金价格，此刻像平静的河水流至断崖处瞬间跌落为成为瀑布一样，以与刚才呈现近90°角的垂态下跌，由于急转直下，让整个分时图看起扭曲异常。
　　李先鹏的交易本能让他立刻全身紧绷，心跳逐渐加速。他快速浏览了一下消息面，依旧静如死水。他又高速敲击了几遍F5，行情通过K线图和分时图之间的不断切换刷新了几遍，再回到分时图时，仍是“瀑布”，这排除了数据刷新错误的可能性。
　　心跳继续加速。李先鹏克制呼吸同步加速的欲望，膈膜深吸空气，再缓缓呼出，以对抗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心跳叠加。这一切只用了几秒钟，他稍微平静后，头脑逐渐清晰，并高速运转：常规数据他日内已经确认三遍了，今晚绝无在案大事；消息监视器也没有任何足以造成这种跌幅的即时消息。他迅速扫描了行情显示器，目前跌幅已经达到1.8%。黄金是一个国际化的交易品种，每日全球交易额可达20万亿美元，流动性充裕，因此非重要时点，平日里波动及其稳定规范，这个幅度别说在今天，就是在正常交易日，也算是巨幅波动了。刚才他已经排除重大时点的影响（如□□胜选当日黄金曾飙涨），也不是临时消息面刺激（如本拉登被击毙当日金价暴跌），那本该毫无波澜的今晚为何“瀑布”了呢？
　　无论如何，超短线交易员的“猎手”本能告诉李先鹏，不能再等了。交易就是如此，机会稍纵即逝。现在他要做的，看似很复杂，实际上最终只能指向：买卖或是不动。
　　李先鹏观察了一下距行情启动暴跌，已经过去一分钟了，行情在跌幅达到2%后出现了一个小反弹，此刻，弹下跌1.5%左右。进不进？李先鹏问自己。
　　趋势确认后跟随操作是李先鹏平时最主要的操盘手段，目前是一个典型的入场做空（先卖后买，价格跌了就赚钱）的好机会。但这“趋势”仅仅是技术上的（图表方面），缺乏基本面的（消息、大事件）的支持，下跌的始因是什么？特别是在本该平静的今晚，市场的决定性力量没有参与的情况下，S交易所做为影子盘巨震，应该确认趋势并顺应操盘么？
　　李先鹏机械地呼吸着，经过长期的训练，他可以通过强制的呼吸节奏，进而降低心跳剧烈程度。但与肾上腺素的对抗愈发强烈，此刻他无暇矫正坐姿，全身佝偻着，弯腰驼背，头部前探，脖子与地面几乎平行了。
　　脑中满负荷运转让精力都集中到了思维能力上，李先鹏完全感觉不到颈部的酸楚了，甚至可以说全身都没有体感了。又30秒过去了，价格重启下跌，“瀑布”好似触碰了下落过程中的一块突石，溅起几朵水花后又快速下落到新低点。
　　李先鹏感到一些遗憾，一波机会就这样错过了。他马上强迫自己不要分散精力，继续分析：行情往往在消息面公布后才开始运行，再突发的行情，舆论传播也往往快于交易员下单。即便少数的金价先动，数据后至，也会因舆论的高速传播导致两者之间的时间差极短。李先鹏不放心，又逐条的审视了一下左上角屏幕中的消息监视器，确定绝无任何一项有能力造就如此大的行情。
　　行情还在滑落，最低已经触及了-4%，距离跌停板（-5%）不远了。李先鹏知道，目前最大的风险就是，行情的始因。如果是足以造就这波行情的大事件，那么继续顺应抛售黄金才对；如果不足以掀起这种波澜，目前日内进一步下跌的空间已不大了（接近停板价），反手买入才是安全的做法。
　　李先鹏根据经验判断，尽管刚刚过去2分钟左右，但其实行情已经错过大半了。此刻他忽然感觉有些冷，刚才并没有打开空调制热，但他无暇顾及就躺在在桌角的收纳盒中的空调遥控器，他脑海中拼命的在想：这是怎么了？到底忽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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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行区域市场！”李先鹏骤的提起鼠标，刚才感到的寒意似乎已经冻住了上肢，他突然找回些体感，传递来手指的冰凉和僵硬。他在和市场抢时间，他鼠标飞速地在行情显示器上跳跃，左手不停敲击着键盘上的快捷键，行情画面高速刷新，快要骗过视觉极限，连续为一部电影。在“影像”中，李先鹏快进般地闪现于日本、新加坡、韩国等国的黄金市场或关联市场，因为文化风俗不同，这些国家的市场同我国一样，也处于开盘状态，只不过规模过小，导致平日里几乎没有交易员关注它们的动态。
　　“胖手指”！！不是“黑天鹅”。李先鹏笃定的想。
　　所谓“胖手指”是由于市场参与者各种误操作导致行情意外波动（据传最早源于某肥宅交易员手指过胖，按键黏连引发蝴蝶效应导致巨震）。
　　而“黑天鹅”则是突发的不可预测重大事件，导致的行情巨幅波动。两者区别在于，行情会否回到“意外”之前的状态。“胖手指”行情一般在大家发现并无始因的时候，会逐渐回补操作，最终行情会回归；而“黑天鹅”则因事件的确发生了，有支撑行情的始因，行情不会马上回补。
　　说时迟，那时快。李先鹏这次没有多想，马上用指纹验证登入交易系统，确认了一下账户可用资金：6726947.40元，又算了下风报比，果断在买盘挂单（即买入黄金，需要金价上涨才可获利）。此时行情距启动下跌已经接近三分钟了，即将触及跌停板。
　　李先鹏不再感到寒意，反而有些发热，手脚心泌出了汗液，握鼠标有些打滑。换气扇带动纸抽盒露出翘起的纸巾在招手，但他没有去取，他在和市场抢时间。李先鹏采取了“正金字塔”的摆单方式，为防止阻挡行情下跌，他决定将单子摆放的非常散，以免形成支撑位。他快速计算了一下当前价位至跌停价可摆区间及每个价位应放的手数，调起程序化交易端设置摆单步长等参数，迅速准确地逐项核对一遍后，深一口气，点击执行，程序化软件摆放完毕。
　　“嘟”，音箱清脆的成交提示音响起，李先鹏知道有摆单成交了。此刻动物本能猛烈地攻击着他的自制，激烈的感性和理性碰撞，激发出了严重的生理反应，李先鹏感觉头皮发麻，眼角裂痛，心脏的激烈地跳动，通过胸腔腔室拢音，“咚咚”作响，机械呼吸已无法对抗。他浑身汗毛树立，右胸腔一阵阵的潮热涌出，更刺激的虚汗直流，浑身颤抖。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黄金继续下跌，不断触发他的摆单成交，提示音愈发频繁，“嘟”声和心跳声交响协同。李先鹏努力保持最大克制，尽力排除杂念，不断在脑中重复刚才的交易思路。“嘟嘟”声依旧响彻不停，持仓手数在不断增加，浮亏也在扩大。
　　这在刚才的风报比中，李先鹏已经粗略估算过，即便他判断错误，跌至停板价不反弹，扫入他所有仓位（即把所有资金全部投入交易），日内最大浮亏也不会超过35万人民币。但如果真为“胖手指”的话，假如能够全仓买入，并最终回到开盘价311.90元/克，其盈利将会在300万左右。
　　当“嘟”声逐渐变慢并最终停止，行情屏幕上的“瀑布”不再下流了。李先鹏看到买盘列队出现了很多上百手的摆单，这全然不是圣诞夜该有的体量，便知道这下跌行情恐怕跌不动了。他眼睛向左瞟了一下消息监视器，仍然没有红色（权重消息），越发确认了他的预测。此时突然成交界面开始快速刷新，卖盘本身就挂单薄，S交易所的黄金价格开始猛烈反弹。李先鹏此刻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他迅速调出程序化界面，点击撤单快捷键，但程序化软件却不断发出“Error”(错误)，李先鹏叹了口气，反复刷新了几次程序化软件，仍然无法撤掉未成交得挂单，这意味着他未成交的资金被占用着无法他用。但金价却没有等待他，短短的一分钟时间，便基本回到了开盘价311.90元/克附近。
　　李先鹏看了看交易软件的持仓界面，S交易所的该品种通过保证金交易，杠杆比例11%（即1元钱可以做9元钱的买卖），刚才并未触发跌停盘（部分挂单未触发），因此仅成交了大约半仓，共计113手，最终持仓均价298.31元/克，每手1000克。换句话说，他目前持有113000克黄金，每克浮盈约13.5元，账户浮盈153万，而这一切，只用了5分钟的时间。
　　此时程序交易软件死而复生，发来撤单成功的提示，李先鹏有些生气，“呼”地吐了口气，顺手关了整个程序化软件。面对这相当于他半年盈利额的辉煌战绩，也是他入行以来亲历的最诡异行情，李先鹏却出奇的平淡。他慢慢的伸直了已经弓到麻木的腰背，挺直脖子，左手揉着酸痛难忍的颈肩，之后左手拇指和食指捻住并一并拎起后背的卫衣和秋衣，让已经洇湿粘在背脊的内衣剥离，右手则慢慢点击着交易软件，单手操作挂单平仓，每次3-5手，仿佛渔民收网后，挂在庭院中闲散地摘鱼。
　　行情屏幕上的分时图，形成了一个尖厉、竖长得“V”字，此后便仿佛没发生什么，又变得异常寡淡，走成近似水平线。李先鹏为防止打压价格，继续少量多次挂单，截至九点的时候，仍有50多手没有出手。此时电话响起来了，手机屏幕上显示“师父”。
　　李先鹏用左手持手机放在耳边，右手继续单手操作交易软件。听筒那侧居然出奇的安静，只听见拖动椅子的声音，餐具触碰的声响。散场了？李先鹏想。
　　“做上了么？”石总问道。
　　“做了”李先鹏答。
　　“多少？”“半仓，程序化又down了，没法撤单释放保证金，不然可以追到满仓。”李先鹏道。
　　“浮盈多少？”石总用醉后的囫囵口齿问道。
　　“150多万吧”，李先鹏说。
　　这时石总似乎放下了手机，只听见他用自豪的口吻宣布到：“做了半仓，赚了150万！”
　　“喔嗷！！！！！！”电话那侧兀的喧哗起来，原来错失良机的交易员们，都在关注李先鹏战况如何，隐约里面传来：“鹏哥牛逼！”“牛逼！屌！……”
　　李先鹏边笑边摇头，因为实在太刺耳，他将听筒离远了些，期间隐约好像师父又说了些什么，接着被那端挂断了。
　　李先鹏又调整了下坐姿，掀了掀后背的衣物，再让空气带走刚才发汗产生的湿气，右手继续单手操作挂单止盈。
　　交易室外，办公楼外，热闹的夜晚，平日里辛劳的人们今晚彻夜狂欢，但这里与世隔绝，只有他独坐，享受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