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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荒诞世界篇(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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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部分内容来源于美国小说家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所创造的克苏鲁神话,谨以此文表达对这位改变奇幻文学的大师的无限憧憬和敬意)
万宝路硬冰爵,价格比平常的红版贵上不少。但是,口感似乎要舒服得多。当然,这是我的一己之见。在学校里面抽烟肯定是违反校规的,但是,鉴于我没有影响到任何人,也没有造成任何的不良影响,那么是不是我这个行为就可以被接受呢?
我想不明白。
这么想着,我咬破爆珠,点燃一根。
不知怎的,我又想起了昨天那个少女给我讲的三个故事。人类究竟是什么?看似不相干的两个问题,在我看来,实则是一个问题。人类之所以为人,是因为表现出了某些行为才被冠以这样的名字。那么,究竟是什么行为才可以被判定呢?
这不是我能解答的问题。
但,我心中一直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或者说,我在十年前就得知了那个答案的存在——在那深红色的吊诡的世界里。
在我内心深处,我甚至有一种“必须去知道”的使命感。
……
巨大的火柱从天而降,近千摄氏度的高温炙烤着街道的地面。砖石化成一滩滩液体,顺着不平整的地面缓缓流动,碰到灼热的火柱又消散成了气体,挥发进空气中。没有人注意到,有个小男孩在奔逃。
“你可知道我主曾用几百只火柱毁灭了一座充斥罪恶的城市?”少女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仿若宣读判决书的法官。
戴面具的男子微微一笑,“是吗?在我看来,你是用的能力更像是计算机程序里面的一个漏洞。”
魔法扭曲了这个空间中的物理常数,使得“自发熵减”这种事情变得可行起来。这是火柱能出现的原因。
“魔法也好,超能力也罢,说到底也只是对自在之物的一种不充分的解释罢了,正如你的神也只不过是人类能理解的‘最高范围’罢了。”话音未落,男人右手一起,无数的灰尘便沿着几千亿只细小的“丝带”连接起来,“区区改变强作用力的能力,我也是做得到的。”
灰尘聚拢在一起,结成晶体,灰色在透明“丝带”间开始闪烁,最终变成了白色。
“小姐,你知道吗,氧化铝的熔点是一千四百多度?”光彦右手向前挥去,“丝带”边牵拉着那进行核聚变的灰尘接近穿过火柱直奔空中的白泽瑶云而去。
瑶云用长剑去挡,却没料到晶体在触及长剑的刹那碎成无数个小片。每一片都闪耀着红光。
嘭——
核聚变产生的能量瞬间释放出来,冲击波将空中的瑶云震到百米开外。
“咳,可恶。来不及打开护盾了。”布偶形状的米迦勒大叫。
“即使打开护盾,核聚变的能量也可以轻松给你打破,”戴面具男人,也就是白泽光彦淡淡地说,“我杀过不止一个魔法使,她们无一例外地以为我是地狱里的那种蠢货。”
说话之际,白井研扑上来,“隐之尾”在空中展开。“杀掉你。杀掉你。杀掉你。杀掉你。杀掉你。”在火光之下,有东西冲破了气流,直指光彦而去。
光彦拔出蝴(蝶刀,一个转身挡住了那一只尾巴,然后一个反手刺了进去。
白井研吃痛,似野兽般嚎叫起来。
刀刃上渗出透明的液体。
“穆拉的儿子长得那么大了吗……可似乎也是个毛头小子呢。”光彦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咬牙切齿的白井研,“说起来,作为异鬼王族的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呢?”
另一边,满身是血的杀人鬼提着剃刀到了。她没有任何迟疑,在靠近光彦的刹那便挥动了武器。
光彦转过身。
杀人鬼便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的愿望被我扭曲了呢,”光彦拔出蝴(蝶刀,调转方向,刺向杀人鬼,“现在,在你的概念中,我便是‘人类’这个意义的化身。”
律法之手上前用铁棍一挡,挑开了这一刺。
“你就是幕后黑手吗?”铁棍向光彦面门打去,只见他向右一偏,避了过去。
“黑手?呵,不如说这个世界是黑手吧。”光彦一边后退,一边轻松自如地躲开连击,“到现在你还揪着人类可悲的道德和法律不放吗?这样的你又能做什么呢?你所秉持的正义不过是你认为的、镀金的正义罢了。”
律法之手用棍向前一扫,却被光彦闪过。光彦抓住这个空当,一脚将律法之手踢出两三米远。“呵,即使从人类的标准看,你依旧太弱了。”
一支光炮在这时从远处射来。纯粹的能量没有丝毫溢出,直指光彦而来。
“切,还没死吗?”光彦一踩大地,一排造型奇特的松树便应声破土而出,挡在了光彦和炮击之间。他腰间的柊木牌上的铭文闪亮着翠绿色的光。
光炮最终在最后一棵松树的位置终止了。
咚。
子弹撞击金属的的声音。
光彦甩了甩蝴(蝶刀,“放暗枪是贵国的习惯吗?如月六花,哦不,花无欢?”最后三个字,他说的中文。
花花从影子里站起来,手中提着一把狙击步枪。“你知道我是谁?”
光彦从地上捡起那枚扁了的子弹,“国安局最强的暗杀者吗?可惜在现有的历史中你已经被抹除了。那是十年前吧。”
花花扔掉狙击步枪,从裙子下摆取出一把匕首,消失在阴影之中。
当。当。
之间光彦将蝴(蝶刀向后一摆便接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他一个转身,向身后踢出一记漂亮的回旋踢。
咚。
空中的花花落在地上,腹部显然受了重击。“怎么会……”
“怎么会?我虽然不是很明白所谓的鬼谷道术是怎么一回事,但起码,你在空间中‘存在’本身是不可能被隐去的。”光彦又是反手一挡,挡住了从背后袭来的杀人鬼。
“自己解除了‘概念转移’?不错啊。”光彦闪到一边,又躲过了花花的刺击,“开始有意思了啊。”
这时,律法之手的铁棍也快到了。只见他提着铁棍飞快袭来,却被从脚下突然冒出的槐树挡住去路。
白井研则被柳树团团围住,愤怒地低吼着。
花花在虚空中画了一个符号,事先隐藏在附近的一把宝剑便应声飞出。很多年前,传说有个女娃误入昆仑山秘境,见到了传说中可以飞剑斩人的剑仙。或许,这个传说的主人公正是花无欢。
在飞剑即将抵达光彦头颅之时,只见他笑了笑,“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打了个响指。
“你听说过核裂变吗?当重原子碰撞到其他原子后会分裂成轻原子时,会亏损一小部分质量,这一部分质量按照爱因斯坦质能方程会统统转换成能量。只要让这些轻原子与周围的重原子继续碰撞,链式反应就完成了。”
白光覆盖了整个街区。
哐当。
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一声。两声。三声。若干声。
陆陆续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嘎吱。
开门的摩擦声。
热浪霎时全部涌入门内。
第二天的新闻报道了北极某地的冰盖一夜之前融化了三分之二。当然,科学家提出了各式各样的理由去解释这一现象的出现。但哪怕是想象力最丰富的阴谋论者也不会想到是有人开了一扇传送门,将一枚由超自然力量引爆的核弹从远在千里之外的日本新都扔进了冰盖下方一公里的位置。
“游空,你会终于来了呢?”
硝烟散去,新都之狼手持一枚占卜用的玻璃球,站在不远处的一扇木门内。以那扇门为中心,数以百计的门在不同位置被打开。
“哟,好久不见,光彦。”如月游空从门内走出来,挥挥手,“你果然还是去做了。我警告过你的,有些事情,你必须试着去接受。”
“接受?我怎么接受?”光彦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你从深红中把你妹妹救回来了,我呢?我甚至连我妹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游空没有回答。
“你们一口一个正义啊,人类啊,责任啊……可是现在连拯救一个人都不做到,很久以前我就失望过,现在,我彻底失望了。”光彦拔出腰间的“早樱”。一道钢铁大门突然从天而降,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上。
“你把那个异鬼王子留下的镇魂门……果然是这样,刚刚的核弹表演只是开始,对吧?”游空冷冷地说,“用魔法使、异鬼、杀人鬼这些人的战斗作为第一步,目的是扰乱原初世界的正常架构,然后在动荡的架构中引来‘深红’,最后利用外神阿撒托斯的力量彻底打通原初世界和红世界的连接。不得不说,你是个疯子,光彦。”
听着游空的推理,光彦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律法之手很感兴趣吗?因为他手上的幽灵系统是蔚蓝机关的产物,但是他又是怎么得到的呢——是从那个死去的七合会老大的手上。这时我才想到会不会七合会有什么猫腻。然后,我查到了它的二把手是穆拉的儿子以及它所有产业的投资方都是白泽家族名下的基金会。这才让我开始怀疑是你在捣鬼。在白泽瑶云死而复生之后,我完全确定了是你所为。居然人工创造了一个魔法少女,你可真行啊。”
“所以就是你通知的蔚蓝机关?”光彦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如说我是将计就计吧,毕竟,你先策划车祸杀了木之本正义的父母,间接创造了律法之手,又在蔚蓝机关眼皮子底下绑架了他们的‘执行者’候选人。我只不过是到那个萝莉联络人那里说这附近可能会出现他们在找的绑架犯而已。结果没想到派来的‘执行者’这么快就跪了。现在,你有了三个‘执行者’,木之本正义,你自己,和那个‘托尔’,质料完全解析也可以开始了。是我小看你了,光彦。”
光彦哈哈大笑,“可是,你现在已经错过了阻止我的最佳时机,就算你把那些人都传送走了,镇魂门已经开启,一切都已经晚了。”
“你就不在乎白泽家明天就覆灭吗?”
“你以为我会让那些证据乖乖躺在警察局里吗?”
游空心里一惊,又很快恢复过来。
光彦已经变了吗?不,不如说他从来没有变过。
游空摇了摇手上的玻璃球,“这是从一个老婆婆那里偷来的。老实说,我还真没想到,上一代魔法使居然留了这么多魔力下来。你猜我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出现,又会用这些魔力来做什么呢……”
光彦觉得不对劲。
“动手吧,桃子!”
下一刻,从远方飞来的一发用利维坦骨头制成的子弹击中了游空手上的玻璃球,然后,他将玻璃球往上一抛。刹那间,异象顿生。
黑色的光波笼罩这整片街区。
“I\'a I\'a.Cthulhu Fhatgn!”(万岁,万岁。克苏鲁富坦!)
光彦听见游空念诵着祷词。
这样简单的仪式不可能召唤出在拉莱耶沉睡的旧日支配者克苏鲁。游空自然知道这件事。但是,这个仪式却可以在星宿勉强归位时将这个地方的架构往另一个方向扭动,使得群山和空气来不及回应。结果就是哪怕打开镇魂门,也未必能将目标传送到对应的位面。
“你输了,光彦。”
光彦笑了,转身走进镇魂门内。
“再见。”
“不要,你会死的。放弃吧,光彦。”
游空最后看见的,是光彦摘下面具后惨淡的笑容。
“我知道答案,就和最初我回答的没有差别。啊,这个荒诞的世界。”
6
(本节精神污染严重,请谨慎阅读)
我凝视着雅子,听她讲完了这个故事。不,不是故事,是曾经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因为在故事开头那个奔逃的小男孩就是我。
这是我遇见她的第二天,时间是2006年的初春的夜晚。
我又点燃一根烟,即便过去了十年,那天的场景仍然在我眼前不断地浮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只是一个看客,十年前的事与我没有关系。但它始终是萦绕在梦境中的污点。
“雅子,你究竟是谁?”我吐着烟。
“学长,我叫白泽雅子,不要再问第二次了。”她又像之前那样偏着头,“学长学长,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救世主吗?”
什么鬼……
“不……不知道。”
“那学长,我给你讲讲我昨天才知道的他的故事吧。它的名字叫‘虫的疑惑’。”
……
全世界的人都像疯了一般,我如是想着,从书架上取下基本精装书。我猜,多半是外星人入侵了吧。
打开书,文字在我眼中跳动。它们抽离、重排,密密麻麻的。不停地拆解着原有的意思,又衍生出新的。概念、表达、情绪。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都暗藏人心中最无意义的病态。所谓艺术和科学,也不过是在这堆腐烂的垃圾上开除的一朵朵用玻璃做的花而已。
桌子对面的人表现得很有耐心,以至于我快失去耐心了。“所以,我合格了吗?”我阖上书,努力装出上班时候的笑容。有时候,人们更愿意见到伪装的笑——不过,谁又知道什么是真实的笑呢?
他身着白大褂,一举一动都在竭力维持他知识分子的形象。只可惜,他肥大的额头让我想到了鹅。
“合格?不,我只是想和你谈谈。”他说话的语气很……怎么说呢,就是平常人说的“平易近人”吧。这大约是所有优秀心理医生的通病。
我不喜欢“平易近人”,所以不喜欢这个人。又有什么比装出来的善意更恶心呢?有倒是有,那就是装作善意后还说自己是真诚的。所以,我也讨厌sincere(真诚的)这个词。
“我们的时间不紧,但我们已经讨论过我的童年玩伴被□□那件事了吧。我说过了,我对此很遗憾并谴责那个凶手。”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不过是这疯狂又荒诞的世界的零星罢了。
“不,不是那件事。”这位范医生看起来“真诚”极了,也让我恶心极了,“我有些私人的问题想问你。”
私人问题?抱歉,你的措辞容易引起误会。我可不喜欢男人。事实上,我也不喜欢女人。
“但说无妨。”我解开西装的第一颗扣子,似乎这样可以让气氛更“私人”一点,“我很感兴趣。”这是实话。
“我手上有几百个病人的报告,你知道的,这是我的工作。”
冗长的开头。如果我是面试官,你的简历已经在垃圾桶里了。
“我注意到他们在某个时间点之后开始变得古怪,事实上,说‘古怪’也不恰当。”
那是什么呢?比“古怪”恰当的词我可想到不少。可是,能用来形容人的寥寥无几。
“他们更聪明、更幸福,也跟充满活力了。”
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这意味着你可以收钱走人了。还是说你觉得韭菜长得还不够高?
“但同时,他们在某些行为上却表现出病态。据说,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容易出现幻觉,也开始在无意识状态下在白纸上画下怪奇的图案。”
“什么图案?”
“虫。扭动的蠕虫。”
我记得上次他还谈到有个病人说自己晚上做梦可以和二十年前的人交流,可似乎后来他搞忘了就没提了,也有可能是那个人病好了。
“蠕虫……这太奇怪了。”我摸了摸下巴。有人说这个动作是在撒谎,可对我来说,我在讲实话,“还有别的什么吗?”
“有。他们在睡梦中自称‘祭司’。”他一本正经地说。
“我想起我看过的几本关于蠕虫崇拜的书,里面隐约提到过有能和蠕虫交流的人,似乎也称祭司……你可以去查查这些‘祭司’私下里有没有饲养那些东西的癖好。”
“好。”
再遇见“肥鹅”心理医生已经是半个月后了。在此期间,我也在闲时查了不少资料。
简单地说,我去搞了几本古书。这些书的内容涉及占星学、魔法和各式各样的奇谈怪论。虽然其中有不少理论,可以勉强被实验证明。可惜,它的真正的核心根本没办法被确认。这比科学好不到哪去。
对此我也有个底。但所有的书都在各种程度上暗示或者明示了一个叫“蠕虫神”的神祇的存在。这显然——按照教徒的看法——是个异神。
“所以,这个神的特点呢?”这次他穿着花衬衫,气氛似乎又“私人”了不少。
为什么人们总喜欢以“所以”开头?又是一个好问题。
“它似乎会带来欢乐和幸福。当然,我不知道这里的这两个词和我们所理解的是不是一回事——毕竟,这世上把苦难当做幸福大有人在。”
但我不是。
“那么,你有结论了吗?”
我点点头。
“我怀疑他们在无意识状态下接受了某种□□的催眠或者暗示。这和你的调查结果相符吗?”
他从怀中取出一叠复印纸。
“在某种意义上,是的。他们之中严重的,已经开始在清醒状态下用言语和无意义的行为来表达崇拜了。但和你的猜测不同的是,他们没有饲养蠕虫的习惯。”
没有?
那可真是件怪事。
“你的意思是说,在这世界上隐藏着一个崇拜蠕虫的秘密结社?”
“我想,是的。”
我有别的证据,但是暂时不能拿出来。
“好的,我会查下去的。那么,安乐椅大侦探,还有别的什么建议吗?”
我看了眼那张复印纸。
“去查查他们身边的人,范医生。”
“对了。”
“怎么了?”
“你的精神评估报告下周就出来了。”
我点点头。这是董事会那边立的规矩,每个高管每隔一年都要提交一份。
说得像这样就能逮住我似的。
当我回神的时候,我凝视着椅子上的男人。这不是我那间办公室,而是另一间“属于别人”的房间。
“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决定先开口。这个地方冷死个人,我不太想久留。为什么又是“所以”?
男人看着我——眼中流露的是惊慌还是麻木?我说不上来。我扯下他的一根腰带。
地板一半红色,一半蓝色。我站在中间。男人坐在红色那边。
红色那一半闪烁着蠕虫的图案。真是无聊的品位。
“神会赐我等永生……”更无聊了。
红色的一半变的更红了。以至于有点黑了。那温暖的液体没有方向地向四周铺展,铺展……
打湿了它在几分钟前已经干了的同类。一个、两个……我必须承认做这件事的时候,我不太喜欢计数。从一个稳定的系统变成一堆垃圾,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
我用那滩液体连带着些许碎末,在蓝色的方块上画了一个鲜红的王冠。
然后,我向椅子上的男人——抱歉,我想不到别的什么好的名词了——微微一笑。
感谢你和你的同伴们为我提供了今日的欢愉。
我没有理会那几双吊在天花板上的眼镜,更没有理会那个打开的柜子,当然也没有理会在半分钟后刚到的某个杀人鬼,径直走了出去。
“这是你的精神评估报告。”我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有加粗的两个字:合格。
“意思是,我合格了?”这次终于不是“所以”开头了。
“合格了。”他低着头,在公文包中翻找着资料。他今天戴了顶假发,遮住了额头。
终于可以向董事会交差了。
“那么,‘华生’,你找到了些什么?”
“嗯,他们身边的人,也开始有了类似的行为。他们也被催眠了吗?”
“我现在在怀疑究竟有没有催眠这回事。”
“怎么说?”
“事实上,那群蠕虫崇拜者像是疯子,而不是心理学家。他们似乎只是向那些古怪雕像下跪。”我将那根泛黄的腰带放在桌上。
血倒是洗干净了。
散发着浪潮的香味。
“有兰草的香味。你从哪儿搞来的?”
“某个满是□□徒的祭奠上。我想,那味道是衣领净的新产品,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腰带的主人给我说,他们的神会赐他们永生。”
沉默。
较长的沉默。
我有个猜想,一个疯狂的想法。但是,从某一天开始,我就疯了不是吗?不对,不能这么说。不如说是从某一天开始,我就承认自己疯了。
然后,我的尝试高所:疯子是会被关进疯人院的。而我不想住在那种地方。因为我是人,和芸芸众生一样的人。
不,倒不是说我珍视人权啊,自由啊,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东西。而是因为那样很麻烦,会阻止我干一些更麻烦的事。
毕竟,这是个实验。
“先生?”他开口了,“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想我必须为你重新做一份精神评估了。我不得不怀疑你有妄想症。”
猜错了?
不会。
多半不会。
“请便,但你还会来找我。因为,‘特洛伊’……”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半个月前的事上了报纸,即使留下了王冠图案,也仍然被视作了杀人鬼所为——说起来,为什么现在世界各地都开始流传他的都市传说?是个好问题。
顺便说一句,报纸的标题是“□□首领及其崇拜者惨死工厂”。另一个好问题是,这篇报道怎么会发出来?
风平浪静的半年后,“肥鹅”又敲开了我的门。这次,他还是戴着那顶假发。
“你说对了。全对了。现在情况很危急,我们一半的人都掌握在他们手中。我们该怎么办?”
我转过座椅,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那幅“精益求精”的书法作品。不喜欢,却也不讨厌。
什么时候忘记的呢?
我有点想不起来。
不,与其说是忘记,不如说是自动忽略了。
“怎么办?不是已经晚了吗?”
“还有一半的人!也许我们可以……”
“可以?”
“可以团结他们……”
“反抗?”
“对,反抗!”
一切要从埃及说起,哪里的法老发现了一种可以操控精神的蠕虫。不,不是僵尸。被寄生者在发病初期与正常人类无异,甚至表现得更优秀。但是不久,这些人就开始表现出怪异行为。
也就是崇拜并被蠕虫奴役。
剧本。
既视感。
但还没到这一层。
“你会反抗吗?”
我笑了。
他盯着我,疑惑的神情写满了不解。
“在下你的假发。”
“什么?”
“在下你的假发,立刻!”
“好。”
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豆大的汗珠从他头顶滚落。
果然。
“办不到,对吗?”我摊开手,“思考一下,你为什么要戴假发。不是要遮住你的秃顶,而是什么?”
“是什么?”
他默不作声。
“我来回答吧,蠕虫进入脑髓,可是需要从外面挖个洞的哦~”
他抬起头。
我看得出他似乎失去了意识。
“将蠕虫亲手植入病人的脑袋又玩失忆的感觉不错吧?我该称呼你什么?范医生?还是‘特洛伊’?”
神会赐我等永生,窃神者必将遭受天罚。这是那个被我挖掉双眼的男人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老实说,那群异教徒在封印蠕虫这件事情上干的不错,只可惜,这个伪狂信徒家伙盗走了一只。
“还是‘零号病人’?”
这是另一个谜,但现在还来不及解答。
然后,他开口了:“嘲笑皇,你可以成为我们中最优秀的。”
居然知道我的真名吗?
呵。
“对了,你是外星人吗?”
“不,吾乃地球本土生命,是生物进化的最高等级。”
啊,不是外星人呢。
那就没有意思了。
颜色在我眼中流转,爆炸,统一,湮灭,忽略。不再归来。不再归来。
憎恶。
美。
桥。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好饿。
想吃。
想吃内脏。想用舌头舔舐肝脏上的血,想吸食人的血,想吃肉。呃。
不好吃。
一点都不好吃。
没有烹饪过的器官没有半点滋味。好无聊,用血液写字?
太少了,太少了!
办不到,办不到啊!不够啊,这么一点点怎么能满足我呢?
涂抹?
涂抹。
拼凑?
拼凑。
啊,还没死啊?有意思。
虫子。
不好吃。
酸的。
好无聊。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消化系统好像有点不堪重负。侦探杀掉了助手,故事结束。
结束了吗?
大概吧。
拜托,你当真腻味我没玩过“瘟x公司”吗?我又该怎么称呼你呢?
脑髓?
还是虫?
还是真正的“零号病人”?
大约还是叫你“宇宙意识”好了。
我阖上书,看见对面坐着一个大型扭曲的蠕虫怪。
和人差不多大。
“所以,我合格了?”我问。
“合格?不,我只是想和你谈谈。”我不知道他从什么部位发的声。
也许根本不需要。
“谈什么?”
“你认为人类是什么?”
我眨了下眼,桌子那边的那位变成了一个少女。
“人类本身就是虫子,反过来说也成立。”
“这是你的答案吗?”
“那一半的未感染者和另一半感染者真的有区别吗?狂信徒和伪狂信徒真的有区别吗?”
“可,好的与坏的不是有差别吗?”
“差别?你的差别还是我的差别?宇宙意识和人类意识的差别?你很疑惑,对吧?那是因为你始终是一个人类,只能按照人类的质料创造出这个奇怪的‘颜色’。修改现实什么的,并不适合你,小姑娘。”
她点点头。
“因为,我们都是虫子(人类),不是吗?”我微笑着,蘸着墨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王冠图案。
我在光怪陆离的世界中行走,每一眼解释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也许我不是真实的——真实的世界又怎么会有无限流小说一样的设定?真实的世界大概也没有特大号蠕虫和精神蠕虫。我走进过无数的“颜色”,回忆起来一些,又暂时遗忘了一些。但总有一天,或许我会都记起来。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超形上学?
说起来,真实又是什么呢?
发呆之际,穿过颜色,我看见了无尽的星海。微重力环境让我感到有些不适。“上尉,敌人进犯火星了……”一个士兵跑到舷窗边,向我大声报告。
下一秒,我听见爆炸声。
我猜,多半是外星人入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