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今晚吃夜宵吗？》行走的蒲公英

91、番外2

　　阿澈十六岁，我终于可以卸下监国重任。

　　值得欣慰的是，相依为命走过的艰难岁月终是结束，他的皇位再无人能撼动，与我亦感情甚笃。

　　搬去公主府的前一日，他在我面前大哭了一场，甚至封锁了宫门不让我走。

　　我告诉他，若他再加以阻拦，我出宫后，会立刻带人回自己封地，来回两千里，一年都难以相见一次。

　　他红着眼打开了宫门。

　　终于结束了这一切，不用操心于政事，不用劳形于权谋倾轧，我可以安安心心，平平淡淡，补回失去的那些少女光阴。

　　没想到的是，出宫后，前来奉承拜访者愈发增多，他们依然深信我手握大权，于是公主府外总是排满了长龙。

　　我一概不见，连出门游玩的次数都减少了许多。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也有些无趣，我渐渐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难以想象，那些嫁做人妇的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我甚至开始怀念案牍劳形的日子，至少有事可做，有理想可以寄托。

　　但这些责任，这些理想已经属于阿澈，身为女子，曾参与过国事，造福过黎民，已是幸事。我不能奢求太多。

　　我也时常在想，有没有这样的女子：她可以不流俗于世人，不耽于情爱，如那些光芒万丈的男子一样，坚持己身己道，孜孜不倦以求上进？

　　让人失望的是，这样的女子，我至今没见过。

　　秦家有才女，诗画双绝，向我讨教书法时，对我说，她要将一生寄情于诗画山水；
　　然而越王听闻她才名，愿许侧妃之位，她就迫不及待嫁了过去，自此再无消息。

　　张家有玉人，容貌一绝，琴技更一绝，一曲《梅花引》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无数王公贵族拥趸，她都一概不理；
　　探花郎年少英俊，与她相识，二人结成佳偶，谁料探花不愿她出门拜师学琴，自此，一代琴家，再无半点寸进。

　　世事如此，我已不抱太多希望。

　　在我觉得最无趣，最厌倦人世时，独孤氏将秋罗送入京城，与我作伴，我没有拒绝。

　　人总是需要陪伴的，尤其是内心孤寂的人，我对世间情爱，俗事婚姻已无念想，有密友，或者姐妹相伴也是好事。

　　秋罗助我做了许多事，我亦渐渐看重她、指点她，可惜的是，她看似娇蛮任性，实则乖顺识体，虽唤我姐姐，实则自视为从属，我依旧觉得孤寂。

　　这样的日复一日过得有些厌倦，有人要为我议婚，好在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份，能称得上“良配”的人实在不多，还都被阿澈挡了回去——他看不上那些人，也不愿我远嫁。

　　有趣的是，京中不少人在讨论谁能与我相配，有很多次，我就和秋罗坐在一旁，听他们争执。

　　让我感兴趣的不是争议结果，而是这些言论常常发生在茶楼酒肆，他们说得起兴时，甚至顾不上争执声是否会被旁人听见。

　　我觉得自己可以做些什么，若我买下这些聚会之地，兴许能获知不少消息——此事我交给了秋罗，让她暗中进行。

　　有一事不妙，我的身体变得有些虚弱，甚至于一至暑热天气就出不得房门，总是晕倒。

　　御医说我神思过虑以至饮食不畅，需要膳食滋补才行。

　　可我明明终日无事可做，哪来的神思过虑？

　　若说真有什么值得我昼夜思考的事，依然是那个问题：究竟有无那样一个女子，能在重重桎梏里不流于俗，对自己的坚持矢志不渝？

　　为此，我试验了许多次。

　　当我听说谁家女子醉心于某道，就让秋罗赠她金银，赐她珠宝，邀她共赴权贵女子们的集会，让她显露才名。

　　当她极尽过享受，见识过声色犬马，荣华富贵，就会明白——原来生在世间，还能这样快活。

　　自此，心向浮华，无一人继续坚持己道。经历了这些浮华的女子，大多都会讨好集会中人，走上攀权附贵之路；稍好一些的，也是将己道作为提高身价的砝码，如此一来，终会泯然众人。

　　多少略有薄名才名的女子，就这样消逝，我有些愧疚，却不想停止这样的恶趣味。

　　秋罗不明白我为何这么做，她更关心我的身体。

　　她不知，我之所以愿意咽下令人作呕的药羹饮食，保持精力做事，一，是为了阿澈的帝业，二，就是为了看看，能坚持己道的女子否存在？

　　只可惜，身体的虚弱，让我对饮食愈发挑剔，精力也有些不济。我购置了许多食坊酒楼，无论别人如何评价，我始终觉得缺了滋味，不过这些不重要。我的目的是收集坊间之词，偶尔心情不错时，才会去光临。

　　那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秋罗急冲冲跑到我府里，说明德街一家酒楼换了新大厨，厨艺举世无双，如今整条街都是等着入内品尝的人，要我与她同去。

　　我问她：“比一鸣楼还妙？”

　　她说：“不知道，但我溜进后院偷看时，看见一个年轻小厨娘掌勺！”

　　我想了想，能任酒楼掌勺的小厨娘，还真是少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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