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今晚吃夜宵吗？》行走的蒲公英

38、第三十八章

　　书房内燃着袅袅檀香，几本道家经典乱七八糟地摆着，杨纪堂随便拿了一本在手里翻着，字都认识，却怎么也读不进去。

　　佩玉在天牢服毒自杀，这样的消息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愉快。多年主仆，即使遭受了她的背叛，也放不下曾经那些情谊。始终是太心软，舍不得让人对她用刑，直到香消玉殒在天牢，都不知她为何会背叛自己。

　　当初为了保阿澈上位登基，选择了拉拢独孤氏，无论表面看来有多君臣情深，终究不能同心，佩玉如此，秋罗也如此。皇家与独孤家裂痕初现，秋罗就回了陇西，这她心中，终究是家族更重要。

　　而江渔却让人猜不透，没有家族，没有势力，厮混在烟火油雾里，若说她心中什么重要，好像就是厨艺，可厨子终究不是什么贵业，当今学厨的人，普通点的是为了混口饭吃，厉害点的为了扬名，所求逃不过功名利禄。可江渔，仿佛并未将厨艺作为追求功名利禄的手段，她是真心喜爱下厨，真心到……可以为此拒绝自己。

　　这样的真心，若能为己所用，该多好。

　　将将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生怕打扰娘子看书，殊不知她眼中端正沉静的娘子，没有半点心思放在书上，一有人进屋，就察觉到了动静。

　　“什么事？”杨纪堂收起心绪，合上书页，疲惫地后躺，将将很配合地走上去为她捏肩。

　　“大宛使臣昨日入京，递了十多封信求见娘子。”

　　“转交鸿胪寺处理，把信一起交过去。”

　　“圣上明晚在宫中举行家宴，问您要不要去？”

　　“这么大了也不懂事，他和嫔妃们团圆和乐，怎么问我……”她捏着眉心很无奈地说着，好歹也是威严的帝王，怎么还是思虑不周全。

　　“圣上说，这是本月第六次请您了。”

　　杨纪堂抿唇，片刻后道：“回禀皇上，最近天气热，我身子不舒服，不能出门。还有别的事吗？”

　　将将轻声细语地禀报：“独孤大公子送了谢礼过来，都是陇西特产，还有些山珍海味，鲍鱼、鳌虾、干菇一类的，娘子要怎么安排？”

　　“他从京兆郡入京，哪来的陇西特产，未免太刻意了。”杨纪堂有些烦闷，独孤少昱越来越不掩饰自己的讨好，这次让他进京不知是对还是错，“全都退回去，让他自己注意，身为朝官不要动不动就送礼，本宫也不缺这些东西。”

　　“是。”将将心里偷笑，送什么不好，尽送娘子不吃的东西，你不被退回谁被退回。她可不知道这背后是江渔在捣鬼，要是知道了，恐怕笑得更开心。

　　“嗯，海鲜可以留下，给扬楼送过去。”杨纪堂忽然改口。

　　“啊？”将将一点也不希望娘子收下独孤大公子送的任何东西，如果能不相往来才最好。

　　“你喜欢吃的话，让江渔给你做——别说那天把御赐海鲜吃光的不是你们俩。”

　　这都被发现了！将将的小脸满是惊恐，小手按得更起劲：“娘子，呜呜呜，我错了，我不敢了。”

　　“就会装可怜！”杨纪堂反手把书拍到她头上，牵动了酸痛的手肘，皱着眉吸了口冷气。

　　将将吓得手足无措，蹲下来抱着她的手肘问：“娘子你怎么了？呜呜呜，你要打我也不要这样打啊，是不是抽筋了？”

　　“不是，”杨纪堂平复了表情，松开手，笑着摇摇头，“昨晚看书太久，胳膊酸了。”

　　将将愣是没反应过来，看书太久和胳膊酸有什么联系，不过娘子金枝玉体，不能太操劳，看书久了对眼睛也不好，她连忙为杨纪堂揉捏胳膊，劝解道：“娘子喝点枸杞猪肝汤吧，可以清肺明目，对眼睛好。”

　　“猪肝？”杨纪堂唯一一次吃猪肝，是江渔为她做的肝膏汤，别的腥味太重，实在没有兴趣，她想了想，站起身来，“算了，还是去扬楼用膳吧。”

　　“去扬楼？不行不行，娘子您现在的身份可不行！”听了这话，将将跳起来伸开双臂拦住人，活像护崽的老母鸡。

　　长公主以前去扬楼，那是没人知道身份，微服私访，现在身份暴露，只能摆驾出行，要提前一日清扫街道，侍卫开路，回避众人，否则很容易再遇上危险，哪能说去就去。

　　杨纪堂明白这个道理，她也没打算直接去扬楼，坐下不动，好笑道：“好吧，我记得扬楼旁边，有一家成衣铺，你去把它买下来。”

　　将将知道自家娘子又要败家了，买成衣铺方便偷情就算了，也不说花多少钱，岂不是意味着对方随便狮子大开口都行，不知为何，听娘子这样吩咐，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娘子要和江渔姑娘“偷情”，小丫头实在找不到别的词形容她们这种行为。

　　扬楼内，最近江渔表演报菜名上瘾，扬楼里反反复复都是她报菜名的声音，当念到“炸豆腐、炸面筋”时，将将踮着脚淌着口水寻声而来，却看着厨房一脸懵逼，哪来的豆腐面筋。

　　这几日相处，江渔和这小丫头早就混了个熟，见她表情就知道是想蹭吃蹭喝，连忙把锅盖盖上，警惕问道：“你怎么来了？扬楼还没营业呢！”

　　“嘿嘿。”将将灿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挥了挥手中房契，“娘子让我给你捎点吃的，顺便把隔壁铺子买了。”

　　“这个顺便的顺序反了吧？？”江渔故作不满道：“好好的就知道乱花钱，我衣服都是在隔壁买的，这样一来，以后要去别的地方买衣服。”虽是如此，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用脚想也知道纪堂这样做是为什么。

　　小丫头没看出她的口是心非，皱着鼻子指着后院道：“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喏，娘子还不是为了关心你，还让我给你送海鲜！”

　　“海鲜？那我得看看！”江渔那叫一个开心，上次她还没吃过瘾，可市场上买不到活海鲜，只能把这份念想打入冷宫，谁知道纪堂这么体贴这么懂她。

　　她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往后院跑，将将在身后挥着手大声道：“江姑娘别急呀！我还没说完呢，知道海鲜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

　　“姓独孤的夯货送的！”

　　江渔原本矫健的奔跑姿势忽然一个趔趄。将将不明白她反应为何如此激烈，挠着头摸到灶台旁，灶火还燃着，不知道江渔在烹煮什么好吃的，好像很香的样子。

　　等江渔笑眯眯地将海鲜放好，厨房里的将将已经不见了踪影，锅盖被扔在一边，冒着腾腾热气，上前一看，锅里浓稠的芥末酱，有被勺子挖走一大块的痕迹。

　　前堂一片噼里啪啦杯碟撞动的动静，将将一边龇牙咧嘴流着泪，一边眯缝着眼往嘴里灌茶水，见江渔捧着肚子出来，既委屈又心虚，张口想问锅里究竟是什么东西，结果“呜”一声大哭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哭了，等下眼睛肿了，你家娘子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江渔笑得幸灾乐祸，一点同情都没有，芥末酱被勺子挖掉一块的痕迹都还在，没找她算账都是好的！

　　将将被辣到说不出话，自知理亏，哭得更大声了。

　　对于小丫头的贪吃本性，江渔深表理解，平时将将还是很识大体的，要怪只怪自己厨艺太出众，让她一时没把持住。

　　因此当晚将将红肿着双眼回府时，捎上了一封江渔替她解释的手信，杨纪堂读完信上歪歪扭扭的字，温柔责骂道：“吃东西前也不问一句，明天和我上门赔罪去。”

　　将将又委屈了，娘子要上门“偷情”，还煞费苦心拿自己当理由，这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