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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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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雪棠叮嘱陆巍然站在山门口乖乖等她,然后一个人、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
她并不是要下山,而是要避开守门弟子的视线,绕到汀雪阁外墙的另一侧。
秦雪棠蹑手蹑脚地走到一处墙角下,心中默数方位,伸出手掌轻轻一撩,几丛杂草被她拨开,墙角下露出一个小洞。
青茗山不同于其它仙山,整座山体都处于严丝合缝的大阵保护之下,外人难以进入。因为只要稍有异动,便会被大阵识破,受到攻击。
除了这个小洞。
这小洞正是当初秦雪棠为了偷溜下山买糖吃,背着赫连偷偷挖的。
她挖了洞,又在周围补设了各种阵法,所以才一直没有被赫连发现。
没想到当年偷食挖下的洞,今天也能派上用场。
秦雪棠微微一笑弯下腰,正准备钻过去,身后忽然传来了草叶轻擦的响动。
识海中的一根弦瞬间绷紧,秦雪棠伏低身体,猛冲过去,一记手刀便要将对方敲晕。陆巍然立刻小声叫道:“师姐!是我!”
秦雪棠及时收手,好险没有伤到他。
“怎么是你?不是叫你在山门口好好呆着吗?”秦雪棠问。
陆巍然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我……我不是不放心你嘛。”
秦雪棠愣了一下,叹了口气。
她本来是不打算把陆巍然牵扯进来的,可念着他担心原主人唐棠的安危,跟都跟过来了……
秦雪棠道:“那先说好了,一会儿进去以后,你凡事都要听我的,不许再像现在这样。我不让你做的事你不许做,我不让说的话你也不许说。”
陆巍然听了连连点头,当即捂住嘴巴举手保证,一句关于墙角小洞的话也没有问。
秦雪棠见他心性纯良,品行也不坏,便带着他一起从小洞钻了过去。
汀雪阁里四下安静,只有临时布置的灵堂偶有人声。秦雪棠对这里熟,循着人声,很快就到了地方。
就在前几日,赫连还带着她来这里参观了一趟,告诉她寿宴当天会如何布置。
——到时候,我会在这里挂上七彩绸,摆上海棠花,师父你坐在这里就好。
时间一晃,七彩绸没挂成,海棠花也没摆上,一段段都变成了白色的麻布,看得人心里空荡荡的。
秦雪棠抬起头,一眼便看见了站在灵堂门口的赫连。
他穿着白色的丧服,略微低着头。
在秦雪棠的印象里,赫连永远梳着端正的发髻,穿着整洁衣服。他从容不迫,光华照人,像是一颗永远不会蒙尘的明珠。
然而此时的赫连却是脸色苍白,双眼泛红。他的嘴唇有些发干,额角罕见得落下一缕碎发,看起来像是许久没有休息的样子,十分的疲惫憔悴。
秦雪棠一怔,这样的赫连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不知是不是觉察到了秦雪棠的目光,赫连忽然抬起眼睛朝她看来。
幽深的瞳仁蒙着一层雾气,仿佛再也窥不见天光的寂静湖底,看得令人心痛。
赫连再一垂眼,那样的眼神不见了。他朝秦雪棠点了下头,礼貌地示意了一下,旋即转开了目光。
秦雪棠握了握拳,下定主意走了过去,陆巍然小尾巴一样地跟着她。
“赫连。”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直接走过来打招呼,赫连顿了一下,礼貌地应道:“唐姑娘。”
秦雪棠:对了,她现在是仙吾派的弟子唐棠,不是他的师父秦雪棠了。
陆巍然就站在秦雪棠的身后,秦雪棠没叫他开口,他就真的没有开口,对着赫连点了点头当作问好,虽然有些失礼,但赫连没有追究。
秦雪棠想了想道:“赫连阁主,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能不能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借一步说话?”
赫连看着她,眉心微蹙:“现在?”
秦雪棠道:“现在。”
如果说有什么人是最得秦雪棠信任的话,那就是赫连了。
他是她的第一个徒弟,是她刚刚进入道门十二宗后,上一任剑宗塞给她的便宜徒弟。
虽说名义上是徒弟,但秦雪棠当时也不过二十出头,自己都还在钻研道法的路上,并不知道要怎么指导别人。
她不知道,索性就和赫连一起钻研。所以与其说她俩是师徒,倒不如说是姐弟更为恰当。
朝夕相处二百多年,两人关系分比寻常,秦雪棠对赫连从来没有任何隐瞒。哦,除了嗑糖。
所以哪怕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她的死因,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害她,但面对赫连,秦雪棠可以放心揭露自己的身份。
赫连还有些犹豫,不过不等赫连开口,纪云深忽然从灵堂里走了出来:“不可。”
他抱着剑,目光冰冷,没有去管站在对面的秦雪棠,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赫连,仿佛她是一团空气。
秦雪棠:“…………”突然好想打人哦。
纪云深看着赫连,又说了一句:“不妥。”还是只有两个字。
说起纪云深,其实远不止传言中的“沉默寡言、不苟言笑”那么简单。
他说话,但能用一个字绝对不用两个字,能用两个字绝对不说三个字。
秦雪棠的三徒弟李星回曾经取笑他,说他“惜字如金”、“一字千金”,要是哪天他突然长篇大论滔滔不绝起来,绝对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天上往下掉金子了!
纪云深也没同他理论,只是在几日之后的剑道比试上,他把李星回按在地上一顿爆锤,锤得李星回只能抱着他的大金阵,一面躲在阵法后面大声求饶,一面疯狂地朝着秦雪棠大喊救命……
想起李星回,秦雪棠的心情忽然开朗了些。那是个无论到了哪里,都像小太阳似的富有活力,能给别人带去阳光的人。
她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发现赫连和纪云深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后才匆匆放平。
“云深……”秦雪棠道。
作为她的二徒弟,纪云深一心沉迷剑道,成名之后更是四处游历,鲜少在她身边。
她出事之前,已经有半年多没有看到他了,因此,秦雪棠觉得自己的死应该也跟他没有关系,告诉他也无妨。
秦雪棠正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众女性道者的惊呼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出现了。
纪云深撂下一句“老三”便匆匆赶了过去,赫连略表歉意之后,也随后跟了过去。
秦雪棠:这个李星回,怎么到哪儿都能弄出这么大动静?
秦雪棠的三徒弟李星回,其实是她四个徒弟里资质最好、天赋最高的一个。
只不过李星回心性散漫,又有些孩子气,并不追求道法上的极致,否则,哪怕他肯将一半的心思用在道法修行上,也不至于只有现在的成就。
灵堂前一众女道者的惊呼声引起了旁人的不满,立刻有人出声指责道:“道宗灵堂就在前面,尔等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些女道者自知失了仪态,冒犯了秦雪棠,只是难得见到了传闻中的李星回,难掩胸中激荡,才一不小心惊呼出声。此时被当众指责,难免不面红耳赤,喏喏地想要反驳:“我们也不是有意……”
“你还狡辩。”那人登时竖起眉毛,逼得女道者往后退了几步。
“这位道友。”
一道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一位锦衣玉袍的年轻男子挡在那人面前,将一众女道者护在身后。
“她们已知行为不妥,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是李星回。
刚才匆匆一瞥,几位女道者还来不及看清楚他的面容,此时近距离下多看几眼,越发觉得他丰神俊秀,气宇不凡,仿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柔和的微光,有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李星回的五官异常精致,一双桃花眼干净、明亮,仿佛藏有万千星辰。挺直的眉毛则为他过分俊秀的脸庞添了几分英气,不至于太过女子气。
他虽是笑着,眼神却坚实笃定,身体也是堂堂正正地立着,不少女道者被他这般风姿所俘获,再次默默地捂住了心口,连同刚才那位逼视质问的道友也默默退回去半步:“是我唐突了。”
李星回是秦雪棠的徒弟,他既开口解围,旁人自然没有置喙的余地。
李星回转过身来,对着那几位女道者微微一笑:“下次可莫要再忘了礼数了。”话语里没有太多谴责的意味,更像是在温柔叮咛。
几名女道者纷纷点头,眼眶温热,好似就要激动地哭出来似的。
“老三。”纪云深站在不远处,看见李星回又在一群莺莺燕燕里,抱着长剑扬了扬下巴。
李星回一听是他,立刻对着女道者们摆摆手:“抱歉啊抱歉,二师兄叫我,我先过去了。”说着,嘴角向下一撇,露出一副有些委屈的表情,惹得众女道者心中又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二师兄。”李星回几步跳到纪云深的面前,作了一揖。
纪云深不做声,瞪了他一眼。
李星回:“…………”唉,此处无声胜有声,多少年没见了,他这个二师兄还是这个毛病。
也不知道纪云深当初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说是有个话本里的二师兄是头猪,死活不肯让李星回叫他二师兄,非要他把那个二字去掉不可,否则就是一顿爆锤。
李星回叹了口气,不得不重新提起手臂,对着他再作一揖,老实巴交道:“纪师兄。”
纪云深这才作罢,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而是看向灵堂前的众人。
众人被他冰冷的目光一扫,皆是一缩脖子,半点声音都不敢出。
李星回无奈地挠了挠后脑勺,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大师兄呢?师父呢?快让她老人家别闹了,赶紧出来吧!”
师父?难道他不知道?
纪云深奇怪地看了李星回一眼,正好赫连和秦雪棠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李星回一看到赫连,巴不得趁机赶紧从纪云深身边走开,高声叫了一声“大师兄!”后,立刻兔子般的窜了过去,连脚步都比刚才轻松许多。
赫连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而李星回“咦?”了一声,目光落在了秦雪棠身上。
李星回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直勾勾地盯着秦雪棠,看得她莫名有些紧张。
要论天赋,李星回这小子绝对是极高的,五感直觉更是远胜于寻常道者。秦雪棠还真拿不准,会不会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万一他真能认出她的神魂,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惊叫一声“师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那可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