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我的大明星》北街流浪猫

2、第二章

　　周远洋看到相亲对象的第一眼就知道姜珩耍了他。
　　来人是个油腻的富二代，全程都在介绍他家祖宗三代，“这是我爷爷，著名的科学家，曾发明过中国的电灯泡，中国的蒸汽机。这是我奶奶，京城赫赫有名的美人，当时追她的人围着长城绕三圈，还愣是被我爷爷的痴情感动了……”
　　视线落在孙旭的塌鼻和秃头上，感叹起父系家族遗传的强大。
　　“今天的电影还是我特地托人买来的，花了三倍的价格！”孙旭挤眉弄眼道。

　　环顾四周，电影院大厅里挤满了人，女性压倒性占大部分。距离电影开场明明还有半个小时，她们却不知为何全挤在这里。
　　“电影名叫什么？”周远洋问道。
　　“《漂洋过海的爱情》，”孙旭说，“陈导的新作。”
　　“什么？！”周远洋说。
　　这不是张少彦刚拍完的那部么？这么快就上映了？
　　“张少彦和林宛如的感情片。还有床戏……”孙旭说。

　　周远洋看了一眼手表，又看向门口。
　　和相亲对象一起观看前男友的床戏，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要不干脆直接说临时有事，下次再联系？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张少彦！是张少彦！”
　　周远洋手上的动作一滞，僵硬地转过身来，那张熟悉的脸便一下子便闯入他的视线。
　　张少彦被保镖簇着走进大厅，嘴角带着微笑，朝在场的粉丝招手。他今天带了副金边眼镜，一身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裤腿边露出一截脚裸。

　　粉丝纷纷向他那边跑来，撞倒了他面前的一位小女孩。张少彦眼疾手快，扶了小姑娘一把，才没让她直接摔在地上。
　　小女孩摊开手，掌心里躺着张少彦袖子上的纽扣，欲哭无泪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张少彦对她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卷了三层，说，“这样不就看不见了。”
　　她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张少彦指着纽扣说，“这个送你了。”
　　“谢谢……”小姑娘红了脸，结结巴巴说。
　　人群里感叹声此起彼伏，粉丝们掏出手机对着他咔咔拍照。

　　周远洋站在一个小角落里，目光追随着他，直到他走进了后台，消失不见。
　　他转过头来说，“算了，我不去了。”
　　也许是当年吵架次数太多，他都快忘了张少彦原本就是个这么体贴的人。
　　孙旭在包里找票，停下来，说，“现在才说，搞错没。”
　　周远洋说，“两个大男人看爱情片，变不变扭。”
　　孙旭说，“来都来了，票都送你手上了，我都没说变扭，你变扭个鬼。”
　　周远洋皱眉看他。
　　孙旭说，“再说这么多人，谁认识你。”

　　说得没错。
　　这么多粉丝……谁又会在意他周远洋呢。
　　进了影院，灯一拉，乌漆抹黑的，谁还认得谁。
　　周远洋勉强点头。

　　一进巨幕厅周远洋就后悔了：孙旭买的位置好使不使，就在正中央的第一排！
　　“我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票，一张几千呢！”孙旭拍着椅子得意道，“最好的视觉，最好的听觉。”
　　周远洋嘴角抽搐，扭头就往巨幕厅外走。刚走到门口，看到张少彦和导演迎面而来，他立刻调头，才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
　　孙旭见他回来了，问他，“你刚才干嘛去了？”
　　“上厕所。”周远洋坐下来，眼睛仍然盯着门口。
　　张少彦还没走……把路堵着，根本没办法开溜。

　　不一会儿，巨幕厅暗了下来，两个小时的电影，周远洋一点也没看进去，瞪着屏幕发愣。
　　床戏那场，他更是直接闭上眼。
　　太假了……张少彦忘情的模样，只有他知道。
　　他的呼吸，心跳，触摸，喘息，闭上眼就能再度浮现。
　　那是一个秘密。

　　电影结束，导演寒暄完，演员上台。
　　周远洋压低帽檐，垂头玩手机，仿佛事不关己。
　　主持人介绍张少彦，聚光灯闪过，全场欢呼。周远洋还是低头。
　　他也不知道被认出来没有，虽然坐着，却浑身难受。
　　主持人说，“接下来，我们找一位观众问问他对张少彦扮演的角色有什么感想？那边戴帽子的先生。”
　　孙旭推了周远洋一把，指了指台上。周远洋愣了片刻，装作没听见，手心在冒汗。
　　“就是第一排正中央的那位先生。”主持人又说了一遍。
　　周远洋还是没动。
　　气氛在一瞬间凝固了，全场无数双眼睛朝他背后扎过来。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半晌没动静。
　　不一会儿，视线范围之内出现了一双白色运动鞋，张少彦的声音从他头顶飘来，温和略带磁性，“你好，打扰一下。”

　　周远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声音又重复道，“先生，您方便吗？”
　　他叹了一口气，摘掉帽子，站起来，说，“别寒暄了，不就是评论么，我说还不行吗？”
　　隔得这么近，周远洋能清楚地看见他的每一根睫毛，以及惊讶的双眼。

　　张少彦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他很快把话筒递到周远洋手里。
　　两人指尖相触，他手上微凉的体温传了过来，渗进周远洋心里，他不由得捏紧话筒，直到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周远洋才回过神来。
　　“呃，我觉得他演得非常惊艳，就像把主人翁的感情融入血液一样自然。张少彦是一个优秀的演员，特别擅长把握人与人之间细微的感情。从他出道起，我就是他的粉丝，并且一直相信他能成为娱乐圈最优秀的演员。”
　　身为一个老板，周远洋最会说场面话，可在张少彦面前，他反而变得不会说话，只能实话实说。

　　掌声过后，主持人说，“谢谢这位先生的发言。”
　　周远洋松了一口气。
　　张少彦却拿起话筒，又问他，“既然这么喜欢我的作品，请问你最喜欢哪一部？”
　　周远洋思考片刻，说，“《生死轮》。”
　　张少彦问，“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民国戏。”
　　“其他的有吗？”
　　“《南海遗珠》。”
　　“喜欢什么地方？”
　　周远洋说不上来，这部电影虽然很有名，但他确实没看过。电影中张少彦唯唯诺诺的形象，与现实相去甚远。他只点开看了五分钟就关上了。
　　张少彦说，“看来你需要重温一下。”
　　周远洋黑下脸道，“因为是你的成名作，满意了吗？”

　　主持人打断他们说，“再次感谢这位先生的发言，让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
　　张少彦回到讲台边，笑容消失了，他向主持人微微鞠躬，表示歉意，走回演员阵营。
　　林宛如低声在他耳边说，“没事吧？你平常不会那么咄咄逼人的，莫非你还……”
　　张少彦看了她一眼，说，“不用担心。”

　　周远洋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心跳得飞快。
　　旁边的孙旭侧过头来问他，“你刚才干嘛像吃了子弹头一样。”
　　眼角瞥见张少彦转过头来看他。他故意搂住孙旭的脖子，挨着他的耳廓，“我想什么就说什么，我乐意。”

　　张少彦的眼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便转开了视线，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直到演员见面会散场，他也依旧副从容不迫，与每一位主演交流心得，不时面带微笑，点头回应。
　　那副认真的模样……周远洋都快认不出是张少彦了。
　　在记忆里，张少彦还停留在刚走出校园的青涩，满脸年少轻狂，说着所谓的“天王梦”。
　　在他们每个耳鬓厮磨的清晨，张少彦会说：“如果有一天，你成为知名的动画片导演兼制作人；而我是天王巨星，我们在领奖台上见面，我该怎么和你打招呼？”
　　他的声音像浪潮，带着倾泻后的余温，拍打着周远洋，从他身上退了下来。
　　周远洋说，“我会装作不认识你。”
　　张少彦学着周杰伦的招牌动作，“哎哟，不错哟。”
　　一个枕头砸过去，他笑得打滚。
　　“傻逼，闭嘴吧。”
　　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张少彦变成熟了许多，举手投足有了巨星的自信。而他——依然在人生低谷徘徊，像是永远走不出这个死循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