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辉煌》蓝念归

2、第２章 血雨第一【２】

　　章二、
　　穿过树林，蔺言就被面前的景象惊住了。
　　尸横遍野。
　　她缓步走上前，喃喃地道：“我们才刚离开不到一个时辰……”
　　但现在悲伤没有用处，要紧的是要寻找生还的人并抢救治疗。她穿梭在遍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怀着一丝侥幸和急切，挨个儿去探他们的呼吸，希望能找到还能救活的人，哪怕一个也好！
　　可是把遍地的尸体都检查了个遍，她的希望却被当头一瓢冷水浇灭。
　　没有一人生还。
　　她蹲下身，端详着尸体的面容，手指轻轻抚过溅上鲜血的脸。
　　渐渐地她心寒了，心中燃烧起对敌人沈家军的熊熊怒火。他们杀死了这么多将士！其中还有许多她友爱或尊敬的人！
　　军医将手放到她肩上，叹口气道：“蔺言，节哀。战争哪能没有流血，没有牺牲？”蔺言抬起头，眼中喷出火焰，对军医坚决地道：“千灵姐，不剿灭沈家军，我蔺言誓不为人！”
　　军医千灵沉重地点了点头。突然，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随风传入蔺言的耳膜，她一个激灵跳起来，颤声大叫道：“千灵姐！有孩子的哭声……有人还活着！”
　　她一跃而起，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只见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孩子，跪在死人堆里，满面血污，嚎啕大哭。
　　蔺言双手颤抖着抱起那女孩，用手揩去她脸上的血，有些激动地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停止了哭泣，抽抽噎噎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却让蔺言大吃一惊！
　　“沈雨栀。”闻言，蔺言怔住了。沈家人？
　　为了确认，她小心翼翼地又问道：“孩子，沈祈，你可知是何人？”
　　女孩依然抽泣着，惊惧地道：“我……我听爹说，说过。他好像是……我们家的一个亲戚，我，我之前都没见过他。听说，他是……一个大将军。”
　　看来，是沈家人没错了，大约是沈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沈祈此人，称得上传奇。他与蔺鸿曾是同窗，少年嬉戏打闹度过了不少日子，可同样意气风发的两人，最后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蔺鸿入朝为官，替朝廷征战沙场；而沈祈，却在碌碌无为数年后突然半路杀出，自江州老家白手起家，逐渐扩充力量，乃至发展为起义大军，从江州一路向西北，杀上栎阳，直逼都城安邑。他以血肉为垫，人命为阶，以无数人的牺牲为代价一步一步踏上权力的顶峰，也注定走上了不归途。
　　蔺言望着眼前软软糯糯的小团子，不知怎地这张稚嫩的脸却与沈祈疯狂邪肆的面孔重合。蔺言心头又腾起了无名怒火。这孩子虽小，但也是十恶不赦，迟早该杀！
　　想到这里，她取出袖中的短剑，悄悄抵上孩子稚嫩的脖颈。沈雨栀却没有发觉，依然睁着惊惧的眼，缩在她怀中寻求安慰。她闭上眼睛，手指在剑柄上摩娑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下不去手。
　　毕竟只是个孩子啊。
　　她长叹了一口气，收起短剑，抱起沈雨栀往回走。
　　罢了罢了，还是带回军营，交由父亲处决吧。
　　蔺言领着沈雨栀，缓缓走向千灵刚才所在的位置。可是千灵并不在那里。
　　“千灵！”她在附近转悠，高喊着千灵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不知不觉转到了树林里，她一回头，突然发现一棵老松树上用针钉着一张纸条，正是千灵的字迹。她伸手取下纸条，轻声读道：“情况有变，蔺将军已经撤走了，敌人也已经撤退，不必久留，马上走。”
　　蔺言立刻拔出短剑，一手牵着沈雨栀，迅速向林中撤去。路上依然静得令人心悸，只听见她剧烈的心跳声。她感到自己要被这寂静窒息了。
　　林外隐约传来谈话声，惊得她心跳漏了一拍。她停住脚步，凝神谛听，却只听见一些含糊断续的语句。她只当是沈家军残部又回来搜查，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忙捂住沈雨栀正欲问话的嘴，闪身躲到树后。
　　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谈话声终于渐渐远去。蔺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拉着沈雨栀继续赶路。
　　终于，头顶上遮天蔽日的树冠不见了，她们站在了大营前。父亲蔺鸿正巧走出营帐，见到女儿，立刻疾步走上前，有些愠怒：“你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家里人到处找你！”
　　蔺言低下头，抿着唇，轻声道：“父亲，我知错。”
　　父亲正欲再责备女儿几句，忽然一眼瞥见了沈雨栀，疑惑地问：“这孩子是从哪儿来的？”蔺言紧了紧牵着沈雨栀的手，答道：“敌军撤走时留下的，沈家人，带回来交您处置。”
　　闻言，父亲勃然色变，高喝道：“来人！马上除了这沈家的孽种！”
　　几名将士抓住沈雨栀的肩，推搡着她往前走。年幼的孩子受了惊吓，大哭起来，挣扎着朝蔺言伸出双手，渴望她能再救自己一次。可蔺言背过身去，咬着牙没有理会那绝望的求救。
　　沈雨栀被一直拖到了帐后的空地上，一名将士拔剑出鞘，高高举起，对准沈雨栀的脖颈就要落下。
　　沈雨栀吓得早已忘记了哭泣，浑身战栗着，乞求地望着蔺言。
　　那一瞬间，蔺言感到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大脑，鬼使神差般地脱口而出：“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