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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暴露 ...


  •   四个月前......

      这疼痛简直刺骨剜心。上一秒,艾莉亚还能感觉到五个指端触碰粗糙木桌的感觉,顷刻间,只剩下三根。刀子把最小的手指彻底切断, 剩下的那部分骨头鲜血淋漓而凹凸不平。若艾莉亚肚子里还残存任何食物,大概会呕吐出来。但她腹中空空如也,于是只是干呕,并狠狠咬牙,生生扛住疼痛。

      他们刚刚才对布兰做了同样的事。艾莉亚狠狠反抗着她的狱卒。弟弟的求饶声回荡耳边,他充满痛苦的声音使她心如刀绞,几乎与刀剑加身一般难受。

      “放过你?我这算仁慈的了,”波顿私生子不怀好意地窃笑。“这不过是小指头,你还有三根手指,写字还是绰绰有余的吧?”他望了望艾莉亚。“以后还能不能耍刀,就不好说了。”

      他嘴上说着这戳心窝子的话,手上把她的手指移除。艾莉亚拒绝喊疼,死死咬紧牙关。她用力咬住内颊的肉,直到出血,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泪水灼烧着她的眼睛。但她依然拒绝发出声音。

      我不会遂了他的意。

      对艾莉亚的表现,他显得很感兴趣。拉姆斯露出夸张的笑容,蹲下身和她对视。“你还真是是只小狼,嗯?你吃痛时会露出锋利的牙齿,什么程度的痛苦才能让你叫出声呢?我很好奇。”

      她甩了一记眼刀。哪怕手上鲜血淋漓,她仍觉得这是一场小胜利。他不知道我是左撇子,哈,大家都不太会对左边下手。

      拉姆斯波顿转身对身边的人说:“备好两个信封,男孩女孩各一个。然后我们就可以安排把布兰史塔克送到南边弗雷那儿去。”

      “您父亲不是想留着男孩,交出女孩吗?”手下回复。

      “他是这么说的,”拉姆斯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不重要了。罗柏史塔克会以为他的两个弟弟妹妹都在孪河城。”

      艾莉亚的视线与布兰交错,惶恐在体内蔓延。他们想把她和布兰分开,这样艾莉亚要怎么保护好弟弟呢?瓦尔德弗雷要对他做什么?

      艾莉亚很久没尝到这般无助的滋味了,上一次还是泰温公爵将她收作人质之时。当时她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而即使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她也知道老狮子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她。

      拉姆斯波顿不是泰温兰尼斯特。他已经砍断了她的指头,若有机会,还会施加更多暴力。他的笑容里氤氲着混乱的味道,眼中总能被别人的疼痛点燃欢愉的火苗。有点像乔弗里,但更有尺度,更有智慧。

      她对他怀有恐惧,而她痛恨这一事实。艾莉亚想用利齿把他的笑容撕碎。

      她眼睁睁看着他从桌上拾起她的手指,将之放入信封。接着他把信封交给一个手下。“确保它妥善到达目的地,别用信鸽,务必让骑手亲自跑一趟。这东西在途中可容不得一丝一毫闪失。”他对另一个手下打了个响指。“你,把这男孩装入桶内,送到南方。确保没有人看到他,我不希望他发出任何一丁点声音,听到了吗?”拉姆斯凑近布兰身边,把他的头发拂乱。“要是他发出一点声音,再砍断他一根手指。”

      艾莉亚忍不住挣扎起来。天杀的,她会把这群畜生杀光。

      “哦……如果你在途中被抓,就说是瓦尔德弗雷派你来的。”拉姆斯补充。“若你提到波顿一个字,我会把跟你说过话的每个人,都除掉。”

      他想把责任推卸到弗雷身上,甩得一手好锅,艾莉亚想。弗雷肯定与波顿是一丘之貉,但波顿可不会对他们忠心。波顿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对此,她一无所知,可以说毫无头绪。然而她却逐渐洞悉波顿的动机。他故意支持琼恩的征兵计划,是为了分散北境的兵力。艾莉亚可不认为他们会乖乖到绝境长城去,或许会象征性留几天吧。波顿打算让忠于北境的家族迫于压力,也跟着把人马送出去,方便他分而击之。

      罗柏如今险象环生,整个史塔克家族都可能朝不保夕。可她却囿于此地,不仅帮不上什么忙,且又沦为人质。她身边没有武器,损失了两根手指,对事态发展更是无能为力。

      波顿指派的人手把布兰抱起,准备送到弗雷那儿去。布兰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虚弱地蠕动。艾莉亚咬紧牙关。身后的看守对她施加的压力突然放缓,而他的脚.…..

      她把脚后跟狠狠撞向他的脚趾,猛地扑向一边,顺利从男子的魔爪中短暂逃脱,在地上翻滚了几下。然后朝布兰跑去。

      他在艾莉亚追上弟弟前,挡在了前方。拉姆斯。他犹如幽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手里握着洗净的刀。艾莉亚气得龇牙咧嘴,嘶嘶作响,堪堪躲过他的利刃。她敢肯定,刀切断了她一缕头发。

      “你的反应力的确过人,”拉姆斯柔声说道。他的声音流窜过她体内,引起阵阵厌恶的颤栗。“直觉很出色,不是名不副实的奔狼,嗯?”

      “艾莉亚!”随着大门逐渐关闭,布兰朝她大叫。艾莉亚试图避开拉姆斯的身影,最后看一眼弟弟。她想安慰他一切都会没事的。

      “不准无视我。”

      艾莉亚狼狈地躲过拉姆斯的刀刃,任由它的力度在她头顶留下环形痕印。她深吸一口气,找回平衡支点,迅速躲避他的进攻。但他的速度亦不容小觑,锲而不舍地朝她砍去。一会儿戳,一会儿劈,攻势猛烈,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她每次都死里逃生,却步步被他逼到墙角,处于赤手空拳的劣势。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的手一阵阵抽痛,不断流失的鲜血使她开始头晕目眩。

      草,我撑不了太久了。他的刀与她的右肩紧贴着,失之毫米。不行,我……的视线模糊,连对手都看不清。

      她已经退无可退,拉姆斯这才展露笑颜。“小狼崽,不走运哦。”

      她瞪大了双眼,看着在他手里翻腾的刀影。难道我要葬身于此?……

      “拉姆斯。”

      波顿私生子的刀就这么插在艾莉亚脸颊旁的墙上。如果她稍稍转头,便能看到自己的倒影。但她纹丝不动,直勾勾、恶狠狠地直视拉姆斯波顿的眼睛。

      他让天真烂漫地冲她笑,看起来十分愉悦,然后缓缓拉开距离。“父亲,怎么了?”

      艾莉亚望向一旁,看到卢斯波顿烦躁的表情。她能看出父子间的相似之处。卢斯波顿庄严和平静的表皮下,眸中依然闪烁着残忍;但比私生子更擅长驾驭这种欲望。拉姆斯则允许他的恶意如溢满的水杯一样,从笑容和眼睛里流出。

      我的处境十分不妙,艾莉亚想。

      “我看到你把布兰史塔克送去给弗雷了?为什么不送艾莉亚?”

      “我不认为以瓦尔德弗雷的能力,处理得了这个小狼崽,给他个瘸子就够了。”拉姆斯说。”这一只比她弟弟更有战斗力。瓦尔德伯爵关不住她的。”

      艾莉亚咬牙切齿。拉姆斯先前一番进攻,竟是测试。如今他试探出她的身手,知道她是有一战之力的。这下提前暴露,连出其不意的优势也没了。艸,情势可谓十分棘手。

      “弗雷关不关得住她不是我所担忧的,”卢斯说。“你莫不是想惹怒泰温兰尼斯特?你真的不怕死吗?”

      “这不成问题,“拉姆斯说。“他的注意力会全部在被弗雷吸引,待他意识到艾莉亚在我们手上,便是为时已晚。我已经把信件发出了。目前,他只会以为两个人质都在弗雷那,定然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但当他不可避免地冲破孪河城的防线,便会意识到真相。”卢斯说。“这才是我们该把艾莉亚送给弗雷的原因。到时候,养女安然回到身边,老狮子便没有理由帮助史塔克对付我们。你真觉得我想一次性激起兰尼斯特和史塔克的滔天怒火吗?你的脑子是彻底进水了吗?”

      被父亲一通劈头盖脸地训话,拉姆斯气焰低了下来,似乎有点畏缩。但眸中的恨意却烧得更加清晰。“反正泰温兰尼斯特迟早会发现,是我们和弗雷联手,一道掳走了他的养女。你说她深得君心?那不是正好!若泰温兰尼斯特坐不住了选择南下,我们需要一个真正能牵动他心弦的人,才能起到威胁,不是吗?再说了,他不至于喜欢她到乱了分寸吧?老狮子,可不是个守信誉的正人君子。”

      “拉姆斯,你这是走钢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拉姆斯回嘴。“鲁莽并不总是坏事。别忘了,绝境长城现在恐怕也已乱了阵脚,北境损兵折将,怕是虚弱不堪。”

      “你在假定对手的弱点,殊不知你自己的弱点也因此暴露。学会在适当的时候感到惧怕,对你有利无弊。”卢斯冷酷地说。“无所谓,那就留下女孩吧。但你不能再碰她。当老狮子兵临城下,肯定不想看到他的宝贝人质失去太多手指。”

      感受到拉姆斯落到她身上的目光,艾莉亚的左手握成拳头。“哦豁,看来你是跑不掉了,小狼崽。”

      “下地狱吧!”艾莉亚说。

      拉姆斯笑出声。“她的言语可一点都不淑女,动起手来也毫不斯文。如我所说……她更像披着少女皮囊的动物。”

      “那你就是披着人类外衣的疯狗。”卢斯说。“我没有在跟你嘻嘻哈哈,拉姆斯。未来的局势尚不明朗,你还是克制点,别太上头了。哪怕就忍这一次。”

      拉姆斯蹙眉,手里旋转把玩着小刀,再把它放回鞘中。“克制”这个词似乎是对他个人极致的侮辱。“是的,父亲,如您所愿。”

      “你究竟想做什么?”艾莉亚问。“你们波顿的人马可挡不住整个北境大军,更别说还有兰尼斯特及其盟友。你真以为有一名人质,便能高枕无忧了吗?”

      “一名人质能带来的变数无可限量,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卢斯波顿说。“你的好哥哥不就是为了你,艾莉亚小姐,才臣服于王冠的吗?”

      艾莉亚重重咽了咽口水。波顿说得一点也没错,若不是为了他,长兄如何会在局面大好之际选择接受招安?

      “再说了,我们的敌人也不会是整个北境。”卢斯说。“北境一半的人马都去绝境长城抵御野人了。拉姆斯和你的私生子哥哥巧舌如簧,一通游说,拉走了不少人。北境另一半人过几天又要去跟弗雷开战。围城战是最消耗的。我们这边的准备时间不就充裕了?北境的有生力量遭遇重大打击之时,安柏、罗斯威尔、洛克和塔斯塔克将一齐反水,看准时机,给你哥来个背后一刀。若运气眷顾我们,罗柏史塔克此次出征必是有去无回!”

      艾莉亚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瞬间凉了下来。七神在上……这不止是争夺北境的棋局,而是精心构思的大谋略。雪上加霜的是,反水的不止是波顿。卡斯塔克的族长在数年前的战争中被罗柏所杀,恐仍怀恨在心。安柏是北境最大的家族之一,对罗柏屈膝一事愤愤不平,一直难以释怀。他们想掌握北境的主导权。罗柏的注意力被弗雷紧紧攥住,怕是顾不上诡计多端的其他家族。

      “为什么?”一阵沉默后,艾莉亚问道。“当年,你和我父亲并肩作战。波顿侍奉史塔克有千年之久,为何要背叛我们?为何要背叛北境?”

      “因为你长兄是弱者。他被爱情冲昏头脑,打破了誓言;又为了救一个小姑娘,对南方俯首称臣。”卢斯伯顿说。“北境需要的是铁腕强人。”

      “若你看过关于北境历史的书籍,就会知道波顿与史塔克历来矛盾纷争不在少数。”拉姆斯说,往大厅右边踱方步。亮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反射在他刀柄上。这是日出还是日落?艾莉亚无法分辨。“历代先王(红国王,波顿家族还是王室时的国王头衔,他们的王国统御着现在的北境东部地区)看到这一幕,会感到欣慰的。”

      “可我父亲——”艾莉亚的话被打断。

      “都说了这么多,就坦白到底好了。”卢斯说。“你父亲也难称强人,不是吗?我思忖了好一阵,也许你们史塔克家配不上北境守护者的头衔。波顿家族论资历论渊源,也不比你们差。根本没什么天注定的理由……使我们波顿家非得矮你们一头,在史塔克软弱尽显之时还无条件效忠。我们重夺权柄,又有何不可?”

      “我哥才不是软弱之徒,”艾莉亚小声说。“他比你们俩加在一起还强大。我们史塔克会把你们撕成碎片。”

      “的确是个令人胆颤的念头。”拉姆斯喜气洋洋地笑了。“但使敌人身首异处是波顿一族的拿手菜,小狼崽。”

      “当真?你是没见过奔狼对付犬狗的手法吧?”艾莉亚咬牙切齿回怼。

      拉姆斯眯起眼睛,似乎再度握紧了刀柄。艾莉亚迫切希望自己身边有把刀。

      “若泰温公爵没有找到你,史塔克一族早就被毁了。”卢斯在拉姆斯能回话前抢先说道。“你只是在推延不可避免的结局。”

      “你在说什么?”艾莉亚眯起眼。

      “如果泰温兰尼斯特没有把你当成‘和平使者’,他也必定会找到其他途径。”卢斯说。“他联系了我们,和弗雷一族。瓦尔德伯爵想在孪河城举办一场婚礼,对罗柏宣誓效忠。在你哥放松警惕之际……我们便能把他,和他所有人马杀了。泰温公爵可是给出了重重的报酬——他把北境和河间地许给了我们。”

      “一场婚礼?”艾莉亚吃力地张口。在这样喜庆的场合卑鄙地干掉一个人违背了所有神祇的律法。但毋需多言……泰温公爵对世俗纲常不屑一顾。突然,一段多年前的记忆在艾莉亚眼前浮现。那改变命运的一天,他在帐篷中气定神闲告诉如惊弓之鸟的女孩,除了血腥和厮杀,还有其他办法能终结战争。撂下这话后没几天,他就把她如诱饵一般在罗柏面前摇荡。

      “你也许将是你哥是否选择正确道路的关键因素。我向你保证……如果他拒绝我的条件,他和你母亲都会死。这并不公正,也没有荣誉可言。但此举会结束战争,这是我当下唯一在乎的事。”

      当然,罗柏别无选择地接受了投降条件。他的识趣使泰温把波顿和弗雷弃如敝履。他们成了老狮子不需要的小卒,但小卒有了自己的思想,并非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人。毕竟这是现实世界,不是席瓦斯。被丢弃的棋子相互勾结,觊觎着王位。

      “这些都不重要了,”卢斯波顿说。“那已是死路一条。但波顿将重新执掌北境,无论兰尼斯特是否站在我们这边。而你,艾莉亚小姐,会是我们的一大助力。”他面如磐石地望着她。

      “成为战争胜败的筹码,你应该早就习惯这种处境了吧。”

      艾丽亚卷起嘴唇。她想狠狠出击,但手无寸铁;又因失血过多而头重脚轻,贸然出手实非明智之举。这不是战斗的时刻,她得留一手。很不幸地,方才,她的敏捷和反应速度被拉姆斯所掌握。其他招数,她必须牢牢守住,不到必要时不轻易显山露水。

      卢斯伯顿对站在房间边缘的两名看守打了个响指。“把艾莉亚小姐带到房间,好生处理她手上的伤口。确保房间没有任何其他武器,再安排两名侍卫日夜盯住。若走漏一丁点风声,我会把你们的舌头撕碎,让你们自己吞下去,然后再把你们活活剥皮至死。如果我们一个月后从长城回来,发现她没有好好待在这,你们的罪名比走漏消息再加一等。清楚了吗?”

      看守默然颔首,走向艾莉亚,一人拽起一只手臂。

      “我们非得去长城不可吗?”被拖走的当儿,她听到拉姆斯询问。“人马非常宝贵,就这么浪费掉太可惜。”

      “若隔岸观火,更容易引起疑心。此行势在必行。”卢斯说。“保住你的小命,别死在野人箭下。”

      我希望野人把你们这群畜生都杀死,艾莉亚想。她吐出颤巍巍的一口气,被看守带着穿过走廊的路上,脑子高速运转。但无论她如何聚精会神、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脱身之策。

      历史重演,艾莉亚又成了家族的软肋。她是等待解救的人质。野心家博弈中的卒子。

      从一个笼子辗转到另一个笼子,她始终是笼中囚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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