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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坦白 ...

  •   与罗柏告别无疑是艰难的,但比生离死别好上不止一星半点。罗柏被首都的所见所闻搞得不胜负荷。事态急转直下,瞬息万变。一颗心一直浮着,没一刻是落地的。

      “你是怎么在这待上这么久的?” 离开前,罗柏说。“这儿局势变幻莫测,命如草芥。真不是人待的。”

      “也不总是如此。”艾莉亚说。“大多数时候是比较刺激 。但我没有食言,你最终毫发无损。”

      “你不能口出狂言。”罗柏是。“事情没有彻底失控纯属好运。”

      才不是呢,艾莉亚想。你能活着离开,跟运气不沾边,人为是也。

      但她没法把真相告诉罗柏,她信不过任何人。即使国王千夫所指,不得民心,弑君仍是不可恕的大罪。詹姆兰尼斯特就是前车之鉴。艾莉亚不想罗柏以异样的眼光看她,只得把话往肚里吞。

      她在庭院的阳台上看着罗柏向泰温公爵辞行,眷恋的目光在哥哥流连。他还没完全消失,艾莉亚已开始牵挂。

      无论如何,还是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这毒蛇涌现的地方不适合她。

      泰温公爵在观察她,目光深晦。艾莉亚头皮发麻,身上汗毛直立。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他知道的,你露馅了。

      他不可能知道,她想。

      但他开始怀疑我了。

      艾莉亚重重咽了咽,对泰温公爵点点头,迅速躲进阴影里,逃离他的视线。

      泰温的刺客是乔弗里派的,但他是国王,也是他的孙子。若他发现了是艾莉亚干的......也许会觉得她是个威胁,遂而除之。

      不能说,绝不能走漏风声。

      接下里的几天出奇的无聊,风平浪静。托曼登基,罗柏归去,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有种尘埃落定的假象。艾莉亚重拾呼吸能力,暂且告别心惊胆跳的日子。她远远躲开疯狂寻找凶手的瑟曦,防猫一样防着泰温。他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好像能刺穿她的重重伪装。

      于是乎,艾莉亚就跟着不关心乔弗里死活的人们混,比如心情极佳的提利昂大人。贝里席入狱后,他简直脚下生风,脸上有光。

      “这段时间连父亲也找不到恨我的原因。”提利昂表示。“我找出了幕后主谋。要还这笔债,他可得消停下那张毒嘴。我至少能得几天清净。”

      “你们俩的关系还真是剑拔弩张啊。”艾莉亚陈述这自己的观察。她说着移了一子。两人间放着棋盘,一局席瓦斯正如火如荼进行着。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这次,艾莉亚选了破碎的王作棋子。之前它一直闲置着,艾莉亚觉得怪可惜的,便拿来用。可能是它带来了好运吧。

      提利昂举起酒杯。“无可反驳。”

      布劳恩坐在一旁以刀清理指甲,窃笑着。“提利昂大人有趣的个性大半都建立在与父亲的紧张关系上。要是失去了这份羁绊,还剩什么?”

      “魅力无穷的性格?千杯不醉的能力?”提利昂问。

      “你可爱性格的产生是为了防御父亲的辱骂,而你沉溺酒精则是在填补内心的空虚。谁叫他不爱你呢?”布劳恩煞有介事地说。

      提利昂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有点太了解我了,把你留在身边挺危险。”

      “你不会赶我走的。”

      “我爱干嘛就干嘛。”

      “哎,我知道,但你不会赶我走。”

      “闭嘴。宝德里克,倒酒!”

      宝德里克匆匆走来。这可怜的小子如此善良腼腆,与君临的大多数居民形成鲜明对比。在他身上,艾莉亚瞥见了托曼的影子。若托曼没出生在帝王家,也许会是他这样子。也不知托曼习没习惯王座上的生活。有了新身份后,他们极少见面。国王日理万机,抽不开身。

      “我要谢谢你把他灌醉,宝德。”艾莉亚一边放子,一边对男孩说。

      提利昂瞟了她一眼。“何出此言?”

      艾莉亚靠在座椅上,说:“我赢了。”

      “你......”提利昂蹙眉,坐近了一看。“妈的,还真赢了。你是如何做到的?”

      “饮酒、谈论父亲使你分心。”艾莉亚洋洋得意地笑了。“这一良策可不止适用于棋局。”

      布劳恩偷笑,说:“瞧,我们都看透你了,兰尼斯特。”

      提利昂叹了口气,看着艾莉亚。“如今你是越来越危险了,史塔克小姐。”

      艾莉亚强忍笑意。“危险?因为赢了一局?”

      “是的。”提利昂说。“如你所说,游戏策略用处甚广。”

      艾莉亚猛然把破碎国王拿起来,指尖摸索着它的破碎王冠。“的确如此。”

      除了拜访提利昂,艾莉亚花大把时间在花园里游荡。这是泰温不会踏足的地方。她常常在那碰见玛格丽。虽然穿着孝服,却神采飞扬,兴致甚好。艾莉亚有点好奇,未婚夫之死到底给她减了几分负。

      “我必须向您道歉。”玛格丽说。“奶奶和父亲肯定会撮合我和托曼。真是太可惜了,我不想横刀夺爱的。”

      “我们从未正式订婚,”艾莉亚说:“您知道我不在意这些。能娶到您,托曼会很高兴的。”

      “他也很喜欢您,”玛格丽说。“王后的位置本来是您的。”

      “一个我避之不及的头衔。”艾莉亚说。“当王后想想都恐怖,我无法想象到时要怎么生活。担任皇家门面,为子嗣操心......”艾莉亚扮了个鬼脸。“您比我更适合。”

      玛格丽笑了。“你说得没错,到时候我会有更多职责。但我从小就为登上这个位子学习训练,也不觉得什么。”她拍拍艾莉亚的手臂。“您肯定会找到别的好对象。”

      “泰温公爵会帮我搞定的。”艾莉亚叹了口气。“我可没选择的余地。”

      玛格丽露出同情的笑容。“他对您上心着呢,大概不会胡乱把您塞给什么糟糕的人。"

      “你怎么知道?”

      “他愿意让自己的孙子娶你,让你当七国的王妃。这是桩艳羡多人的婚事啊。泰温公爵不会不管你的。”

      好吧,是有几分道理。然而,目前的艾莉亚享受着单身的乐趣,不想想槽心的婚事。她更担心的是泰温敏锐的观察力。他精明过了头,让她非常不安。他要把自己的手递给谁(结婚)她无所谓,要是他发现自己在乔弗里之死中插的至关重要的一手,后果不堪设想。

      ——————————————

      几天后,玛格丽为艾莉亚引见了祖母大人,高庭的奥莲娜提利尔。她在君临策划着玛格丽和乔弗里——如今,变成了玛格丽和托曼的婚事。艾莉亚听说过荆棘女王的鼎鼎大名,浅谈几句便知道,她并非浪得虚名。

      “听瑟曦把你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半只奔狼,口吐白沫,嗜血狂暴呢。”奥莲那提利尔说。“但你打扮起来可不差,不是么?啊,你真是个小东西。”

      “个子小不代表我不是狼。”艾莉亚条件反射地说。

      奥莲娜勾起嘴角。“啊,你是不是狼还两说。倒是泰温公爵允许你畅所欲言,值得称道。”

      艾莉亚注视着她。“我不需要被允许,我不是任何人的奴仆。”

      “哦,你别否认了。你是兰尼斯特家的养女和人质。”奥莲娜说。“也说就说,那老狮子不介意你的伶牙俐齿。”

      艾莉亚不知该如何反驳这句话。当然了,若泰温对艾莉亚屡屡的口无遮拦有任何不满,肯定会让她学乖。还有,之前偷偷练剑,他也没有阻扰。她的针锋相对,她的直言不讳,他都纵容着。她也许永远不会明白其中缘由。

      “话说回来,虽然你穿着裙子好像不太自在。”奥莲娜说。“未来你会是个大美人。”

      艾莉亚紧锁眉头:“我不这么认为。”

      “你觉得我在说谎么,女孩?”奥莲娜歪了歪脑袋。“在你这个年纪,很多女孩穿上男装都雌雄莫辨。女大十八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继续向食物进击。“月事来了么?”

      艾莉亚觉得双颊火辣辣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这个。她知道经血是成熟女人的象征。她有点希望它永远不来。

      “奶奶,别审问了,您会吓到人家的。”玛格丽笑着说。

      “我没审问,只是询问。”奥莲娜看着艾莉亚。“嗯?”

      “还没呢,”艾莉亚呢喃。

      奥莲娜似乎不为所动。“月潮一来,身体就会发生巨大蜕变,裙子会变得非常合身,前提是你选对了穿。到时候玛格丽帮得上忙。”

      “那会是我的荣幸。”玛格丽说。“我认为蓝色就很适合您,艾莉亚小姐。蓝绿配吧。”她看了祖母一眼。“我们高庭的颜色在她身上好看,您觉得呢?”

      “是的是的。”奥莲娜说。“一朵含苞欲放的花。”

      迄今为止,从未有人把艾莉亚比作花朵。因美貌和优雅被众人称赞的总是珊莎。她无法想象自己成为什么大美人。

      不过,奥莲娜夫人可不是会信口雌黄的人。

      她喜欢荆棘女王和玛格丽的陪伴。皇婚订在两周后,整个朝廷似乎都迫不及待想忘却战争的残酷和乔弗里的死亡。他们全心拥护着这个善良的新王——托曼拜拉席恩。他可不会处死有着血缘关系的幼婴(私生的弟妹)。

      登基典礼过去一周,艾莉亚邂逅了善良的国王。他身边是两个御林铁卫。看到艾莉亚时,他笑了。笑容却拘禁得很,少了平日的欢乐。

      “艾莉亚小姐......久别未见,甚为挂念。近来可好?”

      “这段时间您一定忙坏了,陛下。”她匆匆行了个礼。“登基来一直没向您道贺,还请恕罪。”

      “有什么可祝贺的?这位子不是我赢来的,只因哥哥死了才轮到我。”他嘀咕。

      艾莉亚咬咬内颊。是的,没有她这个始作俑者,托曼是无缘王位的。她绝不能让托曼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想单独跟艾莉亚小姐聊聊。”托曼对御林铁卫说。“就一会儿。”

      “太后吩咐我们时刻跟着您。”奥斯里克爵士说。

      “朕快去快回,不必挂心。再说,艾莉亚小姐曾从刺客手上救过朕。”托曼挑眉。“您还带着刀么?”

      “一直在身上。”艾莉亚说。

      “那朕有何可惧?”托曼望着御林铁卫。“实在不放心,就在远处盯着吧。”

      侍卫们颔首,走开了。剩下他们两人,托曼吐出一口气。“见到您太好了,我的小姐。真怀念以前共游花园的日子,当时事情没这么复杂。”

      “近来,复杂事件总与我如影随形,陛下。不过,您的话令我深有同感。”她歪着脑袋,端详他。那日一别,男孩成熟了不少,有了几分君王的风范,还有驱之不散的沉重和疲惫。“您没事吧?”

      托曼摇摇头。“这王冠......不适合我。它本是为哥哥设计的。如今工匠在连夜加赶新的。我的头不如哥哥的大。”他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其实我本不该戴上什么王冠。我从未觊觎王位,也不想当国王。”

      “我知道。”艾莉亚小声说。托曼跟她一样,对权力没有野心。至少她无需被迫承受王冠的重量,而他别无选择。

      “那为何......”托曼仰望苍穹。“您觉得,哥哥为什么要杀我?”

      艾莉亚没有回应,她有些哑然。“我......我不知道他们连这个都告诉您了。”

      “母亲想瞒着我,但祖父坚持对我说出真相。他说身为国王就得面对残酷的现实。直面现实,绝不逃避,并用智慧破解困境。但......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我该从何处理?我从未起过夺权的心思,他到底为何......?”

      “因为他是个残忍的人。”艾莉亚压低了声音说。“他残暴嗜血,想挑起下一场战争以供消遣。你只是他达到目的的工具。”她凝视着托曼。“这不是个好听的理由,却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瞧,你面对这些心堵的事比我在行。”托曼嘴角抽搐。“我认为......您会是个好王后。”

      艾莉亚摇了下头。“非也。玛格丽小姐是更出色的人选,我的王子。王后需要受人爱戴,这恐怕非我所长。”

      “嗯......”托曼用鞋摩擦地面。“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呢。在我看来,统治能力比受人爱戴更为关键。我不知该如何治理国家。我还没准备好。我不能......”

      艾莉亚眯起灰眸:“别说了,陛下。别再说了。“

      “但是......”托曼宛如在绝望边缘挣扎的少年,脆弱、无助。艾莉亚不喜欢看他这样。她伸出手,猛戳了他肩膀一下。

      “嘿,看着我。”他听话地照做,眼里闪过一丝吃惊。也许这非明智之举。但她着实不愿看着托曼在自我怀疑的煎熬中惶惶不可终日。“做好准备与否不重要。软弱、愚蠢什么的都不要紧。就冲着你忧国忧民的心,也肯定比你哥强。你不会比他差的。他引发了五王之乱,是个恶毒,糟糕的人类。这是大实话,陛下若是不高兴,随您处置。”

      “我......当然不会处罚您...艾莉亚小姐。”托曼说,为艾莉亚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很好,”艾莉亚攥紧拳头。“所以也别惩罚自己,陛下。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也别在自我怀疑的漩涡里游荡了。这于事无补,反劳心伤神。如今,您是国王,就要挑起七国的重担。良臣会尽心辅佐您。您的祖父、叔叔们,太后、御前会议将与您共进退。而我相信,您会是个好国王。如果您做错了什么,我会当面告诉您。”

      托曼扬起嘴角,笑了。“希望你继续对我畅所欲言,切莫生分了。千万别因着这王冠而像害怕哥哥一样对我敬而远之。”

      “我才不怕你哥呢。”艾莉亚说。

      “我可怕他了。”托曼说。“您说的在理。他是个残忍的坏人,不值得我花费心神。"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是否能止住自我怀疑,不过......我会努力的。”

      “这是个良好开始。”艾莉亚说。

      托曼真正笑了,跟往日一样灿烂无暇。“您不再是我的未婚妻了,我的小姐。但,以后要是在花园里碰面......”

      “我们再叙旧。”艾莉亚笑着说。

      他说言不虚。以前漫步迷宫的日子的确简单多了。那时候,还没有这连串的刺杀事件,还没有这些魑魅魍魉,阴谋诡计。

      彼时,艾莉亚的手是干净的。

      这个惊天秘密犹如裸露伤口上按压的手指,让她夜不能寐,心神飘忽。人们不知道,弑君者就在他们面前。艾莉亚总是觉得纸包不住火,噩梦连连。她回到父亲被斩首的贝勒圣堂。人群呼喊着,要她的命。

      这个恐惧无时不刻在她心头缭绕。直到泰温把她叫到首相大厦。

      爬上楼梯,她不断告诉自己泰温对真相一无所知。他叫她前往,也许是为了别的事。要是真的起了疑心,也没必要晾了她这么些时日。

      然而,在老狮子面前站着,她还是慌张不安,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你哥哥安全抵达临冬城了。”他停止写信,抬头看着她说。“目前来说,和平仍在持续。”

      “目前而言。”艾莉亚附和。她的声音听起来微弱不堪,没有平日的底气。

      “接下来,刺杀事件应能告一段落。”泰温说。“好好珍惜风平浪静的时光吧,危险总是找上你。”

      艾莉亚耸肩。“我撞了霉运。”

      “也许是刺客撞了霉运。对目标来说无疑是福音。”泰温说。“不幸的是,事情尚未尘埃落定。若乔弗里是刺杀我和托曼的罪魁祸首......那毒死他的又是何方神圣?”他啜饮杯水的酒,眼睛一颗不不曾离开她。目光一如既往的的莫测,但艾莉亚浑身不自在,如履薄冰,心如蚁啃。“这个新冒出来的刺客只为乔弗里而来?你认为他还有其他目标么?”

      话已至此,艾莉亚竭尽全力控制表情,掩饰内心的波涛汹涌。“手头上......可有线索?”

      “不,瑟曦还在调查。她整个人快疯了,人尽皆知。”

      艾莉亚自然知道这位死敌的状态。儿子倒下时,她就在身旁,眼睁睁看着他失去生命。无论他多么糟糕,都是她儿子。

      艾莉亚嘴上轻飘飘的一句话,抹杀了他的存在。

      “那您呢?”艾莉亚问。“他是您的孙子。”

      “没错,一个差点要了我命的孙子。”泰温说。“若还活着,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能对亲弟弟动杀心,以确保地位稳如磐石。鲁莽行事,为一己之乐几乎挑起另一场战役。”他摇摇头。“他死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值得关注的是他的凶手,以及杀人方式。”

      艾莉亚双手紧握,直到关节发白。“您觉得调查有进展么?”

      “也许吧。”泰温歪了歪脑袋。“你在紧张?”

      艾莉亚摇摇头。“不。”

      “自从乔弗里死了,你就如受惊的小猫一样草木皆兵。若非因此,难道另有隐情?”

      “我才不像受惊的小猫呢,我不紧张。”艾莉亚狠狠地说。

      泰温波澜不惊。“在贝里席伯爵前面,你的演技可比现在好多了。”

      “不是...这...我不是...”恐慌使艾莉亚喘不上气。泰温公爵也许不在意乔弗里死活,但......他要是知道是艾莉亚干的,可能会依法处置,判她谋反。“我没有说谎。”

      泰温向桌前的椅子示意。“坐下。”

      “我不想坐。”

      “这不是邀请。坐下。立刻。”

      艾莉亚重重咽了咽口水,乖乖照做。她坐在椅子边缘,身体前倾。这场景无比熟悉,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他揭穿她身份时也是这种场面。但这次,局势更为凶险。

      “把事情经过如实告诉我,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艾莉亚摩擦手掌。初遇贾昆是三年前,如今想着,仿佛是上个世纪。已经当了这么久的兰尼斯特养女了,艾莉亚有种不真实感。

      开头疼痛且遥远。

      “我......成为您的斟酒人前,正与一大帮人前往绝境长城。" 半晌,艾莉亚开口。"当时,有三个关在笼子里的男人。我们一群人被魔山的手下抓住后,他们放火烧了一大片地。笼子里的人受困,不得脱身。于是,我递给他们一把斧头就离开了。”

      “后来,其中一个混在兰尼斯特士兵的行列中,在赫伦堡找上我。他告诉我,我从死神手上救下三条命,千面之神需要三个名字作交换。我给什么名字都行,他保证完成任务。这就是我们的契约。”艾莉亚看着泰温。“起初我不相信他,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会是真的?所以我姑且把记事本的名字告诉他。记事本是个热衷折磨人的士兵,死有余辜。当天,他扭断脖子死了,没人目睹到过程。”

      “第二个名字......我是迫于无奈的。我当时......似乎从您桌上偷了个文件。正埋首阅读,却被您的士兵撞见。他要去向您告状,所以我就报了他的名字。您当时以为是刺杀未遂。”

      泰温挑眉。“哦,那天的事是你干的?”

      艾莉亚点头。

      “无足轻重,那人是个目不识丁的傻子。”泰温说。“你还有第三个名字没用。”

      “是的。”艾莉亚直视他眼睛。“本来,我想报上您的名字。”

      泰温面色如常,有如不可攻破的堡垒。“是么?”

      “是的,您当时正要启程,我担心您对罗柏出击。那您的名字便是当时的最佳选择。”她吐了口气。“但您发现了我的身份,我因此错失机会。第三个名字就一直没用出去。”

      “啊,对我来说是一大幸事。”泰温承认。“你接下来快说到第三个名字的用法了吧?”

      艾莉亚盯着手。“那人又找到了我。当时乔弗里对我动手不久,我还在康复中。他送了我小刀,提醒我第三个名字的存在。但我不想白白浪费好机会。我告诉自己要沉住气,不能心急火燎,草率行事。我得慎重选择。所以......”她戛然而止。

      “如何?”

      “然后您就中箭了,危在旦夕。我察觉幕后黑手是乔弗里,看清了他的终极意图......就是除掉罗柏。当时没有一个拦得住他的。”她强迫自己与他对视。“这是个艰难的抉择。我找到男子,给了他名字。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杀的人,具体用了什么毒药,但我能告诉你他的动机。凶手是我指使的。”艾莉亚差点习惯性抬起下巴,止住了。她不能自乱阵脚。“就这样,我所言句句属实。”

      泰温沉浸思绪中。无边寂静几乎要把艾莉亚吞噬,她动摇了,别开目光。

      “我听过无面者的事,不过没有聘请过他们办事。”泰温打破沉默。“三条命啊......雇佣的话赏金不会是小数目。你走了狗屎运。”

      “我只是救了几个关在笼子里的人。”艾莉亚喃喃。“可没想过会有回报。”

      “不。但你不会见死不救,对吧?”泰温说。

      艾莉亚没有回答,而是研究着自己的手,没有对上他灼热的目光 。

      “看着我。”泰温说。

      艾莉亚抬头。泰温的表情没有她想象中的冷若冰霜。“弑君是大罪。但若你所言属实,你算不上凶手。”

      艾莉亚皱眉。“但......我给了名......”

      “你只是说出名字。”泰温说。“除此之外你什么也没掺和,甚至酬金也没付。让天神给予你审判吧。”

      艾莉亚无言以对,她没料到泰温会放过她。她连曾经对他的杀意都坦白了,他却好似毫不在乎。

      “乔弗里不受控制,他母亲不行,我也难当此任。”泰温说。“假以时日,他会酿成大祸,使七国生灵涂炭,带来浩劫。杀了你父亲已是个错,可他丝毫不知收敛。如今他死了,我们迎来明事理的国王。他懂得咨询谋臣的意见,沉得下心自我改进。你帮了我大忙。”

      “我不是为你做的。”艾莉亚说。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兰尼斯特有债必偿。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没了,”艾莉亚说:“我没告诉任何人。”

      “很好,继续守口如瓶。连最信任的好友也不能说,包括你的家人。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泰温说。“为报答你为我们化解了潜在的战争,我会为你保密。还有上次的救命之恩......我有件东西给你。”

      艾莉亚好奇地看着泰温走到房间后方,拿出一个裹着红布的长长物件。他把它带到桌前放下,拆开包装。是把宝剑。艾莉亚见过的最漂亮的一把。映入眼帘的一瞬间,她呆住了,几乎忘记呼吸。艾莉亚的目光在宝剑和泰温间流转。

      “我......真的吗?”这等好事怎么就砸到头上了?艾莉亚有些难以置信。之前,只有琼恩送过她剑。而缝衣针是孩子的玩具。这把不同。这是货真价值的宝剑,令骑士心折的那种。它锋利、美丽,为在骑士手中熠熠生辉而存在。

      “你的剑术显然不是三脚猫功夫。一把真正的宝剑比那小刀好用得多。”泰温说。“别在城堡里带着到处晃悠,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但它是你的了。”

      艾莉亚小心翼翼站起来,拿起刀柄。比看着要轻。她从鞘中拔出宝剑,在手里转动,压抑不住脸上的笑容。太顺手了,平衡感极佳。而刀刃又如此锋利,必是削铁如泥的良器。

      “它看着像瓦莱利亚钢。”

      “正是。”泰温说。“你配得上它。”

      艾莉亚指尖划过刀身,感受其独特触觉。“为什么?”

      “因为,”泰温说。“它是由你父亲的剑重铸的。”

      艾莉亚瞪大了眼睛看他。“我父亲的剑?”

      “原剑太大了,不适合多数人,你也拿不动。”泰温说。“改造后就无碍了。这还是他的剑,样子不同罢了。”

      艾莉亚无法理解刹那间涌上心头的万般情绪。最初是愤怒。他们怎么敢动父亲的剑?但与此同时......她回想起孩提时代的渴望。每每看着父亲挥舞宝剑,她就羡慕不已。父亲那么强壮,单手舞剑都毫不费力。她希望长大后能像父亲一样厉害。

      很多宝剑都是代代相传的。艾莉亚曾问过母亲,未来能不能得到父亲的剑。哦,傻孩子,母亲说。你父亲的剑会传给罗柏。你怎么挥得动那样的剑?你不用习武的。你是临冬城二小姐,艾莉亚。别人会保护你。

      她是史塔克家的女儿而非儿子。因此,永远配不上宝剑。只能看着别人精彩。

      如今,她握着父亲宝剑的一部分。艾莉亚有点想流泪,但她绝不会在泰温公爵面前失态。

      “您......不该把它重铸。”艾莉亚小声嘀咕,低垂着头颅。

      “但我还是做了。你可以拒绝这份礼物。”泰温说。

      “不,现在它是我的了。”她清清喉咙,抬头望他。“它......真美。”

      泰温点点头。“我欠你的,一笔勾销。”

      “既然你不会放我走,这就是最好的补偿了吧。”艾莉亚说。

      泰温勾起嘴角,发自内心地笑了。突如其来的真诚笑容奇怪且陌生。这回,她没法再把它推到幻觉或灯光效果上。“我看,你会给剑起个名字吧?”

      艾莉亚观察片刻,脑子里有了一个名字。上一把剑小小长长,容易被忽视,叫缝衣针正合适。这把剑威力无穷,有古老钢铁的灵性,且在史塔克家族相传已久,渊源流长。剑名......马虎不得。

      “冬日怒火。”她最终定了这名字。

      “好名配好剑。”泰温说。“你要担得起它,艾莉亚史塔克。”

      艾莉亚直视泰温。“我会的。”

  • 作者有话要说:  1 送剑这一环节你们看出什么了吗,有巨大的伏笔哦~#(酷)
    2 我觉得形态材质那里是双关语。剑的形态变了,但材料还是一样。就好像奈德和泰温父爱的形式不同,但本质都是"教+宠"二丫#(捂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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