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城纪事》字如卿

2、成为反派的第一步

　　望云峰在南阳城是很特殊的存在，不仅因为它是城中第一高的山峰，也因为半山腰上的修觉寺以及峰顶的寒山阁。之所以叫望云峰实则是因为从山脚往上看，峰顶云雾缭绕，好似仙境一般。

　　据南卿那无能师傅所言，当年寒山阁的祖师是经历过南阳城封城那场传说中的战役的。祖师爷和修觉寺的第一任住持是一道一僧，两人见证了三条巨龙的缠斗以及陨落，最后三条巨龙如同山川一般伟岸的身躯将整个南阳城围成一圈。千百年过去了，龙骨巍峨伫立，成为了南阳高不可攀的城墙。城墙外边足有千里都是死寂之地，阴森肃杀，如同诅咒一般，任凭朝代更替，历朝的军队通通在此铩羽，没有一兵一卒成功挨到南阳的护城河，久而久之，死寂之地堆满的残兵断刃和尸骨更成为了对外人的震慑。而其中两条龙的尾爪向外延伸，成为两条几百里长的通行之路。一面连接西域外族繁华都城，一面连接中原。

　　许多年来，能够在死寂之地通行的只有少数南阳城中仍有稀疏龙之血统的后代，他们理所当然成为了商队，往来运送西域和中原商品，也是南阳城中唯一可以出去的人，可即便这样他们最远也只能到龙爪骨的尽头接送货物，一旦踏出这个范围，便瞬间如枯骨一般再无气息。

　　因南阳城的特殊地理位置，是这座孤城无比富庶，墙外无论修士还是达官显贵，没有不觊觎城中价值连城的龙睛石矿的，可苦于无法靠近，只能依靠商队每年运送少量出城，再用大量金银来换。

　　四师伯说城外的世界未必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千百年过去了，城里的人世世代代落地生根，难免好奇。多多少少有过修士立志探险，可从没有活着回城的。

　　南阳是座孤城，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可它同时也是这个世界最适合修行的地方。因为龙的关系，修行者真气流涌无比活跃，龙睛石这一修行圣物更是丰富。

　　寒山阁祖师爷是当年第一批修士，因为实力牛逼，最终把修觉寺的第一任住持打趴下了，成功占领了望云峰最高的峰顶，这是南卿师傅师伯们无比骄傲的门派历史。到她们这一代弟子，大师伯是掌门般的人物，专修武道，座下弟子个个强悍，南卿的四师兄虞山就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她的无能师傅排行第二，自封天下医者第一，座下有她和七师姐，十一师兄，还有个菩萨似的二师兄。她们最擅诊病放毒，虽然武力值堪称门派之耻，可是放起毒来毕竟防不胜防，又有二师兄在，所以混得还成，也是寒山阁里最忙的一支。山下来求医的人一年四季，络绎不绝。其中有被她师傅在外装出来的样子所哄骗的人，也有被她二师兄那张脸勾引来的不速之客。

　　三师伯和五师伯就比较奇葩了，他们那两支的弟子，人数最多，修为贼高，号称“读书人”。真和人切磋起来也不动刀动枪，纯拿灵力念经。哪怕他们念的是一二三四五，落在你耳中就成了利刃，使你浑身难受。个中翘楚将此道练得炉火纯青，不必开口就能直接在你的识海里开讲座，挨过的人基本都要傻上几个月。

　　要对付他们只能硬刚，南卿最崇拜的四师兄虞山就曾得罪过五师伯的得意爱徒九师姐南宫璟，被她拦在路中就开始念经。虞山脾气不好，偏偏修为乃是山上弟子第一人，屁事没有，听得不耐烦拔腿就走，可是九师姐不依不饶，又想入侵识海，最后把虞山惹毛了，手起刀落剁了身旁一棵古树，差点没把她吓哭。最后还是二师兄左哄哄右劝劝的从中调停。当然，哄的是虞山，劝的是可怜的九师姐。然而经此一事，她对四师兄的崇拜之意已经牢不可破。

　　四师伯是个闲人，座下弟子也是闲人。他们号称铸剑师，仿佛很正经的样子，铸一把兵器都要闭关好几个月，实际上他们只需要一个月不到，其余的时间都在西院开烧烤派对。什么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只是他们为自己的懒惰找的借口而已，其实铸剑只是他们的副业，而厨艺才是主修课。

　　几百年前门派里自认清高，不怎么理山下的事，可后来发现屋子破了，连修屋子的银子都要靠底下出身富贵的弟子家捐赠时，当时的掌门痛定思痛，终于开启了赚钱养家之路。于是中院指点山下有钱人家的小孩武艺，东院接诊看病，北院和南院做起了补课的教书先生，西院则接单做兵刃，渐渐的，生意居然十分红火，名声也大了起来。

　　钱一多，败家的掌门也随之而来，因为好几任师尊品味高低各不相同，寒山阁这里建建，那里改改，装修风格惨不忍睹。以至于到如今北院和南院瞧不上中院的粗犷土豪风，称他们实在有碍观瞻，而自己则是文人风雅。西院则不喜欢南北的文邹邹气质，认为他们自己装修格调乃是山水相宜的田园风。东院……东院是最有钱的一支，同时也是最庸俗的一支，屋内镶金配银，怎么值钱怎么来，妥妥一个暴发户审美，乃是五院之耻。

　　南卿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有格调的大反派该有的老巢，可每每提出装修意见都被她师傅哭诉“家里穷啊”，言下之意就是等她赚了大钱再做考虑。

　　如今她终于得到了第一次出差工作，心里立下的小目标就是先赚他个万儿八千，定要把东院变成高贵典雅的反派据点。

　　站在东院的偏门往远了看是能将整个北邙宫的全貌尽收眼底的，虽然有结界影响，北邙宫的外貌一年四季都是一个样子，可见能现于人前的都不是它的真面目，南卿却还是十分向往。原因粗暴简单，她的师傅在她还是个小豆丁身材的时候就经常故作深沉，指着面积广阔的北邙宫神秘兮兮，

　　“看，那就是北邙宫，里面住着整座南阳城的主人，是这个世界上还喘着气的唯一的一条巨龙。自从龙出现在这片大陆，这里的人才开始能够修行，延年益寿，成为声名远扬的修士。如今这条龙已有千岁，如果连它也陨落了，或许我们又会回到几千年前无法建立识海的时代。”

　　听，多么牛逼哄哄的设定啊，这样的配置如果不是大英雄就必定是大魔王。这让当时才坚定要成为黑暗大反派的南卿深受打击，自己还在披着披风练习火影忍者疾行姿势的时候，这条龙老爷已经坐拥南阳城了。如果无法将它打败再收为小弟，那么自己算什么古今第一大魔头。

　　城南的李家离北邙宫其实不算远，即便南卿心中有雄途伟业，如今也只能出门赚钱。南阳城中过了午时便不再允许御剑飞行，实在是因为城内提督无力管制交通，毕竟地上熙熙攘攘的马车和行人已经够让他头疼了。南卿没有办法，才租了辆马车，尚未进入城南境内就塞车了。在不得不接受自己走路尚且快些的事实之后，她木着一张脸下了车。走了许久才找到挂着城南旗帜的一家客栈，而此时天色已经黑了。

　　南卿饿得前胸贴后背，心道明日必将早早起身，直接御剑到李家，否则再这样走下去，她师傅将失去一个上进的可爱徒儿。

　　客栈到了饭点，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住店的虽不多，吃饭的却缺络绎不绝，当街道两边都挂上了灯笼，南卿终于迈进了客栈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