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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外面日头越来越足,瓷窑里却依旧昏昏沉沉,只有窑门外洒了些晦暗的光,将人的影子拉长,再拉长,直到和黑暗融到一处去。

      阮澜支了根火把卡在墙上,手指轻搭在墙壁上拈了两下。

      阮家这个倒焰式瓷窑体量不大,窑门也就半米多点,窑顶呈拱形,粗看之下搭砌的还挺规整,烧些小量的东西足够了。

      地面上堆了些封门用的耐火砖,还有些作为燃料的木柴,边上架了两杆长长的、用来拨火的棍子,也不知在这里放置了多久。

      阮澜伸手摸了摸那些木柴,还好窑内干燥,并未沾染什么湿气,仍是能用。

      其实没人喜欢打扫火道和窑门,但阮澜闲着也是闲着。

      虽说她在现代是烧瓷的,可早已现代化生产,从挑选瓷石开始就各类仪器一大堆,满眼的化学符号,无论是泥料还是釉料筛选都要精细许多,不似古代,诸多事情都要靠人的经验,而经验也有拿不准的时候。

      但也幸好,从古至今,制瓷这件事儿的手艺是不变的。

      她来打扫烧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想看看这烧窑里面的结构,研究研究操作方法。

      毕竟她爹绝大多数家底儿都赔出去了,如今阮家老宅只有一小块地能种,最多种点自家吃的青菜,其余的地方全都献给了烧瓷这么一大堆家什了。

      她方才看了阮钧的身子情况,怕是仍要请大夫来看看。也不知道这刘家村有无郎中,若是没有,却要去大舆镇请来。到时候请郎中的银子、药钱都要出。更不要提这些烧瓷要用的瓷石、药石,哪怕是柴火炭都是要使银子的,阮家老宅剩下的这些并用不了几次。

      阮澜挠了挠头,这和自己想要咸鱼躺的日子相差甚远。

      没有关系,先赚点银子再咸鱼躺也不妨碍的。

      阮澜最擅长的就是开导自己,遇事不慌,人生信奉原则: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她拍了拍瓷窑的墙面,开口说道:“行了,还没那么惨,至少给我配了一套还算不错的设备,这才这个时代也得属于奔驰系列了。”

      说完,她又蹲下身子,摸了摸那些耐火砖:“以后还要靠你们多多帮忙了,大家一起努力干活吧!”

      “倒焰窑,倒焰窑……”阮澜嘴里嘟囔着,试图回忆一下之前参观半倒焰型马蹄窑遗迹的时候,身旁的外公是怎么说的?

      她的声音沿着火膛一路钻了进去,空当当的烧窑里响起了回声。

      “我记得倒焰窑烧起来能有一千多度,啧啧。”她呲了下牙,在这没人的地方哼起了小调:“火,火,火,火,我就是爱烧火,别叫我停下来。你喷的火,是我的造型。WO~baby,你的爱是火。”

      憋了好几天了,她都偷偷摸摸的小声自然自语,如今突然有个地方能放声歌唱,实在是太爽了。

      其实阮澜是能说话的,除了刚穿来的两天嗓子出声有点干涩意外,其他一切正常。

      但是她不敢开口说话。

      就在她穿来的第一天,在不知情下说了半句话,就把个老妈子吓得半死,说她突然开口定然是邪祟附身,要请大师来驱邪。虽然后来被阮钧呵斥糊弄过去了,但阮澜也知晓了此时竟还在用火烧和浸水这种残虐的方式驱邪,吓得闭紧了嘴巴,小命要紧!来日方长!

      不过这也省了她许多麻烦,言多必失,尤其是原主的记忆零碎,说不准哪日阮澜说了什么,就让人听出来不是“原装正版”了。

      阮澜唱着,手里扫帚挥舞的就像当代巨星,火把映照着人影晃动。

      “咔哒——”瓷窑里传来了一声轻响。

      阮澜猛地停下,动作僵硬地向窑里看去。

      那声音不是只轻轻一声,而是细细碎碎的停不下来,从烧窑深处一路向外。

      阮澜吞了下口水:完了完了,这个世界不会真的有妖魔鬼怪怪力乱神吧?也没人通知我一声啊?一般烧窑里这么黑又这么呛味道也不好闻还到处都是灰,没什么好玩的,正常人也不会躲在里面的吧。

      她想着,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

      “噗通”一声,从窑里窜出来个脏兮兮的东西。

      “啊——”阮澜没忍住,尖叫起来。

      那脏兮兮的东西飞扑过来,阮澜被它重重的扑倒在地,接着就被捂住了嘴。

      拿东西开口了,声音低沉:“别叫!”

      阮澜愣住,眼睛睁得溜圆,对方的声调很凶,但声音清脆,还是个男孩子的声音,不像是什么妖魔鬼怪。

      也是因为这声音,阮澜鼓起勇气抬手抓了一把对方的手腕——暖的!活的!

      对方似乎很嫌弃她这一摸,不耐烦地抖了下手臂,冷声说道:“要活命就别动!”

      这声音冷的扑棱扑棱往下掉冰渣子,但耐不住声音嫩,瞬间让阮澜想起家里养的那只小哈士奇——看着凶了吧唧的,叫起来却奶声奶气,前面看上去雄赳赳气昂昂,后面看走路都撒着欢儿,窝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也是一脸正气凌然不容侵犯的模样。

      村子里长大的小子性子都野,皮起来连马蜂窝都敢捅,加上阮家老宅常年没人来住,说不定他们就瞧着烧窑有意思,钻进来玩了。

      这么一想,阮澜心里的那点怕也都烟消云散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小子刚才听没听见自己唱歌说话?自己要怎么圆过去?

      阮澜试着挣脱了一下,却发现对方的力气比自己大太多。她只好“咿咿呀呀”了几声,又指了指外面,示意对方放开手。

      “外面有人?”小子问道。

      阮澜点头,食指中指扮成人腿,做了个向外走的姿势。

      “刚走?”那小子又问。

      阮澜又点头,顺带想要看清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日后让自己发现他是村里的哪个,非得讹上一笔。

      他脸上太脏了,还有好几处伤口似的。血已经干涸了,不知道究竟伤在哪里。这些血混着尘土灰烬,左一块右一快的,看的让人心惊胆战。

      可他的眼睛很亮,漆黑的眼眸□□了尽头,反而透着些绀青,像是里面掩着一小团火。可这火,又被掩藏在了无边的深寒当中。

      阮澜有点看呆了,并不是对对方颜值的肯定,她只是觉得对方眼睛这样的颜色才是好看的瓷器。黑不尽然是黑,里面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头,看不穿。若是在现代,外祖父定然要把这么好看的瓷拿回家,慢慢品鉴,慢慢欣赏才是。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开你?那人一会儿就会回来?”他唯一略微拖起,却又戛然而止。

      阮澜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起村子里有这号人物,加上他脸上的伤口,总觉得有些来历不明。

      她猛然想到昨日村子里有一队官差来搜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闹得鸡犬不宁。可最后,他们也没搜到什么,怒气冲冲的走了。

      难道……

      可是……

      阮澜瞄了一眼压着自己的“小灰团”,这也太小了吧!小学毕业了没?

      她又动了下身子,主要是这人太瘦了,有点硌得慌。

      “啊啊啊啊”,阮澜装出唱歌的口型,指了指对方的耳朵,又指了指窑外。

      但凡能文斗,就避免武斗。

      经过阮澜这两天已经发现了,文斗的巅峰莫过于自己现在的状态,仅凭一个“啊”字就能立于上风,立于不败之地。

      “出去的人,就是刚才说话的人?”那双眼睛微微晃动,在火光的微光映衬下,就像是佛前供着的香油,影影憧憧。

      明明是仍未长开的一双眼睛,带着些许少年的稚气,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复又蒙上了一层遮掩的面纱,让人看得不甚真切,带着不属于这年龄的低沉阴霾。

      真XXX的好看!
      阮澜在心里感叹道,自己一定有一天能做出这样的瓷!

      “别装了。”他开口说道。

      被打断的阮澜有些不悦,扬眉不解。

      “刚才要点火的人不就是你吗?这户人家这些日子进出的女子只有你一个人,窑一直都是空置的,哪儿来的别人?”

      “啊”字神功被破,阮澜一时语塞。

      她吞了下口水,这才明白过来。方才因为自己唱了什么爱烧火,这小子是怕被烧死,这才忙不迭从窑里出来。

      阮澜不自觉地又动了下身子。

      “想活命就别乱动!”对方低声喝道。

      阮澜终于忍不住,开口怒道:“那你倒是多吃点儿啊!身上都是骨头,你以为我肉很多能当肉垫吗?我也很瘦啊!硌的我腰疼!”

      说完,她就看见对方的眼睛里闪现出一道“果然如此”的神色。

      阮澜:?!被套路了!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精了吗?

      下一秒,阮澜的脖颈被抵上了什么东西,触感冰凉,甚至有些刺痛。

      “里面捡的。”对方开口说道。

      阮澜知道他拿的什么,窑房里还能捡到什么?烧开裂落下来的碎瓷片呗!

      他的话中带着一股狠劲儿,阮澜丝毫不怀疑,自己但凡有些过分的举动,那瓷片就会即刻割裂自己的喉咙。

      怎么一言不合就武斗了?!

      她哭丧着脸,自己这才消停没几天,现在的小山村里也能这么险象迭生的吗?还是这里和自己八字不合,想法子要自己小命?

      她现在是真心实意的理解了原主的话——千万般难。

      真的难,太难了!
      我要是再脆弱一点……

      大抵是因为这些日子装哑巴装了太久,憋得话多,阮澜张口就来:“壮士饶命!壮士需要什么?劫财还是劫色?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对方眉头一皱,瞥了一眼阮澜,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嗤笑。

      阮澜:???有感觉被冒犯到!你自己就豆丁点大,竟然还瞧不上别人了?!

      她感觉到脖颈处的瓷片在微微的颤抖,想想也是,毕竟是个小孩,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怕是肯定的。

      阮澜试着说服他把瓷片放下来:“这位壮士,您在我家瓷窑里也住了好几日了,有什么需要的您就说,别小小年纪手上沾血,晚上会做噩梦的。”

      也不知是不是说中了他的心事,阮澜感觉到脖颈上那瓷片抖得更厉害了。

      她再接再厉:“而且你年纪还小,可能不太懂,咱们这个姿势甚是不雅。虽然这里是个小村子,但日后我还是要嫁人的,嫁不出去就只好赖着你了。您肯定是瞧不上我这种野丫头,为避免麻烦,不如咱们先站起来好好说话?”

      这回大抵真被她说中了什么,对方显然有些犹豫,他低声说道:“别耍花样。”

      “当然!”脖子上被人抵着,阮澜不能点头,这便疯狂的眨眼睛表示同意。

      对方慢慢的移开身子,手上的瓷片位置却不变。可就是这么些许的移动,他反而喘的有些厉害。

      重获自由的阮澜脑筋动的飞快,奈何平日里咸鱼惯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顺利脱困的办法。

      算了,要不就还是使用那一招吧。

      阮澜心里想着。

      她冲着对方笑的真诚,声音谦卑:“您饿吗?我这里有中午剩下的干粮,您要不要吃一下先垫垫肚子?”

      “拿……”那冷冰冰的声音刚冒出来,只听“砰”的一声,他脑袋上挨了一记,倒在了地上。

      阮澜把手里的扫帚往地上一扔,踢了一脚对方软绵绵的身子,拍了拍手,一脸无辜:“是你先提出武斗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阮澜:男主出来了!然后被我捶了!我可真是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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