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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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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亓司羽把衣服放好,石头洗净,晾好,才悄悄看了眼厨房,就见薛陈瑜正在案板前切葱,翠绿的葱花从他刀下倾泻而出,散开在菜板上,有几粒不听话的想翻出菜板,他一挥手,又都乖乖的躺了回去。
亓司羽眨眨眼睛,她第一次看认真做事的薛陈瑜,不由看得痴了。
薛陈瑜从余光中看到门口探出的脑袋,回身冲她点点头。
亓司羽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跑去隔壁看沈家兄妹是否回来了,等她再回厨房时,灶台里已经架好柴火开始烧水,满屋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惹得她琼鼻微翕,干脆靠在门口看人忙活。
她的嘴角挂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心里更是暖作一团,眼前这人真是奇特,明明那么冷淡又慵懒的一个人,却会到处找她,也会陪她逛一天街,现在,还在为她洗手做羹汤。
真好!
长得好,脾气好,还会做饭,实在是很好的一个人,真不知外面那些叫他“黑鬼”的,是对他有多深的误解,难怪她之前总听沈玉竹感叹传闻多虚假。
不过,叫黑鬼也不完全错,但这鬼,应该是懒鬼的鬼,亓司羽在心里默默吐槽,完了自己把自己给逗得笑了起来。
薛陈瑜对此一无所觉,他正专心的挑着面,加上蔬菜撒了葱花,再淋上特制的料,一碗素面就算成了。薛陈瑜先递了一碗给亓司羽,亓司羽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就捧着碗,坐在灶台前的矮凳上吃得风生水起。
也不知是不是饿狠了,这一碗素面简直好吃得让她想把舌头也吞下去,韧性刚好的面条和清淡合宜的汤料,再配上葱的香……亓司羽突然想起晨间在画本子里看见的一句话——人间美味,不过如此!
薛陈瑜则比她优雅多了,他整个儿斜靠在水缸旁,吃得不紧不慢、从容且优雅。
两人都没说话,亓司羽是没时间,薛陈瑜向来是懒得说话的,对着亓司羽这几天,怕已是他这辈子说话最多的时候。
吃完面条,两人将厨房收拾妥当才各自回了房。
亓司羽也不急着睡,梳洗完毕,先去窗边将早上慌忙间掉在地上的话本子捡起来拍了拍,看封面,赫然就是前些日子买的《丑掌柜追妻记》。
亓司羽翻了几页,果然看见了那句“人间美味,不过如此”,心下思绪百转,又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
繁星从窗户进来时,亓司羽还在发呆,她自己去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饮尽,那边发呆的人才终于回了神。
“来了怎么不吱个声。”
“吱。”
亓司羽噗呲一笑,却见繁星神色不好,赶紧敛了笑,正色道,“说正事。”
繁星心里烦闷,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说:“公子病了,传信让您回去。”
“怎么就病了?”亓司羽吃惊不小,见繁星不答,只好暗自猜测,难道是知道她受伤自责,故而病了。
倒也不是不可能,就亓子仪那个豆芽似的身体。
“可我现在……还有些事,怕是一时回不去。”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有什么事,但就是本能的选择了拒绝。
繁星心下更烦:“公子还说,您若不愿意回去,就自己万事当心。”说完也不等亓司羽回答,跳窗走了。
亓司羽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
奉成五年,六月初九。
那日天光尚浅,小司羽就被青橘连人带被子从床上弄了起来,焚香沐浴,换衣梳妆,好一番折腾。
那时,小司羽的体质还没有现在这么“煞”,至少青橘给她梳洗打扮是没有问题的。
等小司羽终于被推到铜镜前,就见自己梳着双平髻,头戴金枝玉梅簪,身批青丝真珠罗裙,裙边坠着天青流苏,外罩银线刻丝轻纱,腕戴碧玺串子,腰间还挂着一串紫牙乌,走起路来,环佩叮当。
待到出了门,门外更是一路胜景,夜明珠所做的灯笼从凤鸣居一路延伸到乾坤殿,朦朦胧胧的山岚中,蔷薇花淡淡的香弥散着,半空中能听见旌旗猎猎的声音,远处是啾啾的鸟鸣。
小司羽攥着裙摆往前,提着花篮的婢女纷纷笑着将花瓣洒向她,扶着锦旗的侍从则一路高歌……
那一日,小司羽被震慑住了,迷迷糊糊就进了亓家祠堂,等她回神,已经磕过三个响头。
三长老正提笔准备将小司羽的名字往族谱上写,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突然喊了一声,“等等。”
那声音实在不大,但在肃穆的祠堂中,却很是响亮了。
几位长老并亓家诸人皆是脸色骤变,有那么一瞬,祠堂里安静得叫人窒息。要知道,亓家避世多年,当初亓胜重光接任家主之位时,也只是通告了天下,并未设宴,如今,只为了不让小司羽觉得委屈,亓家大开山门不说,还广邀天下各门各派。
若此时,小司羽突然说不愿意了,亓家的颜面何存?
尽管如此,众人也只是多愣了一会儿,便纷纷和蔼慈爱地望着她。
小司羽本来被惊得不敢说话了,被大家鼓励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小声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我能不能不叫亓子羽?我从小随我娘姓,虽然我娘没给过我一口奶喝,但她却因生我而亡,我……我可不可以叫亓司羽。”
有风轻轻吹过,香案上的白烛微微晃动。
亓家诸位提到嗓子眼的心轰然落地,亓重光甚是欣慰,大笑着揉了揉小司羽的头,“好孩子,你有这份孝心当然是可以的。”
就是在那日,亓司羽成了亓家很重要的一份子。
也是在那一日,她第一次见到了薛陈瑜。
……
十五的月色,比之昨日更亮,一身白衣的儒雅公子在这夜色中自饮自酌。
“听说,你打赌输了。”
薛陈瑜抱着石头进门,闻言也不恼,信步到石桌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口,不愿意说话。
“你就不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输?”
薛陈瑜又抿了口酒,神色浅淡,输了就是输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铺子,”薛陈瑞摇着扇子笑:“前些日子,沈家兄妹去过。”
薛陈瑜一窒,原来如此。这么说,她早就知道那玉饰是什么,还故意诓自己,还真是——调皮。
薛陈瑞一直在偷眼看他,见他不但不生气,神色还柔和下来,心下也高兴起来,两人又喝了些酒,聊了些闲话,才各自回了屋子。
……一夜辗转。
清晨,亓司羽被门外的吵闹声吵醒,她揉着额头穿好外衣开门,就见背对着门口站着的薛陈瑜,挺直的背影带着一身清寒。
对面,一群虎视眈眈的护院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亓司羽上前几步站到薛陈瑜身旁,这才看清院子中间还杵着一对男女。
男的宽头大耳,左边下巴有一块暗色胎记,枣红色华服套在他矮胖的身上就仿佛一个移动的水桶,亓司羽多看了他几眼,紧抿的薄唇突然勾起一摸嘲讽的笑。
女人则涂脂抹粉身姿妖娆,一双勾人的狐狸眼水波流转,水红色裙裳裹在她丰腴的身上,完全挡不住胸前的风光。
只是这深秋凉月的,还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胳膊,是不是太‘热’了一点。
女人见了亓司羽,抬手一指她娇滴滴地道,“大爷,就是她,就是她昨儿个不知用了什么歪门邪道,抢了人家的七彩霓裳!”声音娇媚,跟在人心上挠痒痒似得。
说完还扭臀摆腰的在男人身上蹭了几下,蹭得矮胖男人笑得一脸猥琐。
亓司羽明白了,这是昨日想要霓裳的其中之一找上门来了,她两眼一转,偷偷瞄一眼身旁的薛陈瑜。
他低垂着眼睑,手扶着额头,脸上神色很淡。
这是烦了!
不及多想,亓司羽就快步移到了薛陈瑜身前,母鸡护崽儿似得一挡,等回过神时,亓司羽已经对自己的身体反应无能为力了,只得强作镇定,将对自己的怒气转向对面,娇喝道,“昨儿个那衣裳就是我得了,怎么着?你们有事冲我一个人来。”
薛陈瑜的神色有一瞬几乎绷不住,他揉着自己的脸颊止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唇角,习惯性找了个地方靠着,还未站定就听亓司羽又是一嗓子,“有本事你就自己来拿,躲在男人后面算什么英雄!”
“笨蛋,你的意思是,躲在女人后面的才是英雄?”身后是沈玉竹小声的嗤笑,还故意将尾音拖出个长调。
亓司羽脖子一僵,暗骂自己一句,都怪自己昨儿晚上胡思乱想,这会儿脑子还糊着才会犯了傻,她赶紧回头去看薛陈瑜。
薛陈瑜也正眨着眼睛看她,长卷的睫毛小扇子一般扑闪几下就耷拉下去,掩住了眼中所有情绪。
倒不像是生气了,亓司羽松了口气,狠狠瞪一眼还在笑的沈玉竹,“回头再跟你算账。”
对面被吼愣住的人此时也回了神,娇笑一声:“人家可不是什么英雄,”说着掩唇而笑,“人家只是小女人,可不像有些人,没胸没屁股,估计连那衣裳都撑不开吧!”
女人啧啧感叹,一双眼睛还在亓司羽平坦的胸前放肆扫荡。
这就——很扎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连续阴雨了好几天,今天终于放晴了,早安,小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