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善之徒》莫道真

197、第一百八十章 壁画中的人（5）

　　那石块里的家伙嘶哑着声音喊道，林塞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走上了前。

　　“你的【圣剑】中有你想象不到的力量，这才是坎贝尔家族的传承，只可惜你似乎压根没继承到——”那石块里的家伙继续这么说着。

　　林塞愣了愣，抬起头看向石块。

　　那石块里的家伙自然没有忽略掉他眼中闪过的惊讶，暗自得意地笑了声，继续说着：

　　“你平时就没有想过，这把【圣剑】身为【朝圣者】的三大传承之一，作为【朝圣者】创始人柏莎·坎贝尔的标志性武器，怎么感觉并没太大的力量？”

　　“……你知道原因？”林塞有些急促地问到，快步上前。

　　“——当然了。”那石块里的家伙说着，嘶哑的嗓音硬是带着满满高傲，“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影子先生——自然知道原因——”

　　“实不相瞒，你所继承的这把【圣剑】也和这‘禁忌物’有关——它能够改写这上面的记录！”

　　“这……”林塞瞳孔微缩，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圣剑。

　　“你再靠近一点……接下来只要听我的指挥，就能激活圣剑中的力量了……”那石块中的人继续这么说着，“你先把双手和石块接触……”

　　“好。”林塞点了点头，匆匆上前——

　　可就在那石块里的人隐藏在黑暗中的嘴角越裂越大的时候，就在林塞距离那空中漂浮的石块只有三步之遥的时候——

　　林塞止住了步伐。

　　“怎么了？你怎么还不过来？”那石块里的家伙急匆匆地开口。

　　这话音刚落，他便有些后悔——他刚才的语气太过着急了。

　　果不其然，他看见了林塞戏谑的眼神。

　　那石块里的家伙一下子闭上了嘴。

　　“再过去一点，真按你说的做，可就麻烦了啊。”林塞这么说着。

　　阿连娅也上前几步，走了过来，看着石块哼了一声：

　　“我是没想到，你明明在自身性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还敢一次又一次这样……你到底是不怕死，还是太蠢了呢？”

　　那石块里的家伙知道自己已经败露，也不再做伪装，那副本来压抑不发的模样彻底扯去，他厉声嘶叫起来：

　　“你们这些野蛮的，粗鲁无比的低贱的家伙！竟然敢这么说我，你们这些小鬼会受到惩罚的——”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塞打断了。

　　“真是难为你压抑着中间没把这些话说出口，做出一幅已经妥协达成交易的模样。”

　　林塞这么说着，冷冷地看着这石块。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到底几分真，几分假……”阿连娅朝拉斯蒂娜使了个眼色，然后转头看向石块，“但有一点你说的不错，‘禁忌物’不会那么容易被更改——那它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损坏……”

　　“换而言之就是……”拉斯蒂娜举起伞，飞舞的风猛烈地向四周的墙壁袭去，“能够被我们轻易破坏的，并不是真正的‘禁忌物’。”

　　“等等！”那石块里的家伙急忙喊叫出声，想要阻止拉斯蒂娜，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等到四周的壁画都遭了损坏，拉斯蒂娜他们才听见这家伙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可这真的是‘禁忌物’啊……”

　　这语气中是说不出的颓然。

　　——听着倒不像假话。

　　——或者说，现在再说假话也没有意义了。

　　阿连娅他们心底微微一惊，可还没等到他们考虑真的破坏掉‘禁忌物’这一举动带来的影响的时候——

　　这突然亮起的光芒却让他们微微眯起眼睛。

　　等适应了这亮光后，阿连娅他们终于看清——

　　在某面破碎的墙壁后面，是一扇门。

　　那门眨眼看起来朴实无比，不知是什么木料做的，外面刷了层棕红的油漆，可细看上去却能发现里面雕刻的花纹。

　　“……怎么可能……”首先喃喃出声的是那石块中的人，“壁画后面怎么可能有门……”

　　他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什么冲撞了他的固有认知。

　　阿连娅对此倒并不怎么意外，她之前就觉得这人有些顾左右而言他，并没在一些关键点上讲得透彻，有些话绕了一圈又绕回来，有些话大半猜测，因此阿连娅也便猜到了这人可能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对现在的这些情况也并不是特别了解。

　　——唯一能确定的也就是这家伙并不老实，也不怎么安有好心。

　　而正当阿连娅看着这扇突然出现的门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听见身边传来了第二声感叹：

　　“……怎么可能……”

　　这声感叹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只是来源于不同的人。

　　阿连娅愣了愣，转过头，就看见发出这声的林塞，瞪大了眼睛，张着嘴，目光死死地锁定在眼前的那扇门上。

　　——……这又是怎么了？

　　阿连娅不明所以，也询问出了声。

　　“这，这扇门……”林塞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他看着那门的目光变得复杂无比，“这扇门……好像……似乎……可能……大概……和我寝室的门有点相像？”

　　他想了想，还是用这种半是猜测，半是怀疑的语气说到。

　　——？

　　——啥玩意？

　　阿连娅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拉斯蒂娜倒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

　　那边绑着的娅迪低头看了看自己脚尖，似乎对这些人玩的多大早已不在意了。

　　林塞沉默了也没有再做声，事实上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半天，阿连娅才从石化的状态中恢复正常，她掏了掏耳朵，转过头，一脸迷茫：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你不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刚才什么也没听见一样。”林塞沉痛地闭了下眼，还是重复了一遍，“这个门和我寝室的门有些相似。”

　　“……”阿连娅沉默了一会，看着那扇门，开口，“你说的‘有些相似’，是说的门的材质，样式，还是……”

　　她的目光停在那扇门上面金灿灿的几个阿拉伯数字上——“3303”。

　　“……冒昧问一下，你们寝室门牌号是？”阿连娅没什么表情地开口。

　　林塞也看见了那晃眼的四个数字，同样麻木地回答着：

　　“……3303。”

　　“……除了数字外，其他的材质，样式这些也……？”阿连娅沉默了一秒，不甘心地重复着之前地问题。

　　“……一模一样。”林塞毫不客气地戳破了她的幻想。

　　“……你管这叫‘有点相似’？”阿连娅不敢置信地反问。

　　“……”林塞顿了一会，岔开话题，“不如让我们想想是谁把这种门放在这里，他的目的是什么，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懒到直接复制粘贴寝室的门，连做个更改都不愿意。

　　而这后半句林塞没有说出声，他目光落在门上，诡异地停住了。

　　场面再一次静默。

　　“已知，和林塞同一个寝室的还有两个人。”阿连娅木着脸开口说到。

　　“已知，有两个人在不久前才去了一趟【末日黄昏】。”林塞同样的表情接口说到。

　　“假设，石块里的人说那句是真的。”拉斯蒂娜说着，“这几块壁画原本属于【末日黄昏】，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送到这里的。”

　　“基于以往的经验判断，人品分析，做事风格，我们可以排除一个选项。”阿连娅闭了闭眼，再睁开，表情很是沉重，“朋友们，我得出一个答案——”

　　“我得到一个结果——”林塞也这么说着。

　　“我猜到了一个家伙——”拉斯蒂娜同样说着。

　　他们三人对视一眼，沉痛地喊出了那个答案：

　　“——安泽！”

　　这两个字的发音格外清除清晰，在整个地下室里面回荡着。

　　娅迪是不明所以，事实上她根本没见过这个安泽，也仅仅是从林塞他们的话语中得知这个存在，更是不会知道林塞他们为什么做出这个推断，所以除了些许茫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而那半空中漂浮着的石块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愣在了原地，然后开始颤抖，剧烈抖动，这奇怪的动静让阿连娅他们转过了头——

　　然后他们就听见那石块里的家伙嘶哑着嗓音厉声高叫：

　　“安泽？！什么安泽？！哪个安哪个泽？！”

　　——这话语撕心裂肺。

　　他这一嗓子，倒是把阿连娅他们吓了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这石块上。

　　——然后就瞅见这石块里的家伙面目狰狞的模样。

　　阿连娅他们一时心底有些发怵。

　　——不会吧……这又能扯上关系？

　　——怎么哪里都有那家伙？

　　事实上阿连娅他们早在观察壁画的时候就提及了安泽，只可惜那时候他们说话声音并不大，这壁画里的家伙也没有仔细去在意他们的动作——毕竟那轻视与傲慢是深入骨子里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种时刻，这种状况，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阿连娅他们还在犹豫要不要回答，就听见石块里的人似乎已经默认了答案，开始高声大骂道：

　　“安泽！见鬼的安泽！混蛋，王八蛋，不做人的玩意！”

　　林塞顿了顿，寻思这骂人的话怎么有点耳熟。

　　正当阿连娅他们以为这石块里的家伙会继续骂下去，像之前一样，这人却停住了。

　　阿连娅他们愣了下，抬起头，就看见这家伙脸往外凑了些，正阴着脸审视着他们。

　　阿连娅心中莫名一跳。

　　接着就听见这石块里的家伙阴森森地开口：

　　“你们和那个混蛋玩意什么关系？”

　　“……”阿连娅沉默几秒，酝酿里一下，最后还是尝试着说到，“这得看你和他什么关系了……”

　　“我和他什么关系？！”这本来平静下来的石块里的家伙闻言直接跳脚，“这混蛋王八蛋玩意欠了大爷我的钱！你们以为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你们以为我为什么就只有一个宝箱的财富了？！那王八蛋骗了我一整座城池！”

　　“……”林塞他们沉默了一秒，肯定地说到，“哦，没事了，误会，认错人了，毫无关系。”

　　那石块里的家伙冷笑一声，自然不会信了他们的鬼话：

　　“安是没安好心的安，泽是三点水能淹死个人的泽，是那个玩意吧？”

　　“不是，重名。”阿连娅迅速摇头。

　　石块里的人似乎变得平静了，他嘶哑着声音说着：

　　“这些假话就别想骗人了，你们是那家伙现在的同伴吧——”

　　阿连娅他们继续摇头。

　　石块里的家伙冷哼一声：

　　“不是就好。如果你们真的是那家伙的同伴，我可就太可怜你们了。”

　　“……这是什么意思？”阿连娅皱了皱眉，开口问到。

　　——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可能没有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那石块里的家伙嘲笑般地说着：

　　“什么同伴，朋友，说到底也不是你们的一厢情愿。那家伙可没有心，却会用一副模样伪装自己。那些以为自己是他朋友，是他同伴的——现在可没一个活着。”

　　他目光扫过林塞他们，接着把最后一句话说完：

　　“别和那个家伙扯上联系——但凡靠近，就会变得不幸。”

　　“他并不是这样的人。”林塞上前一步，直视着空中漂浮的石块，这么说着，他的神色变得严肃。

　　“他不是这样的人？”那石块里的家伙冷笑了一声，目光转向他，“你们真的有了解过他吗？但凡对他的过去有过了解的人，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们要知道，这家伙曾经有过很多任搭档，而无一例外现在都死了，其中有多少是他亲手所杀不得而知……但是，他对待能交付生死的搭档尚且如此，对你们——同伴，朋友？”

　　他说至此，又冷笑了一声。

　　林塞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阿连娅已经迈步上前：

　　“喂，我们对那家伙的什么黑暗过去，不可告人的什么历史都不感兴趣。如果要得知，也是听那家伙亲口告诉我们，而不是从什么不知底细的外人口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拉斯蒂娜说着，伞尖直指着空中的石块，“比起其探寻朋友的过去，不如去相信自己所见所想——如果连自己看人的眼光也不相信，反而去相信他人没影的话语，那这个朋友还是别做为好了。”

　　林塞看着阿连娅和拉斯蒂娜的背影，愣了愣，又笑着摇了摇头，他也走上了前，凝聚的圣剑直指空中的石块：

　　“我没他们想的那么多，我只是认定了安泽是我的同伴，而我，相信同伴。”

　　“所以，挑拨离间的话还是免了吧。”

　　他锐利的目光注视着空中的石块。

　　那石块里的家伙似乎愣了愣，裂开嘴，话语中也是嘲讽：

　　“同伴……你们说你们是他的同伴……”

　　他冷笑了一声，目光一一扫过林塞他们，嘲讽地——厉声高叫到：

　　“你们果然是那个混蛋王八蛋不是人的玩意的同伴！”

　　……？

　　这紧张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的氛围突然凝固了。

　　林塞他们的表情动作也同样凝固了。

　　只有这个石块里的家伙依然在喋喋不休地嘶哑声音高叫：

　　“你们这群家伙之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说是安泽那混蛋玩意把大爷我在的壁画从【末日黄昏】搬过来的！你们竟然还逼问我壁画来历，问我这是什么，怎么来的？！”

　　“你们这群家伙果然是那混蛋的同伙！合起伙来演我！都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

　　林塞他们对视一眼，都沉默了下来。

　　站在这壁画里的人的角度来想，原本好好呆在【末日黄昏】的历史馆里，突然一个不速之客从天而降，人刚苏醒就被弄晕，转眼醒来就在陌生的地方，然后还遭到了那罪魁祸首的同伴的拆家威胁逼供——

　　好吧，这看起来的确挺那什么的。

　　林塞他们想了想还是尽力为自己清白努力：

　　“……不是，说来你可能不大相信，但我们真的是无辜的，什么也不知道。”

　　那石块里的人从嗓子深处挤出一声冷呵。

　　——真的解释不清了……

　　阿连娅沉痛地闭上眼。

　　——这怎么说？

　　——前一秒还在信誓旦旦说“安泽就是我们的同伴”，下一秒说，我们不是同伙，你不是被我们和安泽联合起来演了，是安泽演了我们全部？

　　——这谁会信？鬼才信吧！

　　阿连娅睁开眼睛，她已经平静了下来，她平淡地注视着眼前那漂浮的石块，张开嘴说到：

　　“啊，没错，就是这样。一切都是安泽计划的，你要恨就恨安泽吧。还有什么遗言吗？”

　　阿连娅这副破罐子破摔的精神，让林塞和拉斯蒂娜他们纷纷侧头注目。

　　而阿连娅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

　　“你！”那石块里的人被阿连娅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气得不轻，他张口准备叫骂，却看见林塞摇了摇头——林塞拍了拍阿连娅的肩膀，抬头看向空中漂浮的石块，他说着：

　　“看样子他和安泽也有些过往，但既然是欠钱，欠债还钱就是天经地义，我们不能因为和安泽的关系就……”

　　——就欲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这话在林塞嘴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只是用行动阻止了蠢蠢欲动的阿连娅。

　　“……你们想做什么？”那本要叫骂的石块里的家伙突然哑然了，就像被掐住脖子一样——他直觉林塞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他绝不想听见的。

　　果不其然，林塞稍作考虑，就给出了最终答复：

　　“我准备带你去见安泽，有什么事的话当面说清比较好。”

　　虽然他觉得安泽应该，大概，可能，也许，也不是那种会随意欠人钱财的家伙……

　　——他可能会直接抢或者骗。

　　林塞心中快速地飘过了这句，随即摇了摇头，暗骂自己怎能这么想身边的朋友。

　　然后他看向了石块里的家伙。

　　——反正……要杀人灭口什么的，见上一面之后再做也不迟……

　　林塞自觉自己没有将心底的想法流露于脸上，可这石块里的家伙却一幅见了鬼的样子。

　　“见那个混蛋玩意？！”石块里的家伙喊道，也不知道是太过惊讶还是什么，他声音不自主拔高，“见他？！不！不！我绝不！大爷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想看见他！”

　　——很好，看来不是我的问题，是安泽的问题。

　　找到了原因的林塞暗自点头，然后看向了拉斯蒂娜。

　　他才没有管这石块里的家伙在叫喊着什么，也没有心思去探讨为什么这石块里的家伙听见去见安泽时言语中的恐慌完全不像一个债主讨债的样子——反正这些家伙一个一个弯弯绕绕，就像成了精一样，不如面对面互相伤害吧。

　　就这样林塞在极短的时间里愉快地敲定了决策，拉斯蒂娜挥了挥伞，风便一层一层卷着石块靠近，反正不要亲身接触到这石块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那石块里的家伙果不其然怒极，却也只能在那叫嚣着。

　　阿连娅看了看他，嘟嚷了一句：

　　“你看，你这么短时间里提及那家伙这么多次，应该是非常想念，我们就帮你实现愿望……”

　　“？！！”那石块里的家伙的骂声被拉斯蒂娜的风吹开，并不能清楚地传递出来。

　　在愉快地给石块按下静音后，拉斯蒂娜转过身，抬起头——

　　她知道比起这个，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抬起手，伞尖直指那扇看起来普通无比的门，一阵狂风从她身后吹来，卷得发丝和裙摆飘的——然后猛地向门的方向冲去！

　　——他们这次‘卡纳图学校’的探索，似乎该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