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善之徒》莫道真

184、第一百六十七章 钢琴声

　　【苍色之翼】的人在另一处教学楼行走。

　　他们从东北往着西边走，说是探查了好些地方，除了遇见的各种鬼怪外，可说得上却是一无所获。

　　虽然祸水东引，甩掉了那个玩偶，但也让更麻烦的东西缠上了——一个无头女尸，正在欢快地追着他们跑。

　　跑在最前面的白狼并不是很想对这种奇怪的东西出手，他看了一眼，便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转手把这个大麻烦扔给了菲丁解决。

　　菲丁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觉得自己不该承担起这样的重任，即使他有意于抢夺最大的功劳——但这不意味他想接手大麻烦，然而白狼就是一副撒手不管的样子，只有在刚才祸水东引的时候才稍稍有些兴致。

　　而麻烦的是，后面那个无头女尸和之前的玩偶一样，都能复原。

　　说起来，当时白狼一爪子毁了那玩偶大半个脑袋，那玩偶按耐着没有瞬间复原，很可能是早就注意到了那边伊芙琳他们，索性换了个目标，跟着白狼演了一波——虽然他们【苍色之翼】的确有人折在那个玩偶手上，但实际上那玩偶奈何不了他们，他们也奈何不了那玩偶，否则也不会追这么远。

　　但现在不一样了——菲丁是确确实实感受到后面那个女尸的恐怖。

　　她尖长的指甲直接刺进奔跑的人中，刺入一个人的心肺，几瞬，那人的血肉就像被吸干，顺着指甲，源源不断地流进那女尸身体。

　　然后，那女尸扭下了一人的头，放在自己脖子上，可或许是因为不匹配，那头颅没呆上一分钟，便化为了血雾，被那女尸吸入了身体。

　　而找的错误头颅的女尸，似乎是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更加紧追菲丁他们。

　　菲丁眼皮一跳，他能确实地感受到那女尸的怒气，也能感受到她身上力量的增长。

　　问题是——他和那些【苍色之翼】的尝试过反攻，外体的伤害的确能给那女尸造成一定影响，但只有女尸一杀了人，力量有了补充，便能瞬间恢复，而魂异者的魂技对女尸完全没作用，就连菲丁这一类似幻境一样的异能也没任何作用。

　　对此，白狼嗤笑了一声，有了评价：

　　“你们是想用幻境困住一个没脑袋没意识没灵魂的什么？”

　　菲丁哑然，但白狼的话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提醒——既然没有脑袋的女尸无法对付，那找到了脑袋，岂不是就能解决这个麻烦了？！

　　菲丁眼前一亮，当即便想着找到女尸脑袋的线索：那七大不可思议，他们已经探索过大半，而在这个地方的只可能是——

　　就在这时，空中似乎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钢琴声。

　　白狼微微挑眉。

　　菲丁却一瞬间变了脸色。

　　他本怀疑身后这个女尸是「钢琴声的回响」这个异闻，但这传来但琴声却打碎了他的思路。

　　——如果身后的女尸就是那个异闻，那现在弹奏钢琴的又是谁？！

　　更奇异的是，那身后的女尸似乎是听见了琴音，速度越来越慢，行动中带上了肉眼可见的疑惑和迟疑。

　　菲丁稳了稳心神，继续往前奔跑——不管怎么说，这女尸放慢速度，就是一个甩开她的大好机会。

　　随着他们的奔跑，那琴音也越来越清晰，那跳动的音符充满了欢乐和喜悦，在这诡异的夜晚快乐回荡。

　　在听清这个乐曲的时候，菲丁的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他脸上满是一言难尽。

　　紧接着，一个凄厉的女声加了进来，而她唱歌的歌词却和她的声音完全不符：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

　　而那钢琴声丝毫没被这个女音影响，甚至弹奏得更欢快了。

　　白狼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诡异的教学楼里回荡着这喜气洋洋的曲子，实在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包括后面愣在原地的那女尸。

　　好半天，菲丁才回过神，他艰难地在钢琴声中歌声中，用仅剩的理智分析到：

　　“刚才那个女声……可能就是这个女尸的脑袋发出的声音……我们只需要跟着音乐走，找到那个脑袋，就能解决掉这东西了。”

　　至于这个女尸为什么唱这种奇怪的歌，菲丁已经自我说服给了答案——怕是身体和脑袋分开太久，供氧不足，失了智。

　　【苍色之翼】的其他人自然不会对菲丁的分析有什么意见，白狼也是有些兴致地挑挑眉。

　　他们甩开在后面呆楞的女尸，往着声音的源头走去——

　　果然是一间音乐教室！

　　菲丁看见门上音乐教室的牌子，便心中大定，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就是「钢琴声的回响」那个异闻！

　　——而一切，将会如他所预想的那么发展！

　　菲丁有了底气，伸手推开音乐教室的大门——

　　月光倾斜下，一个坐在钢琴椅上的人正欢快地弹着钢琴，看他在琴键上跳动的手指，似乎还陶醉其中。

　　他穿着一件红色斗篷，遮住了大半个身子，兜帽也掩饰住了大半张脸，让他的面容无法被识别清晰。

　　而在钢琴上放着的那个脑袋，却是一脸苦色，被迫唱着歌。

　　打开门的菲丁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沉默地想把门又关上。

　　而【苍色之翼】的成员们却并没懂他为何沉默。

　　一个人看了里面几眼，迟疑地开口问到：

　　“……这就是「钢琴声的回响」那个异闻吗？那里面有两个头，哪个是后面女尸的啊？”

　　菲丁脸色一黑，还没来得及作答，另一个【苍色之翼】的成员便接口到：

　　“你傻啊，虽然无法看清那人容貌，但那家伙的脑袋显然是长在头上的，分明那个在钢琴上放着的脑袋才是女尸的！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这教室里除了那个女鬼，还有其他人？那异闻不是说，那女生猝死了才变成鬼怪吗？那弹琴的男的又是谁？”

　　菲丁一愣，又准备开口，然后又被打断了——之前那个【苍色之翼】的成员接着说：

　　“我看你才傻哩，那异闻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那女生是为情所困，然后猝死。这个男生还可能是谁？明显是她暗恋的那个不幸身亡的男生。他们死后，一起成为了鬼魂，停留在这个音乐教室里……”

　　另一个【苍色之翼】成员拍手叫好，热泪盈眶：

　　“看来他们成了鬼魂后在了一起，一圆身前遗憾，真是凄美的爱情故事……”

　　菲丁只觉得额头青筋蹦了又蹦，他实在忍不住大喊到：

　　“见鬼的爱情故事，见鬼的凄美爱情，凄美爱情在这里给你弹‘恭喜你发财’？”

　　他伸手一指在钢琴凳上坐着的那个家伙，厉声喊道在：

　　“你们自己问问，这个家伙到底是谁？！”

　　——不管眼前这家伙是谁，总不可能是那什捞子“灵异故事”里面的人。

　　菲丁心中倒是有个猜测，他觉得这家伙大概就是卡纳图学校的学生或者老师了，校长总不至于真就看着他们【苍色之翼】在校内猖狂——所以这家伙很显然就是后手。

　　那弹着钢琴的人和唱歌都脑袋都停了下来，菲丁他们的动静并不小。

　　【苍色之翼】成员那一双双眼睛好奇地看了过来。

　　备受瞩目的钢琴师沉吟了一下，然后试探着说到：

　　“……张三。”

　　菲丁猛地转过头瞪着他。

　　像是不敢置信，但更多是因为听出了这个声音——上次通电话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现在印象倒是很深了。

　　那弹钢琴的家伙像是受到了鼓励，更加肯定地说到：

　　“我是法外狂徒，张三。”

　　然后他指了指钢琴上放着的瞪圆眼睛看着他的脑袋，介绍道：

　　“这是李四。”

　　然后他抬头看向【苍色之翼】的其他成员，面色诚恳：

　　“就像大家猜到的那样，我们是一对情侣。由于生前阴差阳错，没有好的结局。本来想着死后就能美满幸福的在一起……”

　　他声音变得悲哀痛苦，倒是干净利落地直接抓起钢琴上的那个脑袋，继续说着：

　　“但是大家也看见了，李四她死后由于未知的原因，身体和脑袋分离了。她现在理智不清，让她身体和脑袋连接在一起，恢复正常，就是我现在唯一的愿望了。”

　　而他手里那脑袋快要发疯得直接张嘴咬他手臂了。

　　无奈之下，他也不能举着这脑袋了，只能抓起那头发，像拧西瓜一样拧着。

　　——可真tm是伉俪情深。

　　看见这个举动的菲丁眼皮一抽，奈何身边那堆扶不上墙的【苍色之翼】的成员们像是没看见一样，依然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凄美爱情感动。

　　“真麻烦，这家伙的魂技越来越厉害了。”菲丁喃喃着，神色很是凝重，“我上次便是输在了这家伙催眠的魂技上，不过好在这次有了准备……”

　　“那不是魂技。”唯二没被影响的白狼挑了挑眉，这么说到，“那只是这家伙的一点手段罢了，不是什么魂技，只是一些心理暗示和语言操控罢了。”

　　“不可能。”菲丁愣了愣，“你或许不认识这家伙，但我很清楚他，他就是魂学院的学生，上次我卧底失败便是和他一组——”

　　白狼却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

　　“你要知道，一个好的催眠师，可是会把暗示藏在他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音的轻重，每一个字符之间。”

　　“他不是魂异者。”白狼这么肯定地说到，“可能用了这点小伎俩混进魂学院，骗了所有人。”

　　菲丁张开嘴想要反驳，却发不出声，那一串串记忆接二连三在他脑海中浮现：

　　【“我是魂学院第33号考生，魂技叫做‘突然到来’，能力是催眠一人，让他回答三个问题。”】

　　【“啊，对了对了，我忘了说，不过你们也知道我是魂学院的吊车尾。最基础的灵魂保护，灵魂治疗什么的我都不会。所以……面对灵魂攻击的时候，请你们自求多福。”】

　　【“我用魂技‘突然到来’将你催眠成普通人了。所以你无法动用异能。”】

　　菲丁的心沉了下去，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不，不对，说只是催眠也不对……仅仅是催眠，当时怎么可能直接让他没法动用技能。

　　——可白狼说的也在理，如果是真的魂异者，怎么会一直以来，连基础的魂技全都不会……如果说是隐藏实力，可这种最基本的，连才觉醒的魂异者都能学会的基础魂技，有什么好隐瞒的？又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菲丁的思绪乱成一团，不停推翻又重演。

　　而那人还站在钢琴边，就在讲台上，自顾自地继续着演讲：

　　“我希望大家能够帮助我！我相信【苍色之翼】的各位，都是善良热心蒙昧良心的正义之徒。你们就是照亮着世界的光，你们就是黑暗中的太阳，你们就是闻着味道而来的鬣狗，就是垃圾桶旁边兜转的苍蝇……”

　　——？

　　被这抑扬顿挫的语调打断思路的菲丁忍不住咳了一声。

　　——什么鬼东西？到底夸人还是骂人？真当这里没有清醒的【苍色之翼】成员了？

　　台上那畅所欲言的家伙看了菲丁一点，不情不愿地转过调子：

　　“抱歉啊各位，我生前语言不太好，文字功底太差了，说错了话用错了词都一定是故意为之的，毕竟我常年吊车尾，不然怎么会因为考试成绩上吊，还害得李四同学为我郁郁而终……”

　　“呸。”他手上提着的那个脑袋唾弃了他一声。

　　那家伙没在意，继续深情并茂地说着：

　　“所以，我在这，再次，诚恳地请求各位的帮助，希望能够有人把李四同学的脑袋成功接在身体上……”

　　“当然了，我张三也是个有恩必偿的人。”讲台上这人继续说着，“成功将李四同学的脑子接回身体上的人，我将赠送他卡纳图学校的‘宝藏’！卡纳图学校的至宝，或许其他人并不知道，但身为异闻中的存在，我张三是最清楚的！”

　　他一拍胸膛，面色诚恳：

　　“你们大可相信我张三！我愿意用‘张三’之名起誓！”

　　下面的菲丁快被这人气笑了，他忍不住大声喊道：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讲台上那人愣了愣，透过那遮盖了大半张脸的兜帽都能感受到他一脸的悲悯：

　　“那你见识可太少了。”

　　菲丁感觉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他没理会讲台上那家伙，反正和他讲话只会被带偏。他转过头看向【苍色之翼】的其他人，试图将他们喊醒：

　　“你们清醒一点，上面那个家伙只是在空手套白狼——”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被cue到的白狼幽幽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

　　菲丁这口气是真的没喘上来了，他甚至怀疑现在不是他们【苍色之翼】的十来个人包围对面一个，而是他一个人1 vs all，还是腹背受敌的那种。

　　而就在这时，祸不单行。

　　音乐教室的大门再次被破开，那个女尸推开了门，跌跌撞撞往里面走来。

　　那女尸身上的血腥气和翻滚涌出的力量，让菲丁一下子住了嘴。

　　他们就站在门边，离那女尸不过一米距离。

　　刚才还在叫喊着凄美爱情的【苍色之翼】的其他人，也在生死威胁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僵在原地，屏住呼吸，没敢动弹。

　　“我就说了是催眠，一点点小技巧罢了，不是魂技，魂技可没这么好破的。”白狼却没怎么害怕，笑了一声，开口说到。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菲丁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

　　好在那女尸并没在意他们——或者说，她的注意力被讲台上牢牢吸引。

　　与此同时，那家伙手里提着的人头也兴奋得尖叫：

　　“我的身体！是我的身体！”

　　那女尸径直往讲台的方向走去，脚步越来越急切。

　　等着那女尸从他们身边经过，【苍色之翼】的人才松了口气。

　　“死后再见，值得感动。”一个【苍色之翼】的成员这么说着。

　　“身头相接，圆满结局。”另一个【苍色之翼】的成员这么附和着。

　　菲丁这次不恼了，也无心去纠正这两个不知从哪学说相声的【苍色之翼】的成员，他此时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讲台，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他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但听这家伙不停诱导别人帮他把头身相接，没有自己亲自上场，其中绝对有危险！

　　——而现在，这家伙机关算尽，又玩弄他人，到头来自食恶果，能不让他高兴吗！

　　菲丁脸上的开心溢于言表。

　　而讲台上那人歪头看了看步步接近的女尸，又看了看在手中不停兴奋叫喊的人头，嘀咕了一声：

　　“……没想到还真能召来，可惜有点早了。”

　　而那女尸走到他几步远的位置，手已经要能碰到那个脑袋了。

　　那脑袋脸上也是显而易见的激动神情。

　　这家伙却伸手一扬，做出了投篮的姿势，喊到——

　　“嘿，菲丁，看球！”

　　伴随着这话，那女尸的脑袋准确无误滚入菲丁双手。它那双瞪大的眼睛充满了不敢置信，和同样震惊的菲丁的视线直直撞上。

　　讲台上的家伙微笑着看着他们。

　　下一刻，两道咒骂声同时响起，手中的女尸脑袋和菲丁齐齐骂到：

　　“你tm做个人吧！”

　　“wdnmd，安泽！”

　　而没有意识的女尸身体，将将止住步伐，然后她转了个弯，向着菲丁走来。

　　菲丁一阵战栗，当即想把手中的烫手人头扔给其他人。

　　而这次，【苍色之翼】的人却是学乖了，早早地躲远了。

　　菲丁心中又气又恼，但这个念头还没打消，目光依然在四处转着，想找个合适距离的家伙，扔了这个人头。

　　但女尸的步伐已经加快了，不出一分钟，便会来到他面前。

　　【苍色之翼】的人在刚才四散下，还贴心地给菲丁拉开了大门。

　　菲丁气急，却也只能拿着女尸脑袋匆匆奔向外面。

　　而女尸的身体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过了好一会，那奔跑的脚步声才消失在过道。

　　音乐教室中重回安静。

　　“如果刚才他放下那颗脑袋，扔到地上，就不会这么狼狈了。”站在讲台上的安泽微笑着开口。

　　“他不会扔下那个脑袋的。”在教室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的白狼笑着摇了摇头，这么说着，“他知道你在这里，那个脑袋一定是什么关键。既然到了手里，就断然不会将它舍弃的。”

　　“但他也知道拿着那个脑袋会有危险。”安泽继续微笑着说着。

　　“所以，他跑了。”白狼一双幽绿色的眼睛看向讲台，“我倒是挺好奇，你就不怕他不回来吗？”

　　“他是个聪明人。”安泽耸了耸肩，“他知道我在这里，知道那个异闻发生在这里，就能猜到这个房间也是必须的，所以，他还会回来。”

　　“那你呢？”白狼微微眯起眼睛，“你应该没猜到我们会来找异闻，应该也没猜到我们会来找这个音乐教室——毕竟变数太多了，你没法确定我们就能在这个时间来到这个地点，碰上你。而你刚才的话……我猜，头和身子相接是必须的，但恐怕你现在没办法做到……”

　　他的目光紧紧停在安泽身上：

　　“如果我们不来，你应该也有其他办法应对……难道是……女尸身体和脑袋的连接需要在特定的时间，而现在，时间还没到？”

　　安泽在兜帽下的脸色没变，甚至脸上的温和笑容也没丝毫改变。

　　他的眼中却冷了下来，语气却一如既往地平缓：

　　“的确就像你猜的那样，我在等候时间……这时间虽然不长，但我想，应该也够让一些从泥土里爬出来的腐烂枯骨和不该苏醒的亡灵再次埋入地底了——”

　　“你说对吗？白狼。”

　　他身上的杀意几乎凝为实质。

　　而座下那白发男子却勾起了嘴角，他的脸上是张扬而兴奋的笑容：

　　“当然了。恶鬼。”

　　他身上的杀气也不亚于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