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忘羡]引路人》唐楓祈

1、引路人

　　我站在这个岔路口前已经很久很久了。我知道左边那一条是去投胎转世的路，右边那条是继续在阴间徘徊的路。只有死前心怀执念的人，死后魂魄才会走到这里。故只要有魂魄向我问路，我都非常乐意为他们解答。遇到一个聆听者在这种地方是很难的，所以他们也会停下来，与我聊一会再赴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旅途。我很乐意听他们向我倾诉自己的故事，因为我是一缕没有过去的魂魄。我忘了很多事，我只记得我站在这个岔路口已经很久很久了，大概以后还要站很久很久。
　　这里常年昏暗无光，我常怀疑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要瞎掉，可是后来再想想:我都只剩魂魄了，还何谈瞎不瞎。然后就有一股淡淡的情绪氤氲开来，眼里受到刺激盈满了液体。我赶紧用衣袖拭去，我曾答应一个人，永远不要流泪，可是……可是如今我已然忘记那人姓甚名谁。
　　倏尔抬头，有一缕白色的高挑身影持灯笼疾驰而来。就像丢失了重要的东西，正在沿途寻找的人。
　　白衣之魂很快就来到了岔路口前，见我站在路口前，便做了个揖。白衣人一头黑发如瀑，剑眉，浅琉璃色的眸底满是方寸大乱，绝色面庞额上系着一条云纹抹额无风自动，一袭白色道袍映上了灯笼的火光，使清冷昳丽宛若谪仙的人染上了烟火气息。我连忙回礼，一边就想，会是什么样的事会令这神仙样的人物焦急不已？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请问姑娘，有没有见过一个人。”谪仙眼底的火焰就这样撞进我的眼帘。
　　“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已隐隐替他感到失落，毕竟离上一缕魂路过这里也都已经过去相当漫长的岁月了，他要找的人应当未曾路过这里。
　　“那人……一身赤色滚边的玄衣，高马尾，红发带，丰神俊朗，眉目带笑。”谪仙的回答相当自然，似乎曾在心底排练过千百遍。
　　“他……是你什么人？”我似乎觉得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尚待确认。 “他是我的，道侣。”
　　啊，果然如此。我浅浅地笑。
　　“他也和你一般心存执念么？”我问道，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答复。
　　“是。”谪仙咬咬下唇，肯定道，半天又补充道，“我信他。”
　　“我知道了。”又是一个痴儿，还极有可能是一对痴儿。我笑笑，遥遥指道，“那你便走右边的路吧，那条是继续在阴间徘徊的路，只要你的道侣也是心怀执念之人，你们总会遇见的。”
　　“在下蓝忘机，多谢姑娘。”白衣道人做了个揖，似乎又要疾驰而去。
　　“诶！道长请留步！”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出声唤道。
　　“何事？”蓝忘机脚步一顿。
　　“既然你的道侣也是心怀执念之人，那么你们总会遇见的，请把步伐放慢一些吧。你的道侣找不到你，一定很着急，也在到处找你，你若走的太快，他会追不上。”我诚恳地建议道。蓝忘机浅琉璃色的眼眸有一瞬的松动，然后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正欲举步，又回过头:“姑娘站在这里，可是在等什么人？” 这次瞳孔一缩的轮到我。
　　“是。我是在等人。”我愣神片刻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又不是什么丑事。
　　“你可还记得你在等谁吗？”蓝忘机再次发问。
　　“我确实忘了他的名字，也忘了他的面容，只记得他似乎也和你相似，总穿白衣……不过只要他出现在我眼前，我一定一眼便可认出。”我勾了勾嘴角，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
　　“好，若我见到了你所记挂之人，有缘再会之时定告知与你。”蓝忘机这才踏上右边的岔路。
　　“谢谢，也愿你早日寻得你的道侣。”这次他果然放慢了步伐，我目送那一星映着灯火暖色的白衣身影飘飘而去，不禁失笑，早知我也拿盏灯笼站在这里了，现在还不知谁更似引路人。
　　我习惯性蹲下来抱住双膝，把自己蜷成一团，开始无止境的思虑:我在等的人会不会并非心怀执念，而是已经早早转世投胎;他是不是早就忘了有人在等他;他如果再见到我时，能不能认出我……这一个个都是无解的谜，就算有朝一日得解，我也不可能再离开。
　　“嘿，姑娘，我问个路呗？”一阵轻快明亮的声音在耳畔乍起。
　　“？”我把脑袋从双膝间支起来，就见一个一身玄衣，用红发带扎着高马尾的青年人弯着腰，笑吟吟地看着我。好一个丰神俊朗，眉目带笑。如果不是这笑靥如花，恐怕整个人都要与周遭融为一体了。
　　“请问到你心里的路怎么走啊？”蓝忘机心心念念的道侣调笑道。
　　我职业化地微笑，也知道这人能走到这里，并非等闲之辈，只道:“你这样子会让你的道侣很伤心的。”
　　“道侣？！”玄衣青年眼中的光芒都亮了几分，神情堪称激动，“蓝湛果然来过这里！是不是有一个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衣，眼睛颜色浅浅的，脑门上还束着云纹抹额，特别特别好看，像神仙下凡一样的男子路过这里？”
　　“嗯。他说自己叫蓝忘机，在找一个‘一身赤色滚边的玄衣，高马尾，红发带，丰神俊朗，眉目带笑’的人，还说那人是他的道侣。”我把蓝忘机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对对对就是他，他往哪条路上走我得赶紧去找他，蓝湛找不到我肯定要急死了。”玄衣青年跳起来，我怀疑给他指了方向后他可能会像离弦之箭一样飞出去。
　　“你别着急，他刚走不久。他来到岔路口之前走的可快了，不过我叮嘱过他要走慢一点了，应该很快就可以追上。”我宽慰他道，“可是我很好奇啊，看你道侣的反应应该以为你是走在他前头的，怎么这遭落在了后边？”
　　“额……这个嘛……”青年脸红了红，半晌可能是觉得都只剩一条魂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就摆出壮士断腕的表情，道:“本来我想给我家道侣一个惊喜，先躲起来，看到他人了以后从后面冲上去抱住他……结果那一阵子人……不对，鬼太多了，就跟丢了。然后我急了，一直走一直走，就来到了这个岔路口，看见你蹲在那里，还以为姑娘你哭了……”
　　我无视他最后一句话，对他说:“他来到这个岔路口的时候手上拿着灯笼。”
　　“哈？”
　　“他手上拿着灯笼，不为别的，只为你能在众多魂魄中一眼看见他。夜尽天明时，有一人渡你。”
　　玄衣青年沉默了半晌，一脸心疼。
　　“他往右边那条路去了，快追吧。”我遥遥指了路。
　　他抱拳道:“多谢姑娘。我姓魏，名婴，字无羡，请问姑娘芳名。”
　　“我忘了。”
　　“呵？”魏无羡一脸惊异，“姑娘你是在这里站了多久啊，连名字都忘记了……难道你是在，等人？”
　　“呃，是……。”我有些小小的惊讶，还有些忍俊不禁。
　　“诶诶姑娘你突然笑什么。”
　　“我笑你和你道侣真像。我告诉你哦，你道侣临走的时候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魏无羡回首望了望来时的路，自己也笑了“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我和蓝湛。那，你还记得你在等谁吗？我和蓝湛帮你留心一下。”
　　“……。”我深觉这一对道侣某些方面是真的很像，只能尽量压抑笑意:“我确实忘了他的名字，也忘了他的面容，但只要他出现在我眼前，我一定一眼便可认出。”
　　“那么，你会一直等下去吗？”
　　“是，等不到他我会一直等，直到等到他为止。”
　　“那我也会一直追，直到追到他为止。”魏无羡又笑了笑，朝我挥挥手，往右边的路上走。
　　“再会吧，你会追上他的，一定会。”
　　“有缘再会！你有朝一日也定会等到你要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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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你后来等到了吗？你要等的那个人。”长着一张苹果脸的少女托腮坐在我对面，嘴里衔着棒棒糖，嘟嘟哝哝地问。
　　“你猜呀。”我笑眯眯地托腮与少女对望。
　　“好吧，那么，蓝忘机和他的道侣魏无羡最后到底有没有遇到。”少女知道我不想透露什么的话嘴皮子磨破都没有用，只好问了别的。
　　“嗯呐，他俩的距离那样近，自然是会遇到了。”我偷偷拿眼去瞄窗外那两个并排坐在秋千上的男孩。一个神采飞扬，口若悬河;另一个面若冰霜，却非常认真地在听前者讲话，嘴角不易察觉地噙了一抹笑意。
　　“遇到了以后，应该再也不会分开了。”
　　再也不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