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追溯第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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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只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就算魂牵梦绕了二十多年，也不过就是个梦罢了。
蓝忘机麻痹自己，哄自己学着忘记，对自己说像以前一样，忘记了就好，强行压下心底叫嚣着“去找他！”“去找他！”的呼声。可是，好不甘心啊，就这样放手的话。那样的音容，那样的笑声，总想沉溺其中。好似沉溺其中，便可忘忧，红尘与己再无关。
“咚咚咚——开门！×通快递③！”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单元楼。
蓝忘机虽然根本不想动，但是从小的良好家教使他当然不可能让人家站在门外久等，于是大脑未动身体先行，打开了房门。④
“您的快递！”快递小哥的面容掩在帽沿下，看不分明。不过从轻快如清泉一样带着笑意的话语间可以想象到是个活泼阳光好相处的少年。
“什么时候快递公司还可以不用电话确定收件人是否在家就直接送货上门了。”蓝忘机难得说了这么多话连一个标点都没打，眼里却是结满了寒霜。
快递小哥⑤身量比蓝忘机略矮一点，仍是笑意盎然地把一个方方正正极具分量的纸箱交到他的手上:“哎呀蓝学长真是名不虚传思维缜密，我竟然一出场就被发现破绽了。”
蓝忘机眉头不可察觉地抽了抽，缓缓道:“久等了，请问你是哪个系的。”
少年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看得蓝忘机有些恍神:“蓝学长好，我是计算机研究所的……额……哎呀反正明天我就要和我师弟一起来给你们所里帮忙了，到那时你就知道我是谁啦。这个是蓝学长托我交给你的。”说罢指了指那箱子。
蓝学长本尊可不就站在这吗？所以少年口中的“蓝学长”应该指的是自家兄长了。不过虽然蓝忘机是和自家兄长分开住，可也是在一个小区里，送个东西什么的也很方便，有必要专门托人送来吗？难道所里已经忙得抽不开身到这种地步了？！看来自己明天非得回科研所一趟不可。虽然心里活动频繁，表情上却是不露山不露水:“麻烦学弟了，进来坐坐吗？”
少年看上去极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还是拜拜手，道:“不了，下次吧！下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我明天就来你们所了，可现在跟我们计研所的交接工作还没做完呢，那……明天见！”少年好像并不知道蓝忘机休假的事，冲他挥挥手就跑了。
蓝忘机环抱着箱子，没有手能腾出来，只能向他点头示意，为没留住那鬼灵精怪的少年而阵阵失落。
电梯里，快递小哥一把拽下帽子，露出一对宜欣宜喜水光盈盈的桃花眼，整个人靠在电梯墙上。
“喂，你把程序的名字起的那么苏，蓝忘机会不会看都不想看就直接扔了。”早就等在电梯里接应的另一个少年明明话语里满是替发小担忧，表面上却装出一幅鄙夷+不屑+无语的表情。
“哎呀师妹，偶尔也要信任下你师兄的技术嘛~”靠在电梯墙上的少年懒懒散散地说。
就知道他不会好好说话的。接应少年听了这句话准备给对面那人一拳。
“虽然现在看确实苏了点，可是，真的是没有更合适的名字了……”少年仰望电梯顶的照明灯，却又好像是透过灯在看别的，更为遥远的事情。
又是这样的表情。接应的紫衣少年默默放下拳头。从他认识眼前这个人开始，这人就是这样，总是露出这样的表情。也许，真的如他所说，等蓝忘机看了那段VR，他就不会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吧。
回到房内的蓝忘机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箱，发现里面还有一层泡沫压缩板盒，盒上有一张便签。蓝忘机非常轻易地辨认出是自家兄长的笔迹。
“忘机:
你从小就有的梦魇情况近来愈发严重，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日常生活，我和叔父商量之后得出共识:绝不可以再放任不管了。可是，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很抗拒提及你的梦魇，想必现在也依然抗拒。于是我想到了最近突飞猛进的虚拟现实科技。VR现在在普通学生中也相当流行，只是忘机你对这些知之甚少，也不会主动去了解。我医研所的温情讲师那里得知VR技术在治疗心理疾病方面也颇有奇效，计研所的魏同学听说了之后主动要帮你的VR装置编程。据说魏同学的编程技术是计研所三届以来最好的。这台装置也是大家的心意，希望忘机你能耐心看完。
蓝曦臣”
蓝忘机掀开盒盖，便看见那台VR装置安放在一堆海绵里，可以看出装箱的人为了防止仪器损坏懂了不少心思。这时他又看见一张叠起来的信笺夹在海绵之中。展开来是既陌生又熟悉的龙飞凤舞。
“给蓝湛:
你好啊蓝湛！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这样说你可能不太明白，我们之前是见过的，在很久之前，久到你都不记得了。现在，我是你手里VR装置的编程员。这是我第一次给VR装置编程，可能有一些方面制作还不够精良，还请多担待~但是无论如何，你看完了之后一定要来找我，一定一定。对了，这个程序的名字叫“魔道祖师”。
魏”
这个“魏”，大概就是兄长所说的魏同学了，知道自己的乳名，看来是极小的时候见过了。可是，如果见过，自己不该没有印象啊。不，好像，有一点印象，不过不是小时候，而是更早之前……可是更早，还能早到哪里去呢。
蓝忘机拿起那酷似自己小时候用过的护眼仪的装置，陷入沉思。
若是再做一场梦，便可结束困扰自己二十多年的梦魇，蓝忘机当然是求之不得，可是，结束梦魇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这一个梦魇的结束，会不会是下一个梦魇的开始？况且，一直困扰自己的梦魇似乎，并不那么可恨，似乎，也有令人流连的一面。
可是这一个“魏”字的魔力太大了，如果自己不看，这个人，会失望吧，毕竟是第一次VR编程，连被人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未免也太……
不知为何，蓝忘机不想看见魏失落的样子。他拿起饰有浅色云纹的装置，按内附的说明书开始操作。
眼前突然一黑，蓝忘机心也随之一沉。
他看的，似乎是一个人的一生。这个人并不生在现实中的时代，但是在这里，时间和空间的界线似乎并不明显。
最开始的景象都有些朦胧，好像蒙着一层雾气，可是蓝忘机怎么擦自己的眼睛都无济于事，只好静下心来看。
有一个男子扛着一个孩子，一手牵着一头驴，驴上坐着一名明眸皓齿的女子，显然是一家三口。后来，那孩子的爹娘不见了，那孩子很伤心，不停地抽泣。蓝忘机默默心疼，想替孩子拭去眼泪，却穿过了孩子的脸庞。啊，是啊，这里能看到的，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并不能改变什么。
孩子成了乞丐，与其它乞儿一起乞讨。后来来了一个眉目柔和气宇轩昂的男子，他给了孩子一块瓜，把孩子抱到了一个叫莲花坞的地方。在这里孩子有了家。有对他好的江叔叔和师姐，还有一起闹腾的兄弟，有了总约束着孩子们的夫人。他从一个小小的，乖巧的小男孩，在一碗碗莲藕排骨汤中，一只只射落的风筝里，长成了一个笑嘻嘻的走到哪就把哪弄的鸡飞狗跳的小小少年。然后和一群少年来到一座山上修习。然后就有另一个少年入了他的眼。
“天子笑分你一坛，当作没看见我行不行？”
“吃枇杷吗？”
“唉这可不能怪我，谁知道你抹额系得那么松，一扯就掉。要不，我帮你再系上？”
“你腿没事吧，要不我背你？”
“蓝湛，唱歌给我听吧。随便什么歌都行。”⑥
后来，少年的江叔叔和夫人死了，自己的金丹剖给了兄弟，自己一个人被丢在乱葬岗，什么都没有了。多少次走尸的手伸过来时，他想替他挡下，可是，没有用。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变了，直到携着鬼笛重临世间，已经变得冷酷暴戾。
其实不是这样的，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有德报德有怨报怨罢了。
后来，他连那个入过他眼的少年的话他也听不进去了。他看不出来，蓝忘机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分明是喜欢他，想他好的。
再后来，他成为千夫所指再到被万鬼所噬，不过短短两三年。尽管知道只是一个人走马灯般的一生，却有什么东西在这走马灯般的一生当中零零碎碎的拼凑起来，汇成一股让蓝忘机很难过的情绪。那个蓝湛，应该也是一样的伤心，甚至是绝望吧。
黑暗当中，隐隐有泠泠古琴乐音传来。蓝忘机曾学过很长一段时间古琴。古琴在现代社会算是相当冷门的乐器了，可是蓝忘机毅然选择了古琴，像是有什么执念。
“尚在否？在何方？可归乎？”
蓝忘机竟听懂了这凄凉哀苦琴声中所包含的琴语。久久无人回应。次次无人回应。
好在，天道好轮回。
大梵山的一曲忘羡，让当年的蓝湛，如今的含光君惊喜万分。
“我跟你走，快把我带回你家去。”
“蓝湛，看我，快看我！”
“谢谢你，蓝湛。”
虽然又是一波三折，好在，总算那人说出了“你特别好，我喜欢你。”
也得到了简单而深情的回应。“我也是。”
这一场等待，远不止十三年。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他先走了。他临走的时候说:“蓝湛，你特别好，我舍不得离开你，我想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这一世是你找到了我，下一世就由我来找你。如果你把我给忘了，那我就让你想起来。好不好，蓝湛。”
然后四周再度陷入了黑暗。
原来如此。我们的缘分，从更早的时候便开始了，你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寻找着我，而我却一点都不知道。
谢谢你，对不起。虽然我们约定两人之间不必这样说，可不代表我心里不会这么想。
TBC.
作者有话说第2章 追溯第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