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来》芒果炸酥

1、01

　　“苏枳姐，有大八卦，你要不要听？”

　　一个小胖子从厨房的窗户外探头看进来，神神秘秘地说道。

　　苏枳正在做冰粉，被冷不丁传来的一道声音吓了一跳。她停下手中动作，抬头说：“江骏，说多少次了，不要一惊一乍的！你能直接走正门吗？”

　　临河的老旧楼房里住满了各家各户，楼下虽有院子，但院门永远敞开着。苏枳家住在一楼，透过厨房的窗能看到院子里的桂花树，还有进进出出的住户。午后气温高，苏枳家里的门窗都是开着，偶尔从有一阵风吹进来，客厅挂着的一串中国结，随风轻晃着。

　　江骏脸皮厚，被埋怨了一声依旧乐呵呵，“苏枳姐，听不听？”

　　“那说说呗。”苏枳嘴里虽应着，但显然她对江骏口中的八卦并不感兴趣，依旧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没多分半点眼神给江骏。

　　隔着一道窗，江骏眉飞色舞比划着：“你是不知道，下午镇上开来了七八辆车，听我姨说都是豪车呢，起码这个数。”他比划了个数字，又继续道，“这些车哪都没停，直接开去陈校长家里了。”

　　听到熟悉的人，苏枳捞芋圆的手一顿，眉尾轻轻扬起，带着些许惊讶：“去陈校长家里了？”

　　陈校长，名德生，是镇上家喻户晓的人物。他曾任渝水中学的校长，一心扑在教育上，勤勤恳恳几十年，又资助了许多贫困学生。无论学识还是人品，都无可挑剔，深受镇上居民的喜欢和尊重。现在虽然退休待在家里，但大伙儿仍喜欢喊他陈校长，每每遇见都会热情打招呼。

　　“是啊，到现在都没走呢。”江骏拍拍胸脯，脸上的肉也跟着颤了颤，“大伙都好奇呢，你去问都不一定能问出什么呢，也就是我，渝水百事通！费劲功夫才打探出了消息。”

　　“快说快说！”苏枳也被吸引，忍不住催促道。

　　江骏不答反问：“你在做什么？看着好棒啊。”

　　苏枳：“……”又来这套。

　　她无奈说：“你告诉我，我做一碗冰粉给你。”

　　“成交！”江骏可机灵了，见好就收，痛痛快快把打探到的消息说出来，“陈校长的外孙过来了。”顿了顿，他感慨道，“原来陈校长还有外孙啊。”

　　苏枳听完也有同样的感慨。

　　这么多年陈校长都是孤家寡人住在河对岸的别墅里，住的地方越大越显得老人家孤单。自从老伴去世后，别墅就再没热闹动静了，一直静悄悄。

　　陈校长一人住着，也没雇人照顾，偶尔能看到他在院子里浇花，偶尔出来买菜与镇上居民闲聊几句。日子年复一年单调，大家都觉得陈校长再没别的亲人了。

　　苏枳听多了这些风言风语，心中由衷觉得陈校长孤独，于是常常跑去陈校长家里跟他唠嗑。后来发现陈校长家里丰富的藏书，苏枳一边主动帮陈校长干活一边厚着脸皮借书看。

　　陈校长每次都乐呵呵笑着，大方地任她借书。

　　“苏枳姐？”江骏喊了一声，见苏枳出神想着事，也没继续说话。他的眼珠子转了转，转身从旁边进了院子，然后一溜烟跑进苏枳家里。

　　苏枳家不大，两房一厅，但胜在整洁。一楼光线虽然不算好，夏天也不透风，但打开窗，就能看到河对岸的风景。窗台上，还摆放着一排自己种的绿色植物，环保又养眼。

　　江骏对苏枳家十分熟悉，一路没多看，径直跑到了厨房。

　　苏枳这个时候已经回过神来。她继续手上的动作。从锅里捞起来的芋圆用冷水过了两遍，然后放置在冰水中，避免芋圆黏在一起。这一系列动作她做得格外流畅，每一个细节都隐藏着因失败而积攒的丰富经验。

　　随后，她手脚麻利地从冰箱拿出一盆之前弄好的冰粉，透明果冻质感，□□弹弹的，随着苏枳行走的动作而轻轻颤动。苏枳舀了几勺放进一次性透明碗中，接着依次加入小料和芋圆，以及切成块状的芒果和西瓜，又加了熬制好的红糖水和一点果糖，如此之后，一碗卖相极佳的冰粉便完成了。

　　苏枳一连做了四五碗，动作行云流水。

　　江骏在旁边看得美滋滋的：“苏枳姐，我只喝一碗就可以了。”

　　苏枳轻笑：“想得挺美的啊。”

　　江骏也跟着嘻嘻哈哈笑起来，主动端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自觉在餐桌处坐下。随后，他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口，嘴巴大张，一口吃下。冰凉和甜意袭来，他再次眉飞色舞，超大声说：“苏枳姐，你做的冰粉好好吃啊！”

　　苏枳被夸，心情颇好，哪怕江骏吃什么都觉得好吃。她并未休息，回房拿了三本书出来，找了一个硬挺的纸袋子装好。这期间，江骏一直边吃边夸，那神态，好似吃到了人间美味。

　　苏枳打断他的夸奖，抛了个问题给他：“如果要花钱，你愿意买吗？”

　　江骏不假思索点头，手拿着勺子有力一挥：“买！”

　　“五块钱买不买？”

　　“买！”

　　这下苏枳相信江骏的话了。

　　江骏虽胖，但是脑子很灵活，他很快猜到苏枳问话的意图：“你是不是想做这个去卖？”不等苏枳回答，他又说，“苏枳姐，这太辛苦了，你不如继续给我补课吧。”

　　提到这个，江骏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第二个意图。

　　“我这次期末考试，语文80，数学82！”他说完，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牢牢看着苏枳，连冰粉都顾不上吃了，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这个成绩，对于五年级的小学生来说算不上多优秀。但江骏以前是个大学渣，常年成绩不及格。如今能取得这个成绩，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进步了。苏枳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夸奖了一句。

　　江骏满脸灵动表情，自我夸奖道：“你知道不，这成绩可把我妈妈乐坏了，一晚上打了好几个电话炫耀我的成绩呢，嗯，还奖励了我两百块钱！”

　　在这个年代，对小孩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了。

　　苏枳附和几句，怕他飘了，又说：“学无止境，知道吗？”

　　“知道了，小苏老师——”江骏拖长音，随机话锋一转，说，“我请你吃肯德基吧。”

　　“不用，钱你自己攒着吧，不要乱花。”苏枳没放在心上，她正打包冰粉，重新找了两个袋子，又把冰粉装进去。

　　窗外的阳光有些大，苏枳原先穿着件彩色的背心，此刻琢磨了一下，回房换了件短袖，又戴了一顶遮阳帽，帽檐十分宽大。

　　江骏默默吃完冰粉，收拾好桌面。见到苏枳出来，又自发继续刚刚的话题：“苏枳姐，要不是你，我哪能考这么高的分数。他娘的，80分哎，我一年级都没考这么多分。”

　　苏枳眉头一皱，停下手中动作：“江骏同学，注意文明用语。”

　　江骏嘴上应着，又问：“苏枳姐，暑假继续给我补课不。”

　　“不了。”

　　“为啥啊，苏枳姐，我需要你。”江骏无所事事，又开始围着苏枳转。

　　“我事多。”苏枳收拾好东西，开始换鞋。

　　“什么事啊？”

　　苏枳：“小屁孩别管。”

　　“我才不是小屁孩呢。”江骏理直气壮，“我比你还高呢，苏枳姐。”

　　这话可是戳中苏枳痛处了，她瞪了江骏一眼，把江骏轰出家门。

　　苏枳发育得晚，个头娇小，虽然她下半年就上初二了，但整个人堪堪一米五，人又瘦，整个人显得玲珑娇小，说是小学生都有人信。平日里提到她的身高，不少人都是惋惜与遗憾的神情。

　　苏枳自然十分讨厌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只是碍于说话者的长辈身份，默默忍了。江骏一小屁孩也来嘲讽她，苏枳可不会惯着他。她将人轰出家门，自己也提上装着冰粉和书的袋子，锁好门，离开了家。

　　走出院子，她就看到江骏垂着脑袋在墙壁站着，整个人都透着沮丧。听到动静，江骏抬头看到苏枳，别扭地跟她道歉：“苏枳姐，对不起。”

　　苏枳绕过他，朝着河对岸走去。

　　江骏跟在她的身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跟小和尚念经一样，催眠效果在夏日的午后格外明显。

　　苏枳不理他，他一路道歉过来，急出满脑袋的汗。苏枳听得脑袋嗡嗡叫，终于肯搭理人了：“你错在哪里了？”

　　“乱说话。”江骏看她一眼，又低下脑袋，“还不尊重人。”

　　“嗯。”认错态度良好，苏枳决定不跟他计较了。过了桥，到了对岸，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热络起来。

　　主要是江骏热情分享情况。

　　“下午那车的阵势可大了，七八辆车里都坐着人，每个又高又壮，穿着黑西装，看着可有气势了。听大人说，那些都是陈校长外孙的保镖。这么有钱的亲戚，都没听陈校长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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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念叨，转眼就过了河，来到陈校长家门口。

　　陈校长住的地方是一栋洋气的别墅，有一个很大的院子，种了许多树，和高大的围墙相衬，更显得庭院幽深。围墙高，便难以打量院内的情况，也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

　　黑色的铁门高大威严，苏枳和江骏在门前停住脚步，莫名安静下来。

　　“姐，门没开啊。”江骏小声说着，脸上有了怯意。

　　苏枳指了一侧的小扇门：“这是开的啊。”她经常过来，所以也更熟悉一些，往日陈校长进出都是走这扇小门，偶尔来拜访的居民也是如此。

　　苏枳走过去按了门铃，又一把推开了虚掩的门。

　　院子里果然停了不少车，以往宽敞的院子在此刻都显出几分狭窄。苏枳进来走了几步，脑海突然警铃大作。她似乎被一道极其凶狠的目光注视着，以至于一瞬间手臂就起了鸡皮疙瘩。

　　江骏跟在后面，没心没肺的晃着脑袋，一不留神就撞到苏枳了。他摸摸脑袋，问：“怎么了？”

　　苏枳也说不明白缘由，目光扫视四周，突然与树下的一条狼狗对上了视线。

　　狼狗蹲坐在院内，立耳垂尾，体型很大，黑色的毛发油光发亮。望过来的目光安静凶狠，在骤然安静的院子里，透出几分危险之意。

　　苏枳呼吸都轻了几分，她拉住不明所以的江骏，语气很轻：“你先出去。”

　　“为什么？”江骏说，“我不。”说着就要继续往前走。

　　苏枳顾不上了，扬声喊道：“别动。”这声音似乎惊扰了一旁的狼狗，它呼吸的声音都沉重了几分。这个时候，苏枳已经看到那狗的脖子上是没有牵绳的。

　　江骏也看到了，他的嘴唇颤抖着，腿也软得几乎走不动路了。

　　镇上养狗的人家也是有的，偶尔走在路边也能瞥见几条流浪狗。在镇上长大的小孩理应是不该怕狗的。

　　但小型犬和大型犬带来的压迫感是完全不同的。

　　眼前这条狼狗体型惊人，似狼似狗，无不透着凶猛。也不知主人是如何饲养的，这狗四肢健壮有力，不吼不叫时都带着危险气息，似乎下一秒就会飞奔过来咬住人。更不要说此时此刻它还没被栓着，看起来蠢蠢欲动了。

　　“听着。”苏枳对江骏说，“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跑，我手上东西多，你记得跑出来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上，做得到吗？”

　　江骏结巴了：“应、应该？”

　　苏枳没想到江骏这么怂，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轻声倒数，“三、二……”

　　“汪汪！”
　　“啊……”

　　突然响起的狗叫声将两人都吓了一跳，江骏绷不住直接嚎了一声，直接转身往外跑，苏枳见状赶紧也跟着跑了。

　　身后隐隐有脚步声追上，好似凶猛的风。

　　苏枳也慌了，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出门外，就见小胖子江骏扑通一下绊倒在地上，他更害怕了，嚎叫声伴随着哭声直接响彻这附近一条街。

　　“快起来啊……”苏枳着急，又感觉狼狗似乎追了上来，余光瞥见虚影，她心里太害怕了，想也不想就欲把手里的书丢出去。

　　与此同时，似乎有一声呼唤响起，还有一声响，破风而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打到苏枳的左手手背。

　　一直没吭声的苏枳疼得叫了出来，要丢出去的书也失了方向，潦草地摔在了她的面前。

　　没丢到狗，但狗也没追上来。

　　罪魁祸首的白色泥丸在一旁的地上转着圈。

　　苏枳捂手微微侧头，看向围墙上突然出现的少年。他手里拿着弹弓，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