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凌川城，初夏。
晃悠了大半天，已是接近日暮时分，一无所获的岑晓晓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又掂了掂手上干瘪瘪的钱袋，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她顿了顿，靠墙角站着，抱着手假装是在发呆，袖口里却滑落出半块刀片来，藏在手心。乌黑灵动的眼珠亦跟着滴溜溜地转着，寻找着今天的目标。
哦忘了说，岑晓晓其人，五官平平无奇，胸口一马平川，长的可谓雌雄莫辨，恰可作男装打扮。她家中又是长者皆故，过得穷困潦倒，无奈之下只能混迹街头，做些帮人带路跑腿的活计。但这些杂活所挣多少向来要凭运气，倘若某日实在运势不佳，一文钱也未能挣到，岑晓晓便只能祭出袖中的刀片来，靠小偷小摸维持一下生计。
许是此处濒临城门，往来客商大多成群结队，等了半晌也未见着一个孤身行走好下手的对象，岑晓晓心中多少有些丧气。她自认倒霉地摇摇头，准备换个地方再碰碰运气。孰料转身之际，眼角的余光忽而瞥见一道身影。
她急急转过身来，尔后差点被这位迎面走来的白衣肥羊给晃瞎了眼。
之所以称其为肥羊，盖因这迎面走来的男子一身宝光璀璨，满当当地点缀着各色各样的配饰，全不顾打底的那身白衣有多素净。偏还神色纯良，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着路边的建筑，时不时露出一番略带好奇的笑容，脚步也显得虚浮无力，不像有武艺在身，就差把人傻钱多速来几字写在脸上。
岑晓晓咽了口唾沫，内心有片刻的犹豫。
按理说这般新入城的人多少有用得着本地向导的地方，这般打扮想来出手也不会太过拮据，正是岑晓晓顶欢迎的客人，若是往日，她早已愉快地迎了上去。
但是今日……
捏了捏掌心冰凉的刀片，岑晓晓面上端正了神色，摆出一副正直善良的神情来，一面假装毫不在意地迎面走了上去，一面含蓄低调地仔细打量着那身宝光的来源。
好嘛，不近看还不知道，一近看……岑晓晓差点没把眼珠子给黏了上去。
这肥羊兄，头上顶着的是银掐丝的发冠，额间配着的是嵌明珠的抹额，脖上挂着的是串翡翠的璎珞，指上套着的是黄玉制的扳指，腰间除束了个金包玉的带勾外，还别了个温润细腻的白玉玉佩，兼之他手上那把忽闪忽闪夺人眼球的镶玉木扇子。他这一身行头，可谓是庸俗浮夸至极，却也华贵惹眼至极。
再配上他那一脸天真纯良不谙世事的笑容……
肥羊在前，宰是不宰？若要宰，又当怎样宰？
那还用说？
岑晓晓打了个响指，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
此时恰逢二人错身之际，岑晓晓袖子一抖，扬起的布料似是无意地擦过对方腰侧，而那袖子下的手已是借机隐秘地伸了出来，掌心藏着的半片刀片寒光一闪，便要冲着那系着玉佩的细绳割去。
然后她就被人撞了一下。
还恰恰撞在了这白衣肥羊的胸口上。
额头被那串着珠玉翡翠的璎珞圈压的生疼，仓促之下掌间刀片亦收势过猛，划出一道血痕。岑晓晓龇牙咧嘴地后退一步，抬头正见这肥羊错愕且关怀的表情。
“这位……兄台？你还好吗。”
“我……咳，还好。”多年街头混迹经验，岑晓晓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她揉了揉仿佛青了一块的额头，面上没有丝毫心虚。思及方才这坏她好事的一撞，她口中一边略带抱歉地应对着，眼睛一边将这周边情景扫视了一遍。
果不其然，她于街角巷侧瞥见了好几个熟悉的身影。
万万没想到，世道艰难至此，不过是想割个玉佩，亦有同样眼热的同行恶意相扰。
“我见你掌心似有血迹。”岑晓晓还在探查敌情，垂在身侧的手忽然便被一只手牵了起来，虚握着的五指被人细致温柔地摊开，露出掌中那道刚划破的浅浅血痕。
回过神来的岑晓晓差点没被吓出一身冷汗！
“兄台，你手上新受了伤，怎么也不注意包扎一二？”那白衣肥羊脸上却笑得温和好心，细品之下仿佛还有三分孩童稚气，似是全然没对眼前之人产生怀疑。
岑晓晓默默咽了口唾沫，把那颗差点蹦了出来的心给强行按了回去。
亏得她手艺纯熟，被撞的时候已经把刀片给收了回去，不然这情景怕是要再尴尬三分。
不过……这是见鬼了么？对方是怎么察觉到自己有伤的？
“失礼了。”那厢的岑晓晓还在转着眼睛细细思忖，这边的白衣男子已是将扇子收进袖中，尔后从怀里掏了块纤薄柔滑的丝制手帕来，他毫不在意干净雪白的帕面，将帕子小心地覆于岑晓晓的掌心，相对两角轻轻一系，在她受伤的手上细致妥当地打了个结。
“抱歉，在下/身上并未携带伤药，兄台你先将就一下吧。”
清越如水的嗓音从头顶悠然飘入岑晓晓的耳朵里，她怔了怔，刷的一下收回手，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谢……谢谢。”长这么大头次被这般温柔细致地对待，岑晓晓耳根本有些发热，但思及对方言中那“兄台”二字，登时满腔杂念便敛了去，再抬眼重温一番眼前此人上下配备的一身行头……
十分没有良心的，岑晓晓心中再次蠢蠢欲动。
“肥……咳，非常抱歉，刚才一不小心撞到你了。”她索性压低了声线，让自己本就雌雄莫辨的嗓音再具一分男子气概，好坐实了那“兄台”的称谓，只可惜开口之时“肥羊”二字满脑子盘旋，差点脱口而出坏了眼前这番好事。岑晓晓轻咳一声，赶忙补救了一二，才笑盈盈地继续开口试探道，“多谢兄台给的帕子，我名岑晓，不知兄台贵姓，又家住何方？等我回家洗了帕子，便登门还你。”
“岑…晓，”听了岑晓晓的名字，白衣男子停顿了一下，语中似有迟疑，但他很快便又道，“不用了，在下……”话还未说完，白衣男子身形忽然一个踉跄，街道空旷，却有一个粗布短衫的汉子自他身边匆匆擦身而过，差点把他撞倒。
“抱歉，借过。”一声含糊的道歉声传来，还未待人反应过来，那身影便已消失在了街角。
白衣男子虽是没反应过来，但岑晓晓可谓看的一清二楚。
一撞过后，那金包木的带勾一侧，本该悬着白玉玉佩的细绳，一头已是空空荡荡！
看中的目标被人夺了去，岑晓晓火冒三丈。
可这边的肥羊兄却还迷迷瞪瞪，挂着一脸温和耐心的笑容，继续回答着刚刚岑晓晓的问题，“在下初出家门，来这凌川游历，还未寻到落脚之处。这帕子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便送给你……”
“兄台。”岑晓晓按住他的手，将他的话打断，她的眼神带了火光，直直地望着方才那人消失的方向，“你的玉佩刚被人偷了。”
“……啊？”愣了好一会，肥羊兄才反应了过来，他低头看了眼腰侧空空荡荡的细绳，面上表情却还显得有些空茫。
“走！我们去把那小贼追回来！”望着白衣男子面上茫然的神色，岑晓晓恨铁不成钢的咬了咬牙，拉着他的袖子便想要迈步追上去。
“诶，兄台，等……等等！”一时不察，白衣男子被她拉的一个踉跄，两人跑了好几步他才像是勉强搞明白了如今的情形，面上浮现出一丝无奈，跟着便忽而止住了脚步，拉住了还想往前冲的岑晓晓。
“等？兄台你脑子没坏吧……再等的话你的玉佩岂不是真丢了？”没想到对方看似文弱，力道竟还挺大，岑晓晓拽了拽，竟没再把人拽动，只能跟着无奈的停下，因着心头带了几分火气，面上的神色便也显得不怎么好看。
“没事，那玉佩不值几个钱。那人既然出来偷盗，想来家中也不容易，若是被我们抓了送至官府，少说要断一只手，还是别了吧。”白衣男子好脾气地看着她，依旧笑得温柔，再配上他那简直可称得上圣人在世的话语，岑晓晓错愕地眨了眨眼，觉得眼前这人的脑子绝对出了毛病。
“好吧，兄台当真宅心仁厚，想来身家亦是阔绰。”
行吧，有钱人的世界，像她这般穷困潦倒的平民，的确是不懂的。
既然玉佩的主人都不在意，她这一外人更没有急的必要。但是思及那白玉玉佩的成色极其对应的价格……岑晓晓的心仿佛都在滴血。
早知这肥羊如此天真可欺，她在撞上去的那刻便该果断下手，而不是因为害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迹和他磨叽了这么久。按他的行事……怕是被当街强抢，仍能一笑而过。
想到这里，岑晓晓一颗心又不安分了起来，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千载难逢的白衣肥羊，思考着他身上还有什么物件是比较好下手的。
最好偷的玉佩已被人抢先割了去，剩下的发冠、抹额、璎珞、带勾、扳指……似乎都不怎么好下手，这样想来，若想一网打尽，可能把对方扒光是最好的选择了……
脑子里升腾着邪念，显露在外的眼神便不由火热了些。白衣男子见状眼神闪了闪，眼睫微垂，白皙的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绯红。
他轻咳了一声，把袖子从岑晓晓掌中抽了出来，才试探地问道，“兄台，你……有什么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发文，感兴趣的小天使添个收藏嘛，爱你们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