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华歌》疯帽

44、罪该万死

　　将手中的黑子落了一个地方，庆宣帝仍是没有抬眸看他，问道：“你来有什么事吗？”

　　“这——”马皇贵君欲言又止。

　　闻言庆宣帝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接着又低下去继续下棋：“怎么？来都来了，怎么又不说话了？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马皇贵君顿了顿，这才道：“陛下，关于熙儿和靖王的那件事……不知道陛下打算怎般处置？”

　　听了这话，庆宣帝的手倏然一顿，接着继续下棋，声音仍然淡薄：“你觉得呢？”

　　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紧握了下，马皇贵君才道：“臣侍便是因为不知，所以特来求证一下陛下的思虑。”

　　庆宣帝轻轻笑道：“思虑，朕有什么好思虑的？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就是。”

　　马皇贵君试探地问：“陛下的意思是——”

　　“朕没什么意思，”庆宣帝睨了他一眼，接着从旁边的果盘中随意拿起一个青果咬了一口，“皇贵君，这是朝堂上的事情。你身为后廷之首，是不应该管这么多的。”

　　马皇贵君垂了垂眼眸，低声道：“可是熙儿是臣侍的女儿，臣侍也是爱女心切……”

　　没等他说完，庆宣帝就打断了他的话，严肃道：“这是政事。”

　　“那陛下可会处置熙儿？”马皇贵君抬头，眼中含着祈求。

　　庆宣帝淡淡笑道：“此事是要搬到朝堂上说的事情，朕无需向你交代。”

　　“陛下！”马皇贵君凄厉地唤了一声，接着跪倒在地，“臣侍不知道陛下掌握了些什么样的证据，但是臣侍敢以人格担保，熙儿绝对没有伤害过靖王殿下！”

　　庆宣帝冷冷地看着他：“你的人格不值钱。”

　　闻言，马皇贵君浑身一软，接着坐倒在地，口中喃喃道：“陛下——”

　　庆宣帝接着道：“朕还没有成为老糊涂，这些个皇女藩王做了什么，朕心里是一清二楚。朕多年来容忍熙儿这般张狂，现在看来是错了。”

　　“陛下，熙儿没有做过！”马氏厉声嘶吼。

　　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来找庆宣帝，就是因为他得知了她可能在靖王伤势痊愈能够上朝之时，将燕王从重处置。虽然燕王告诉了他自己胜券在握，但是目前的陛下似乎不愿依照着这个形势走。他现在已经慌乱了，若是陛下处置了熙儿，他以后该怎么办？

　　从以前的藩王府跟着庆宣帝一路走来，这么多年的时光里，他早已明白自己的妻主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这些争权夺势的事情，她是过来人是过来的大赢家，他自然很清楚，若是她一心要护着熙儿，那个靖王是会自讨苦吃的。可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自己的妻主并没有想要维护燕王的意思，难道……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给朕退下，不要打扰朕下棋。”庆宣帝的语气不容辩驳。

　　见状，马皇贵君似乎蓦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他没有再打扰下去，起身行礼道：“臣侍告退。”

　　他现在心里很乱，他不希望自己的妻主做出伤害女儿的事情来。

　　怎么办？怎么办？

　　庆宣帝见他走了，原本冰冷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然后继续自己跟自己下着棋。

　　这时，一阵厉风刮过，一道黑衣身影迅速闪入殿中。

　　“属下见过主子。”青衣行了一个半跪之礼。

　　庆宣帝仍然看着身前的棋盘，头也没抬：“说。”

　　青衣答道：“禀主子，靖王的那个影子已经昏迷不醒了，属下怕再这样下去她撑不到七日后的大型朝会。”

　　闻言，庆宣帝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淡淡道：“拿好药给她吊着，绝对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堂堂暗影也有这般弱骨，看来所谓的鸣羽卫真是徒有其表。”

　　“是。”青衣颔首，然后抬眸看着主子，“属下不知七日后的大朝会主子有什么打算？”

　　庆宣帝睨了她一眼，淡淡问道：“朕有什么打算，还需要与你交代吗？”

　　青衣低下头：“属下越矩了。”

　　“下去吧。”庆宣帝音色中含了一丝疲累。

　　“是。”青衣说完，一个闪身便不见了。

　　方岚邺提着木制药箱进入崇德殿，行了礼过后，便上前为庆宣帝诊脉。

　　“陛下如今的气色尚可，这段时间可以不必再施针了。”

　　庆宣帝坐在软榻上，扫视了她一眼，面色与语调都平静着：“无妨，若是施针后更好，你便与朕针灸就是了。”

　　方岚邺垂着头：“施针过后，陛下丧失的精力会更多，依微臣之见，暂时可以不用。”

　　面前的帝王闭了闭眸子：“靖王那边情况怎样？”

　　方岚邺回答道：“靖王殿下已经无碍，只是暂且不能下床行走，以免伤及正在愈合的骨头。”

　　闻言，她缓缓睁开眼来，将目光转向了眼前的臣子：“朕说过，要让她没有半分危险，没有半分后遗症。”

　　方岚邺见状，急忙整衣而跪：“微臣以项上人头与陛下担保，靖王殿下绝无危险与后遗症。”

　　扫视了她一眼，庆宣帝侧过身去，淡淡道：“朕便是相信你的医术和人品，这才让你去诊治靖王，若是不信岂会留你活到今日。”

　　闻言，方岚邺拜道：“谢陛下信任。”

　　“她问了你吧？”

　　庆宣帝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方太医有些懵了，不禁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她狞笑一声，看着她道：“方岚邺，你别跟朕来这一套，朕在问什么你心里如同明镜一般，就别跟朕打马虎眼了。”

　　闻言，方岚邺亦陪笑道：“陛下英明神武，智慧过人，微臣不敢欺瞒。”

　　庆宣帝鼻中“哼哼”了两声，接着继续道：“说吧，她到底怎么问你的？”

　　方岚邺禀道：“回禀陛下，靖王殿下问及陛下凤体，言自己对陛下乃是一片孝女之心，之后便说起了一朝天女一朝臣……”

　　没等她说完，庆宣帝已经狞声笑道：“孝女？就她？哈哈哈——”

　　方岚邺叩首道：“陛下息怒。”

　　“哼，朕有如此孝顺的女儿在此，朕还生什么气？”庆宣帝愠怒道。

　　“是。”

　　庆宣帝听了她的应诺，不得不消了心里的火气：“还真是胆大包天，以为自己有一个得朕宠爱的胞妹就可以将朕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方岚邺接口：“或许靖王殿下不是陛下所想的这样——”

　　“哼，这个孽畜是什么样的，朕是她母皇，朕比你清楚。”庆宣帝虽然心里消了火，但面上仍然止不住怒容，“若非晔儿无心皇位，朕也不会考虑上她。”

　　方岚邺提醒着：“陛下小心凤体，莫要动怒伤肝。”

　　庆宣帝将目光投向她：“朕是不是应该让她再多睡一两个月？”

　　闻言，方岚邺垂下头低声道：“陛下终究是要以天下苍生为重。”

　　眼前的帝王似乎低声叹息了一声，似倦累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见状，方岚邺便收拾好自己的药箱，行礼道：“微臣告退。”

　　靖王府。

　　朗仪跪在了主子的面前，低头不语，等待着主子的判决。

　　靖王靠在床头，目光如刀地看着她：“青橙的事情，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禀报给本王。”

　　“是。”朗仪应诺，随即禀道，“经过属下的调查得知……”

　　“嘭！”

　　还未等她禀报出第一句，靖王就已然动怒拍了床头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解救卫中姐妹，甚至不知道本王是什么时候开始遭那方岚邺暗算的。你这个鸣羽卫首领是干什么吃的？”

　　闻言，朗仪立即请罪道：“属下知罪，请主子责罚！”

　　“责罚你？”靖王仍然目光如刀似的在她身上刮着，“一旦本王的责罚处决下来，你以为整个鸣羽卫有几个死士能够逃得掉？你以为如今的本王争夺储位在即，还有什么样的势力可以拿给你们消耗？这么多年以来，本王是怎般的信任于你？而你如今回报给本王的是什么？是连自己卫中的姐妹都护持不住！本王看重的人就这般无用吗？”

　　朗仪颤抖地道：“属下罪该万死……”

　　“你自然是罪该万死！”靖王厉声道，“母皇如今定有准备，会拿青橙和一些搜集到的所谓证据来怪罪于本王，你以为就是你一句‘罪该万死’就可以抹消的吗？自敦王死后，燕王的势力也在逐步的减弱，而目前正是本王去争夺皇位的大好时机，你们不能帮助本王去夺嫡便罢了，还连这些卫中小事也要本王来操心。朗仪首领，你自问自己有什么资格当这个首领？”

　　跪在她身前的女子已然面色苍白，如同死灰：“属下但求主子从重处置。”

　　话音刚落，便被床榻上的靖王一个物件砸了过去：“你连让本王从重处置的资格都没有！”

　　朗仪抬起了眸，音色颤抖着开了口：“主子……”

　　靖王冷冷地看着她：“依照卫规，你该当甚罪？”

　　闻言，朗仪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眸，缓缓而答：“死罪。”

　　随后靖王看着她，但视不语。

　　朗仪蓦然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心里已经绝望冰凉，她向主子叩了一个头，悲声道：“属下以命向主子与卫中姐妹赎罪。”接着，她将原本背在身后的佩剑拿到身前，深切地看了一眼面色冷漠的主子，然后将剑横在了脖子上。

　　在她即将以剑横切自己脖颈之时，只听靖王冷漠的音色从耳膜中传入：“等等。”

　　朗仪睁开了眸子，捎带了一丝疑惑地看着主子。

　　“这条命本王先让你留着，若是本王过不了这一关，本王就让你连本带利地赎回来！”

　　闻言，朗仪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复杂情感，跌倒在地。

　　她对不起主子的栽培，她真是个废物！